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帝之國!
來人“呼”的把這尹舵主扔過船去,“砰”的摔在了來船的船板上。這時巡江舵主侯琪一眼瞥見飛落後面船頭這人,頗似那被救自行逃走的矮老頭,可是從桅竿飛墜的這種身手矯捷輕靈的情形,絕非一般平常武功所能望其項背。及見一伸手間,竟把尹舵主拋過船來,自己再不動手,顯見著無私有弊,並且這被救的高老頭,隱去本來面目,大約與這暗探鳳尾幫的夏侯英,是一黨無疑。自己若不趕緊動手,更難脫嫌疑了。
侯琪不過略一思索,一瞬的工夫,尹舵主被這矮老頭拋過來。
侯琪一聲怒叱“矮老頭你敢任意張狂,你往哪兒走吧!”
人隨聲到,一個“龍形一式”,身形並不往高處縱,平著縱了出去。腳尖一點這邊船板,身形已到了那矮老頭的身旁。
矮老頭已把夏侯英的綁繩斷開,雖見侯琪越過船來,如無其事的,好似沒看見。侯琪的掌隨身進,人到掌到,竟用“金豹露爪”,掌挾著勁風,向矮老頭打來。矮老頭正斜著身子,容掌已遞到,侯琪的指尖堪堪已粘著了矮老頭的衣裳,這矮老頭突的一揚頭,左手是陰掌,手背反往侯琪的掌鋒下一掛,往上一撩。侯琪覺著矮老頭的掌力非常大,自己竟自收不住勢。矮老頭竟用的是“雙陰沓手”,這種掌法,回環運用,頗具陰陽生克的妙用。
矮老頭隨著微一撤掌之勢,右掌往外一翻,立刻“腕底翻雲”,右掌倏地照著侯琪打到。
侯琪一吸胸,往後一閃,算是把矮老頭的掌力卸了,可是仍然被指尖按了一下。以侯琪也是一身武功,身形竟被打的晃了兩晃,往後退了兩步,拿樁站穩。
這時那來船上的中年匪首,才把所部尹匪救起,見侯琪縱過去動手,自以為足以抵敵來人,哪料到只一照面,就栽在矮老頭手下。自己憤怒之下,方要縱身親去,身未動先發話道“朋友,既具這種身手,絕不是無名小卒,我董月波不才要領教領教!”
矮老頭嘻嘻一聲冷笑“相好的,別叫字號了!關上門做皇上,狐假虎威,以多為勝,把鳳尾幫的威名,叫你們哥幾個辱盡。二大爺沒功夫跟你慪氣。姓董的要是不服,咱們里邊一塊兒算。”說著話挽著夏侯英的胳膊,躍到船頭。
那兩只梭形快艇,也傍著匪首大船邊,相離稍近,上面只剩兩名水手,捋住大船船舷候令。這矮老頭好快的身手,一聳身已躍及快艇上,往當中一落。這種快艇船身過輕,被矮老頭猛一落,不是兩個水手把得牢,非得弄翻了不可。
船頭上這名水手,年輕渾濁猛愣,舉起木槳,一聲沒響,照著老頭就砸。
矮老頭呵呵狂笑道“有什麼主,有什麼奴。”
“噗”的把木槳接住,用柄一點,“撲通”一聲,這小子被點得仰面朝天掉入水中。艇尾那名水手看事不祥,卻一按大船船舷,腳下用力一踹,自己騰身躥到大船上,想把梭艇踹翻。
可是這個矮老頭早就防到這手,快艇往斜一傾,矮老頭兩腿一分,兩腳往艇里的木牆子一抵,只用左手一把住大船的船傍,快艇只微晃了晃,立被定住,紋絲不動。那夏侯英還有些遲疑,不敢就往快艇里跳。
矮老頭仍然嘻笑著向夏侯英道“你還等什麼?人家不管飯了,走吧!”
夏侯英羞得哪還敢再開口,趕緊也上了快艇。
矮老頭身軀往艇當中一坐,兩人挽兩支木槳,說了聲“相好的們,改日再會,你們再要阻我歸路,可莫怨我矮子無禮了!”
木槳輕輕往大船一點,“唰”的艇首沖波,立刻離大船已有兩丈余,左右亮開勢,才要鼓槳逃走。
那中年匪首怒叱聲“鼠輩欺我太甚,你往哪里走!”
腳到船頭邊上,手一揚,一點寒星,沖著黑越越的暗影,照矮老頭打來。
矮老頭喝聲“好!”
右手的木槳往起一揚,“當”的一聲,那只金鏢打到船頭上又震落水中。可是第一只鏢到,緊接著第二只第三只跟蹤打來。
這位分水關掌巡江總舵的香主董月波,雙手打鏢實見功夫,他和羅信在本幫中可稱雙絕。
此時“唰唰唰”的三只金鏢出手,矮者頭運槳撥打,吧吧吧,三只鏢全落在水中。
矮老頭冷笑說道“完了!就這點現世本領,叫你別這麼小器,你偏不听話,這一來你可留了話柄……”邊說邊動手行船。
侯琪見全被這矮老頭玩弄得太以難堪,悄悄把雙筒袖箭裝好。
這時矮老頭復說道“相好的,你這麼胡來,應該把董月波改作全不懂豈不名副其實麼?”
