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走？”這也太突然了。
“體能訓練。”
“還要訓練！”
“廢話，你以為登月那麼容易，超重和失重訓練，我們已經精簡許多了。”
當天回到招待所，服務員從部隊食堂里給我們端來了飯菜，吃完後，天色已晚，我無所事事，早早就睡了。第二天一大早，月老如約而至，他把我倆叫醒。
一輛悍馬已經停在了招待所的門口。
“先回鎮上。”只見月老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不知道他用什麼法子從軍方那里忽悠到一輛悍馬。
我們的車經過上次那個關卡時，我發現那里的士兵都戴上了防毒面具。
我們來到鎮上後，我發現到處都是戴著防毒面具，荷槍實彈的士兵。他們似乎在演練，看上去都非常緊張。我知道霧霾臨近，童屠和狼群也在靠近，但我覺得實際情況絕非如此簡單。我想起在榕城時也見過士兵戴著這種防生化核污染的防毒面具。
月老把車停在街邊一個停車場里，我們步行前往他的公司。我看見幾個老頭、老太太聚在路邊聊天，經過那群人時，我听見有個老太太大聲道︰“听我老伴說是幼兒園門口一個賣烤串的攤販煤氣罐爆炸，炸死好幾個接孩子的家長。”
“他是故意的，還是操作不當。”有人問她。
“只有天知道。”老太太指著天空道。
但我知道是怎麼回事，編造出這個謊言的人不是出于維穩的需要，就是為了維持脆弱的心理平衡。
月老一直低頭看他的大哥大，我感覺他也在查閱這方面的信息。
“這幫驢民哪知道真相，”月老把他的大哥大遞給我，“這才是內部消息。”
我接過來一看，是一則加密消息︰昨天雨國航天中心一幼兒園門口發生爆炸，致8人死亡64人受傷。軍方刑偵處認定爆炸案系聯大徐某某男，22歲自制爆炸裝置所為，其當場被炸身亡。徐某某因植物神經功能失調從某校休學，在案發地附近租住打工。其租住房內發現自制爆炸裝置材料，在他的筆記本里有反對生育自由，認為多生小孩等于犯罪的言論，牆上多處留有“死”、“亡”、“滅”、“絕”等字跡。
“看嫌犯的照片我就想起來了，”月老平靜道，“他以前在星月上過班，以前去吃飯經常見著他，戴副眼鏡，從來不笑，說話聲音很小，後來就沒看見他了，八成是被開除了。”
“這種事多嗎？”一陣恐懼感向我襲來。
“最近發生了好幾起專門襲擊小孩的惡性案件，以前听都沒听說過，真是邪了門了。”
“這次有多少孩子被炸死？”我心里覺得非常不舒服。
“不知是因為他良心發現，還是操作不當，反正是提前爆炸了，沒炸著小孩，倒是炸死了幾個大人。”
“但為這事也沒必要全城戒嚴啊，而且軍人都戴上了防毒面具。”我始終覺得這件事有蹊蹺。
“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爆炸後釋放出了有毒氣體，防著點總沒害處。”
來到星辰大海公司門口，一個老頭坐在街對面的大排檔里看報，眼珠卻從報紙的上方凸出來，盯著我們一行。
另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則蹲在地上系鞋帶，頭卻不停地抬起來，裝著看別處，然後突然又轉向我們。
我疑心他們都是軍方或者警方的便衣，但又覺得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我感到時間越來越緊迫了，必須盡快逃離這里，確切地說是逃離地球。
進了公司，月老從大班台的抽屜里拿出一把鑰匙，打開公司的後門，竟然是一個巨大的貨倉，進去以後就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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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有一個藍色的游泳池和一個油漆斑駁的離心機，買買提已經在那等候多時了。
游泳池里面浮著一個巨大的模型，我們穿上模擬的太空服先進了這個裝置里，然後沉入水底。里面燈光明亮，注滿水後，我們在里面飄來飄去。一會買買提通過無線通訊讓我們打開艙門，讓我們飄出去。一開始我覺得很新鮮，小麗把我推來推去，一個小時後就乏味了。
然後就是像一把旋轉的大榔頭一樣的離心機。
小麗先進去，讓她模擬在飛船上的坐姿，然後關上門，一通猛掄。
小麗從離心機里出來後臉色蒼白。
“沒事吧？”我上前問她。
她搖搖頭，沒吭聲。
輪到我進去了。
“有事按紅色按鈕。”月老道。
我進去以後也像小麗那樣半躺著，里面有照明，我看到了那個紅色按鈕。門關上後，艙內開始嗡嗡地響起來，我感到身體正在承受巨大的壓力，就是一頭大象坐在我肚子上，骨關節嘎嘎作響，臉上的肉往下耷拉，內髒就快碎掉了，我能感到血開始往下流，視力變差，最後什麼都看不清了。
我趕緊按下紅色按鈕。
我一出來就听見月老在罵買買提︰“你媽一上來就調這麼大！你當人家是飛行員啊！”
“多練幾次就好了。”月老拍拍我肩膀安慰道。
完成當天的訓練後，我和小麗已是精疲力竭，簡單在公司吃了泡面。黃昏時，月老又開車把我們送回了衛星招待所。
到了招待所後，天已經黑了，我倒頭便睡。半夢半醒之間，陽台上播放著帶我飛上地球，這是我能記住的最後一支歌。
帶我飛向月球
讓我在群星之間嬉戲
讓我看看在木星和土星上的春天是怎樣的
換句話說，請握住我的手
換句話說，親愛的，親吻我
讓我的心靈充滿歌聲
讓我永遠歌唱
你是我所有的渴望
我所敬仰與熱愛的一切
換句話說，請真心對我
換句話說，我愛你
半夜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開門後，月老神色慌張地闖了進來。
“出什麼事了？”我知道一定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在榕城襲擊過軍人。”
“是，我阻止軍隊殺人，”我覺得現在已經沒有再隱瞞的必要了。
“昨天有人舉報你。軍區那位首長跟我打了招呼，只要你把小麗讓給他，這事可以幫你掩著。”
“那不行。”
“我就知道。”
“你是來抓我們的嗎？”我的腦海里飛速閃過各種念頭，擱以前我可能不敢反抗，但現在的我不會坐以待斃。
“現在你們趕緊跟我走。”
“去哪？”我松開手里攥著的玻璃杯。
“今晚就飛？趕緊叫醒小麗！”
我跑到隔壁，按了幾下門鈴後，又用拳頭使勁地捶門。
月老在一旁大聲喊道︰“走了，走了。”
“我還沒收拾行李呢！”小麗終于開門了。她用手背揉著眼楮，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
“什麼都不用帶，徹底忘記地球吧。”月老道。
“對了，書呢？”月老突然轉身看著我。
我拍了拍胸口。
“你先把書給我。”他伸出右手，攤開手掌。
“到了再給。”我已做了最壞的打算。
“沒時間了，刑偵科已經在路上了。”
“現在不能給。”我堅持道。
“好吧，記得帶上書。”月老放棄了這個念頭。
上車時，我打算跟小麗坐後排，但月老把我推進了他的副駕駛位置，越野車一路狂奔，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路上有幾次我甚至想把他一腳踹下車。
這種想法一直在我的腦海里涌動，直到我遠遠看見了夜色中像一座油井一樣佇立著的火箭發射架，那里燈火輝煌，就像是黑夜里的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