但是很快,石文就明白了什麼叫做“計劃趕不上變化”。
他幾乎沒有與人相處的經驗。
從他有思想以來,與他交流過的只有石武一個,而石武是個憨厚老實的人,與他打交道只需要直來直往就可以了。但是與滿城的百姓交流就不是一個直來直往就可以應付的了。
石文其實知道許多與人交流的技巧,甚至還知道許多收攬人心的好辦法,但是...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他沒有耐心去那樣做。
他用了最快速最簡單粗暴的方法。
他用了那個邪惡的在人世間消失了許久的法子——他控制了橋西城的所有人。
結果是什麼?
當然是他順利當選,然後按照自己的計劃再次順序執行。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也有人擺脫控制發現不對勁,但最終全部被他用迷陣困住或是繼續喂養石粉控制。
用石粉來控制橋西城數以萬計的百姓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每日從他身上磨下去的石粉不是個小數,可是他竟樂在其中。
每日看著自己身上的傷口他竟然會感到心滿意足。
等到計劃終于實施到最關鍵一步的時候,那天他真的是特別激動。
他終于看到了幻化成人形的自己的兄弟。與自己預想的一樣帥氣,不知為何,他竟然因為石武而覺得自豪。或許這就是好兄弟之間的感情。
他不想看到石武傷心,可是石武那麼喜歡那個簪子精,所以他只能先將自己的好兄弟抓起來,然後自己去弄死那個簪子精。
如果石武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的話,他一定不會怪自己的。
果然將石武抓起來的時候,他臉上連驚訝都顯的那樣可愛。
石文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他必須趕緊將那個簪子精喊過來然後弄死。
不過那個簪子精也十分有眼色,當他正準備派人去找的時候就自己送上了門。石文將簪子精約在了城主府湖邊的小亭里,那里有他事先布置好的專門用來抓捕簪子精的陷阱。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石武會為了那個簪子精拼了性命從監牢里逃出來。
更加沒有想到的是,石武會用那種憤恨的眼神望著自己。自己明明是為了他好啊...
當然最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石武會與那個簪子精一起投湖。
他是個石妖啊,石頭到水里幾乎沒有活命的機會。石武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他不敢再朝湖里看一眼,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好兄弟痛苦的離開人世。但他不會就這樣饒過那個可惡的簪子精。
如果不是那個可惡的簪子精,他與石武會是永遠的好兄弟。
他與石武會像當初在小山頂上一樣,彼此鼓勵,暢想未來,為同一個目標而不斷努力。
于是他設下專門針對簪子精的結界,他要讓那個簪子精生不如死,他要讓她永遠都只能跟石武的尸體待在一起。
在這之後的幾年里,他一直活在悔恨當中。
橋西城的百姓越來越難以控制,也有越來越多的外來人員發現橋西城的不對勁。他每日從身體上磨下大量的石粉混在百姓的飲用水中。而自己的石粉他們只要吃了一丁點兒就會被自己控制。
可這樣做,已經不能帶給自己刺激的幸福感了。
他只能用這樣的方法來忘卻悔恨與痛苦。
橋西城里的每一塊磚石都承載著他的痛苦,都承載著他親手將自己兄弟送上死路的荒唐。他用自己的皮肉來維持這座城的運轉,心里卻每時每刻都渴望著玉石俱焚。
直到他看到那個孩子。
只需要一眼他就知道。那是石武與連曳的孩子。
那孩子的眉眼長的像石武般憨厚老實,可是眼眸深處流轉著的機靈卻像那個簪子精。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似乎搞錯了什麼。
但已經來不及了。
秘籍的修煉讓他越來越瘋狂,讓他失去了自我,他在悔恨與痛苦中度過了許多年,自己的兄弟卻在湖里幸福的過了許多年。他不能接受這一切。
這像一個笑話。
這座城里的每一座磚瓦都見證過他這個笑話。
他比當初更加渴望毀掉這座城。
“現在的我每天只會有短暫的清醒,”石文嘆了口氣,“等我再次陷入狂亂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
“那你要我們殺了你嗎?”晴天托著下巴瞧著對面滿面滄桑的男人,在心底為他的魯莽與愚蠢而嘆息。
石文有些痛苦的揪住了自己的頭發,“我不知道,但是你們必須盡快做好決定,我就要...”
石文的話沒有說完,就蹲下來抱著自己的頭狂亂的叫著。
“他要變了!”石河指著他喊。
“石河別在那兒站著,快到我身後來。”晴天沖石文身側的小孩兒喊。
石河兩步跨過來,跑到晴天身後揪著晴天的衣襟。小孩兒雖然有膽識,但是剛剛依舊被嚇到了。
“現在怎麼辦?”晴天與妖問對視一眼,她想知道的事情還沒有問出來,如果就這樣將他弄死的話...她不甘心。但如果等他徹底的陷入狂化,恐怕他們沒有人可以制服的了石文。
兩人陷入了兩難。
石文還在地上打滾,眼楮充血發紅,頭發凌亂的散著,臉上暴起小指粗細的青筋,看著猙獰可怖。
而由于石文的狂化,這周圍用來搭建迷陣的小屋也隱隱有了崩塌的跡象,空氣中除了石文的吼聲,還有吱吱呀呀的聲音。而下一瞬,他們所在的這間小屋便沒了屋頂。
晴天仰頭望過去,便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影從天而降。
“爹!娘!”石河在第一時間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連曳拍拍石河的腦袋,又將他扯到自己身後才抬起頭來看向晴天二人。
“結界是石文自己解除的。”連曳道。
“他給我們寫了封信,”石武的嗓音帶著些微哽咽,“他希望我們在這個時候殺了他。”
“可是...”晴天試圖去阻攔石武的動作。
“沒有什麼可是,這是他的希望。”向來溫和的男人此刻難得的堅定起來,“我欠了他太多,這是他最後一個願望,我一定要幫他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