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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矮的鐵門被推開,一輛黑色的反射著陽光的車子駛進了孤兒院。
那一年,林小雨六歲。
那一天,碧空如洗,溫暖的太陽高懸。
早春不知何時出現,寒冷的冬天在無聲中走遠了。
春意盎然的花圃中,嫩綠的春草早早地冒出了頭,柳樹的芽苞微張,春風中是氤氳開來的泥土的氣息。
昨晚下了一場小雨,孤兒院里的孩子們都早早地走出了屋子,來到院子里,撒歡兒了地追逐嬉戲著。
……只有林小雨除外。
剛剛六歲的小女孩坐在椅子上,高大的書桌使得她僅能露出大半個小腦袋。
于是她索性跪坐在柔軟的椅墊上,將從院長奶奶那里借來的一部比她腦袋都要大的書端端正正地擺在面前。
充滿儀式感地翻開,這是一本名叫《山海經》的書籍。
她很喜歡里面光怪陸離的生物與故事,就好像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真實的世界。
“有人一目,當面中生。”
世界上真的有長著一只眼楮的獨目人嗎?
“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
美人魚啊!真的好像看一眼呢。可是南海好遠的,要是去了,就不能再見到院長奶奶了。
“北次三經,有獸焉,其狀如兔而鼠首,以其背飛,其名曰飛鼠。”
會飛的老鼠?
會是什麼樣子呢?
不過,那一定很有趣吧?
可是老鼠好可怕的,上次在後院里遇到的那一只,可是把她嚇得不輕呢。
真的好大啊,感覺都比她小腳丫還要大了。可是孤兒院里義工的姐姐說它死了,是凍死的。
可是為什麼呢?它難道也和我一樣,沒有家嗎?
比我還要不幸呀,起碼,我還有這里第二個家。
義工的漂亮姐姐小心翼翼地將它用鏟子扔進了後門外的垃圾箱里,後怕地對她說︰“……以後再見到老鼠,不要害怕的,其實它們比你還要害怕……”
可是它們為什麼要怕我呢?明明我這麼膽小。
林小雨不知道,但她自那以後,卻是再也不敢一個人去後院了。
因為她覺得自己去了,一定還會遇到。
這次幸好是死的,要是活著的話,它一定會吃了自己的吧?
書里都說,妖怪最喜歡吃小孩子了……
嗚嗚∼∼
世界好可怕。
為什麼有這麼多對小孩子有惡意的壞蛋呢?明明她們什麼錯事也沒做啊?
可是外面的世界也好精彩啊!有那麼多自己沒有見過的事物……
但是院長奶奶不讓她們出去,說外面有很多壞人,會在她們落單的時候,把她們抓走,再高價賣到深山里,給那些妖怪們當做改善伙食的甜點吃掉!
她覺得院長奶奶說的是真的,世界上是有妖怪的,而且書里也是這麼說的。
可是如果妖怪突然闖進了孤兒院怎麼辦?她打也打不過,跑又跑不過,還不如待在房間里要安全些。
小女孩突然不安了起來,慌恐的大眼楮看了看身旁,整個房間里現在只有自己一個人,那我是不是就是落單了?
吃小孩子的妖怪不會來抓我吧?!
她抱著《山海經》“嘿咻嘿咻”地爬下椅子,走到窗前的陽光下。
陽光將小女孩如白瓷般嫩滑的肌膚照得通透,仿若透明。
暖暖的陽光籠罩了她,從窗外吹來了清爽的風兒,望了眼院落里嬉戲奔跑的小伙伴們,她再次感覺到了滿滿的安心。
熟練地將一把小馬扎搬了過來,安安靜靜地坐下,林小雨靜待著又一個上午的過去。
可是這一天跟以往有些不太一樣,從院外開進來了一輛黑色的轎車。
林小雨莫名地感到不安。
以往每次有陌生的車子開進來,都會有和她一樣的孤兒被帶走。
院長奶奶說,那是她們找到了家人。
真的嗎?她們好幸運啊!
六歲的小女孩感到非常羨慕,但也很開心,因為有人找到了家人。
每一次,她都會在心里為她們默默地獻上祝福。
這一次,會是誰呢?
林小雨不再多想,低頭安靜地看書。
她對自己的父母沒有任何的記憶,自她記事起,自己就在這個孤兒院中了。
院長奶奶和孤兒院里的兄弟姐妹們就是她的家人,她雖然有時候會想自己的爸爸媽媽,但她覺得現在自己的生活已經很幸福了。她也很滿足,從不奢求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沉寂在光怪陸離的世界中的小女孩突然感覺視野暗了一下。
她不自覺地抬起頭,看到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
老人很陌生,她第一次見到。
見她看來,老人慈祥地笑了起來。
或許是受到了這笑容的感染,林小雨少有地不那麼膽怯了。
“你是小雨吧?”老人略顯嘶啞的聲音說道。很明顯,這個精氣神很好的老人在極力地讓聲音柔和一些,怕嚇到小女孩。
林小雨有些不解,他為什麼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會不會……會不會是自己的家人終于來找自己了?