就在這一剎那間,侯琪突叱道“小輩你看箭吧!”
嘎吧,嘎吧,連響兩次,“嘶嘶”的兩條黑箭影奔矮老頭的頭臉打到。
矮老頭喝聲“來得好!”
微一側身,“唰唰”的把兩枝袖箭全行接住,隨喝了聲“原帖璧謝,猴崽子,接著吧!”
“颼”的一點白影打來。
侯琪見袖箭又被接去,知道今夜算栽到底了,跟著又听招呼原帖璧謝,知道準是兩枝袖箭要回來。及見矮老頭手一揚,暗器打出來,竟出意料之外的是,絕非自己打出的袖箭,白花花的,看不出是什麼暗器來。
就這一遲疑,暗器奔胸口打到,閃避略慢了些,“吧”的竟打在右肩頭,痛如火灼,“吧嗒”的落在船板上,拾起看時,竟是帝元。這才想起,莫怪他說“原帖璧謝。”
敢情正是方才救他上船時,自己周濟他的錢財。自己更羞憤難當,自知不敵。連董月波全不敢再追趕了,自己一遞手就分出高低來,若再不顧一切的去追趕,不過徒自取辱。
這時矮老頭撥動雙槳,梭形快艇疾駛,眨眼間出去一二十丈遠。董月波只得率帶著侯琪,回轉十二連環塢。
夏侯英被這矮老頭救上梭艇,自己十分納悶,這瘦老頭竟有這種非常身手。並且看他操船這種熟練,頗似水旱兩面全來得,自己竟與他素昧平生,怎的竟這樣拼死命相救?自己疑團莫釋,又不敢問。
當時這只快艇駛行如箭,不大工夫,約莫出來有三里,已到了黎明時候,東方已將發曉。
矮老頭往岸上瞥了一眼,向夏侯英道“老鄉,我看咱就在這兒吧?”
夏侯英見矮老頭已經發話,于是答了聲“好吧!任憑老前輩的吩咐。”
當時往岸上看了看,只見岸上鄰近一片莊稼地,一望無際。有一兩處羊腸小道,天又在微明,寂寂的江邊,蒙蒙的似霧非霧,這種景象十分奇麗。
當時這矮老頭看定了一處堤岸較平,把梭艇駛到堤邊,用槳定住,夏侯英跳下船來,隨即恭立在岸旁。
只見這位矮老頭把雙槳往艇上一扔,縱身來到岸上,夏侯英趕忙向前拜謝道“弟子不度德量力,要想探查匪黨虛實,不料幾為匪所困。多蒙老前輩拔刀相助,救弟子脫出匪困。大恩不敢言報,請示老前輩上姓高名,弟子以好銘諸肺腑。”
矮老頭立刻微微含笑道“我這人作事,歷來是求吾心之所安。我願意辦的,不用人來求情,我不願意管的,任憑你把皇帝老子請出來求我,我也不管。這次我伸手救你,實因為匪黨作事,不合修靈的規矩。那猴崽子實在陰險的叫人不願意看他,我才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主身。他怎麼對付你,我怎麼對付他,這叫八兩半斤,叫他分毫的便宜沒得了去。警戒警戒!往後修靈道上少這麼險詐無情,叫他知道這麼做事,自有人來教訓他。要論你昨夜這種不量力冒昧從事,就得叫你多嘗些苦頭,現在救你為免得給咱們頭兒多丟人,往後作事要量力而行。勇敢有為固然是少年的美德,可是作為的失當也容易勞而無功,多招怨尤。我的姓名你無須問,回去向你們頭兒一說,他定能告訴你。咱們總算有緣,我這幾句話就算見面禮吧!你莫看我這份見面禮不值什麼,要是不值我一顧的,我還沒那麼大工夫,跟他說這些了。你是回東平壩,還是奔雁山呢?”
夏侯英听這位矮老頭子的這篇不倫不類的話,要不是才承他把自己救出來,真就疑心這人是半瘋?像教訓兒女似的,把我申叱了這麼一頓,還說算是送給我的見面禮,這種見面禮我真有些不敢領情。
看這位矮爺的舉動,類似前輩英雄,口吻中又似本門的人,可又不敢動問。自己既承他老人家相救,只可說什麼听什麼,心里雖是不以這位矮恩公為然,口中卻是唯唯答應著听。
矮老頭問自己是回東平壩是回雁山,這分明是對自己的來蹤去跡已經深知,暗暗敬服,不敢稍事隱瞞,于是敬謹的答道“弟子的堡主,從昨晚就在五龍坪等侯,弟子得趕回五龍坪。弟子道路生疏,老前輩對這一帶的地勢定是了如掌上觀紋,還求老前輩指教?”
這位矮者頭點點頭說道“莫看你名叫地理圖,你這地理圖大約沒畫全,你就拿出來了,差的遠了。想奔雁山五龍坪,你看前面這股小道,順這股小道走,到往東北的一股岔道,直奔五龍坪。那條道是坦平的道,沒有阻隔,你趕緊去吧!”
當時夏侯英重又拜謝救命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