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小瞎子在那堆孩子走了之後仍舊在地上趴了很久,小小的身體蜷縮著,微微顫抖著,黏稠猩紅的血液從他身下蔓延開來,身上或大或小灰撲撲的腳印...
紅線動了動,晴天往下降了一些。即便是個堅強的小瞎子,他也想有屬于自己的喬翹吧。
即便腦海中仍然回響著那句“這一切都是假的。”可她卻像是被鬼迷了心竅一般,不受控制的往那個蜷縮著的身影走去。
直到她發現自己完全動不了的時候。
“你不能去。”男人的語氣格外嚴肅。
“既然都是假的,那我去幫一下他又會有什麼影響。”晴天冷著臉反駁,她並不明白這樣的袖手旁觀的意義在哪兒。
男人的聲音依舊冷清,但語氣卻帶上了細微的諷刺,“幻境的作用就是用一個個虛假的事情去打動你,直到你忘記這是假的,把這一切當成真的而不願離開。那個時候,你就是那些掙扎著的痛苦的卻不願意醒過來的人之一。”
晴天輕輕吸了口氣。
“如果這樣你還要繼續的話,那我自然也沒必要攔你。”男人說。
男人話音剛落晴天就意識到自己可以動了,但腳下的步子卻再也沒邁出去。
她嘆了口氣,手指動了動,在紅線的帶領下又飛上了空中。
“他是不是就要死了?”晴天指了指小瞎子身下的一大攤血。
觸目驚心。
“也許會。”男人回答。
晴天嘆了口氣,即便是個成年人,以這樣的動靜流血,也是會失血過多而死吧。如果沒有去救他...那他今天真的是死定了。
晴天將目光移向村口的一棵大樹,她期待著,期待有另外的人影出現。
好在現實沒讓她失望太久,一個背著竹簍的十多歲的少女出現在小路另一頭。
原本邊走邊唱歌的少女看到地上蜷縮著的小小人影時猛地開始奔跑,連身上的竹簍摔在了地上都沒去管。
她抱著地上的小孩兒,嗓音微微哽咽。
“姐姐...”她懷里的孩子突然開口,聲音細嫩,“他們不怕怪物哦...這個辦法沒用呢。”
晶瑩的淚珠劃過兩個孩子髒兮兮的小臉,在臉上留下條條濕漉漉的印子。
原本安安靜靜的村子突然又熱鬧了起來,是出去干活的大人都回來了。
而當他們看到抱在一起的姐弟倆時,鼻子里卻是都爆發出一聲冷哼,那厭惡的目光能夠活活將人燒死。
“竟然敢編傳言來騙我們!”一個人先喊到。
“看來以前真是對你們姐弟倆太好了。”有人帶頭先在兩人身上踹了一腳...
後來的事情晴天沒再看下去,她直接調轉了方向,向另一個方向飛去,那姐弟倆後來的命運,怕是再也沒有大的轉折了吧。
村子的後方是一片連綿不絕的山,山上的生態倒是很好,濃密的樹枝遮蓋下叫人看不清山上的場景,晴天下意識的想起了當初的欺雲山。
也是這樣濃密的陽光透不過的高大密林,也是這樣血紅的殘陽,以及從耳邊擦過去的微風...
還有那條無論什麼時候都有光點在水中跳躍的碎星河。
還有那有著濃郁酒香的河水...
恍如隔世的感覺。
晴天晃了晃腦袋,嗓音略低的開了口︰“你還在嗎?”
“嗯?”男人的聲音也帶著些微的低沉。
晴天卻沒再回話,或者是因為她本來就沒打算說些什麼,只不過是為了...驅散剛剛突如其來的...孤獨罷了。
扯起嘴角笑了笑,晴天就這樣漫無目的的在半空中飛著。
有時候眼角的余光能夠撇到下面有些不同的景色,可晴天再也不願意停下來,她寧願像棵沒有根的蒲草一般在空中晃來晃去,也不願意再去看那些人們心底隱匿的痛苦與絕望。
或許是因為她太脆弱。
可那又怎麼樣呢,所謂的月老的身份不是因為她想要才有的,她也從來沒有過想要拯救世人拯救世界的偉大夢想...
她原本的夢想只不過是...
晴天伸懶腰的動作一頓,不甚開心的抿了下唇。
草!她以前為什麼會有一個這樣智障的夢想啊...
恰巧就是她父親給她找了後媽那一年,學校老師布置作業的時候給他們留了一個看起來很平常的作業——“我的夢想”。
那麼大年紀的小孩兒,所謂的夢想不過就是老師、醫生、科學家,單純又幼稚的想法。
但很明顯,曉晴天從小就是個有著獨特的與尋常人絕對不相同的想法,她有一個偉大的想法...
她在日記里這樣寫著︰
等我長大了我要做世界上最最厲害的媒婆,我要給爸爸找世界上最好看最溫柔的妻子,給自己找做飯最好吃的媽媽,要讓所有的人都有一個幸福的家庭,要讓像自己後媽一樣的女人永遠也找不到老公。
好吧,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月老體質的話,晴天實在是沒有辦法給自己如此單蠢的夢想找一個合理的解釋了。至少她就從來沒听說過有那個一年級小學生的夢想是做一個媒婆。
也許那是因為月老只有一個的原因?
晴天垂頭嘆了口氣,自從知道自己是進了一個幻境之後,她都不知道嘆了多少次氣了。
而在她這頗為詭異的心情的操控下,紅線的飛行高度竟然也莫名其妙的越飛越低...
最後甚至低到了她能听到下方的吵鬧聲。
“嗯?”晴天抬頭望去,忍不住在心里喊了一聲臥槽,她的眼前是一張放大的人臉。
晴天趕緊往後仰了仰,在確定那人沒看到自己之後一個輕躍從紅線上跳了下來。
整整一天都沒有踩過土地的感覺不太好受,在原地蹦了兩下的同時,晴天這才來得及觀察周圍的場景。
紅線會在沒有經過她同意的時候就在此處降落,可見這里絕不是個普通的地方。
周圍人來人往,仿佛正是在集會,晴天有些慶幸自己先前沒有撤掉自己身上的隱身,不然就她這麼莫名其妙的從空中落下來,一定會引起圍觀的...
即便這兒應該也到處都是奇奇怪怪的妖怪...但是要是有人問起來,她要說自己是個什麼妖?
有什麼妖是靠著線來飛的?
晴天皺了皺眉,紅線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