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行前一晚,東方駿澤在弟弟房門外徘徊許久,見燈下的人起身了才推門緩步進入,“兄長來啦,可是擔憂明日的行程?”
“不是,來瞧瞧你這里準備的如何。”
“一切妥當,就等吉時到了。”
“嗯,早些歇著吧。”
“兄長,明日不會有事,不必太過憂心。”
“我早些時候已收到父親的飛鴿傳書,沿路的村落山口都已經安插好了弟子們來接應,可是不知為何,我這心里總是有些不安。”
“兄長莫急,我能護好木家小姐。”
“你的功夫我自是不擔心,就怕?”
“兩家聯姻是大事,夏家和顧家定會有所異動,這些你我能想到,木閣主難道沒有防備嗎?木家的秘術可是至今無人能破的。”
“好了,或許是我多慮了,你歇了吧,我出去走走。”盡管弟弟一直在寬慰他,他還是放心不下,臉上愁雲密布的,弟弟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安靜地看著他開門出去。
一夜難眠,有人憂心,有人彷徨,有人忐忑,有人興奮。
木槿在床榻上輾轉反復,時不時地坐起來問,“凝霜,什麼時辰了?”
“小姐,寅時了。”凝霜困得眼皮都抬不起來了,斜靠在窗邊幫木槿看著香爐。
“寅時了?快快快,我要梳洗,快把那件衣裳給我拿來。”木槿像只小兔子一般一跳一跳地在房里蹦 ,凝霜只好用力揉揉眼皮,跑到廚房去打來一盆熱水。
“小姐,小心燙啊。”
“嘻嘻,不燙不燙,正合適呢。”
“大小姐的法子倒是不錯,但是真的不會有問題嗎?我還是很擔心呢。”
“擔心什麼?你小姐我是沒眼力的人嗎?我會隨機應變的,你就乖乖留在房里等著我,睡一覺我就回來了。”
凝霜委屈地噘著嘴,一邊幫木槿梳妝一邊小聲嘀咕,“是嗎?可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小姐。”
“你干什麼呢?我不會胡來的,你就放心吧,你的小命我會留著的。”
“小姐你每次都這樣說,可是每次你都反悔。”
“我不是反悔啊,那些都是意外,我可阻止不了意外發生。”
“是是是,小姐總是對的,我听小姐的。”
“呵呵,好凝霜,我不會虧待你的。”
“那小姐,你的簪子,我不能戴,還是幫你收起來吧。”
“嗯,也好,就放在這里吧,香爐給我,我走了。”
“小姐一定要快點回來啊。”
“知道了,你就躺在被子里裝睡,誰來都不要應聲,阿爹今日一定顧不上來我這里。”
“嗯,記下了。”
“那我走了。”
“等一下小姐,要不還是叫其他人來吧,我陪著你。”
“其他人不放心,就你最合適了,快去找一件我的衣裳換上,別站在門口了,小心被人發現。”
“是。”
木槿身輕如燕地閃出了房門,凝霜雖心下不安,但面對眼下的情況她也只好披著木槿的外衣乖乖躺在了被子里,原本還滿心擔憂的丫頭,一踫上溫軟香甜的床榻便沉沉睡去了,哪里還記著她家小姐的囑咐,更是忽略了木槿的好奇心。
“咳咳咳,咳咳咳。”
“紫鳶,去開門。”
“是,小姐。”紫鳶輕手輕腳打開了房門,探出頭去小心地四下張望了幾下,確認沒有人跟著,低聲細語地將木槿迎進房中,“三小姐快進來。”
“嗯。大,大小姐,我來了。”進到房中便看到了四五個同她一樣裝扮的丫頭正圍繞在木芙蓉左右,喜服已經穿在身上,大紅的喜服上用極細的絲線繡著大朵的鳳凰花,長長的裙擺拖在身後,面上略施粉黛,淡雅脫俗,令人神往。
“槿兒來,幫我纏上這個。”
“是。”木槿來不及細細欣賞木芙蓉的美艷,連忙兩步並做三步上前接過大姐遞來的盤雲錦緞腰帶,將手里的香爐交于紫鳶,學著平時凝霜的樣子親手為大姐系在腰間,玲瓏有致的身段凸顯無疑,“好了。”
“小姐,該配花冠了,三公子命人送來好些貴重首飾,小姐看看戴哪樣合適?”紫鳶端著一個重重的大錦盒擺在案上,里面琳瑯滿目盛滿了金銀玉飾,不得不贊嘆東方家的手筆,果真是東方富庶之地啊。
木芙蓉抬眼隨意掃了一眼,淡淡地說道,“紫鳶,去把我那只桃花釵取來。”
“小姐,那這些?”
“這頂花冠是一定要的,旁的都收起來吧,我不喜奢華,只佩那只釵就好。”
“可這”
“三夫人,這些都是我家莊主和老夫人精心挑選的帶來的,他們還特意吩咐我們好生伺候夫人梳妝,倘若回去之後老夫人見您裝扮如此清淡,我們怕是不好交代啊。”一旁的侍女低著頭小心底說著話,木芙蓉沒有看她,陰沉著臉,眼楮盯在那一堆首飾上沉默良久,屋子里的空氣好像結了霜,一屋子人慌得大氣都不敢喘,那個方才說話的侍女更是瑟縮成一團,心下想著是不是自己說錯了話,給了這位新夫人借口,讓她來了個下馬威。
紫鳶扯了扯木槿的衣袖,沖她遞了個眼色,木槿咧嘴笑笑,往盒子瞧了一會兒,隨手扯出一條色澤鮮紅顆粒圓潤的珊瑚珠項鏈,“大小姐,您的脖子上還缺一條項鏈,您看這條如何?”
“珊瑚?”木芙蓉這才回了神,轉身看看木槿手里的珊瑚珠,顆顆光澤奪目,倒是與她身上這喜服的顏色相近,雖然有些艷了,畢竟是大婚,這種程度還是該有的,于是她沖紫鳶發話,“就這個吧,紫鳶你幫我戴上。”
“是。”
那幾個侍女摸不清木芙蓉的性子,經過剛剛的一出,她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能附和道,“夫人真是氣質如蘭,這珊瑚佩得極好。”
“好了,戴花冠吧。”
“是。”
“小姐的桃花釵還取嗎?”
“去拿來,我要戴著它出嫁。”
“小姐,也不知道東方家有沒有這個忌諱,那桃花,恐是不吉利。”紫鳶一臉擔憂地在木芙蓉耳邊咬著耳朵。
“不怕,那是祖母留給我的嫁妝,她說希望我出閣的時候能戴著,這樣她就能看見了。”
“大姐”
“槿兒,你幫我戴。”
“好。”
一只粉白素雅的桃花釵安安穩穩地插在了木芙蓉的發髻間,與叮當作響的奢華花冠放在一起,有說不出的突兀,但只要大姐願意,木槿自然是為她高興的。她看著眼前的木芙蓉,突然覺得她不認識她了,這個美到一塌糊涂並且一臉嬌羞的新娘,從今日起便是東邊落月城里寒月莊的三夫人了,不再是她隨時可以纏著玩鬧的大姐了,心里越想越淒涼,早就把與凝霜的約定拋在腦後。
“不行,我不能這樣送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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