“嗯。”
她怯怯地小腦袋縮了縮,如貓咪般不安的眼神剛剛觸及老人的眼楮,又立馬縮了回去。但是下一刻,又滿是好奇地重新看了過來……如此反復。
“小雨真乖!”老人依然一臉慈祥的微笑,“爺爺我啊,叫南宮。”
“南……南宮爺爺!”林小雨脆生生地喊到。院長奶奶說了,小雨要做好孩子,要有禮貌的。
早春清晨的陽光下,南宮沐浴在金燦燦的光輝之下,影子拉得很長,將林小雨大半個身子遮掩在陰影之下。
老人笑著對小女孩說︰“小雨,我來做你的老師,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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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林小雨少有地走出了房間,走出了刷著白漆的小樓。
小伙伴們躲在義工姐姐身後,好奇地看著黑色轎車旁的陌生人。少有的幾個大膽的小家伙走到車前,卻也遲遲不再敢繼續靠近。
因為在車子旁,站著一個一身黑色西服的男子。
男子長得很帥,稜角分明的五官被溫柔的陽光照得畢露無疑,幾縷碎發傾瀉,更添了一抹放蕩不羈。
他傾靠在車頭,臉上滿是冷漠,似是無論怎樣有趣的笑話都無法令他產生絲毫笑意。絲毫沒有在意一旁義工小姐姐泛著桃心的熒眸,第一時間注意到了走出小樓的三人。
南宮對他點了點頭,他也不多說什麼,默默地打開了車門。
院長奶奶臉上縱橫著多道皺紋,此刻笑起來,卻是仿若世間最和藹可親的奶奶在看著自家即將遠行的小孫女,不舍,但是更多的卻是祝福。
她將手中的那本厚厚的《山海經》遞到了林小雨懷里,“知道你最喜歡這本書了,奶奶也沒什麼送你的,就送你這本書吧!”
可是林小雨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喜悅,噙著淚水問道︰“奶奶,我是不是以後就見不到你,見不到大家了?”
“怎麼會呢?”院長奶奶蹲下身子,輕輕地撫弄著小女孩的小腦袋,“這兒啊,小雨永遠都可以回來看看的,我們家小雨這麼乖,奶奶可一直都會記得的。”
“嗯∼”林小雨抱緊《山海經》,“奶奶,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六歲的小女孩一臉認真地說出來了最重要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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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行駛了起來,身後的人影離她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在視野的盡頭。
林小雨緊抱著厚重的書本,淚眼汪汪,小聲地啜泣著。
南宮這個時候罕見地沒有去安慰,而是等小女孩釋放心中的不舍與難過。
“嗚嗚嗚∼∼要好久不能見到奶奶了!還有大家……嗚嗚∼∼”
“又不是生離死別,有什麼好哭的?”充當司機的英俊男子卻是撇了撇嘴。
然後林小雨的哭聲更大了……
“好了!”南宮臉色變了些,像是對男子多余的廢話而感到氣憤,“龍漠小子,你非要跟著我過來,就是想要惹我生氣的?”
“我哪敢啊!”叫龍漠的男子立馬就慫了,“您老人家是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各界對您的關注可是極高的,這要是一不小心出了什麼問題,我回去後,蒼龍前輩豈不是得把我大卸八塊才泄氣?”
“哼!”
南宮冷哼了一聲,卻也不再跟龍漠繼續廢話下去。
龍漠卻是有些悻悻然,“主要吧,是我家那小子從來都沒哭過的,看著這個年紀的小丫頭的正常情緒,我有些不太適應。”
見身後沒了南宮的聲音,他也就適時地閉上了嘴,安心開車。
林小雨難過地哭了好久,最終才緩緩地止住。
“小雨,哭了一場,現在感覺好多了吧?”與她一同坐在車後座的南宮一臉關切。
“……嗯。”
林小雨小小地應了一聲。
“哭可以將心中承受不住的那份情緒釋放,這本是沒什麼錯的。但是小雨,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每一天都會發生各種各樣的事情,而你也會經歷各種各樣的事情,其中有好的一面,也注定有壞的一面。現在或許哭一場,你就能夠釋放出這些你扛不住的情緒,但總有些時候,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人生對于我們來說只有一次,春去秋來,終會有盡頭。小雨,未來的路會很長,你只有學會了堅強,才能夠不會為了失去而哭泣。”
“……老師,我不太懂。”林小雨揚起了小臉望著老人,臉上的淚痕此刻還沒有褪去,水汪汪的大眼楮被紅紅的眼眶包裹著。
南宮取出手帕,擦了擦小女孩臉上的淚水,“現在的你呀,還不需要懂,但你要記住這些,因為總有一天,你會懂得這一份道理的。而那時的你,注定了是要做出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