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棲遲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落下來的時候,心跳都快嚇停了。
她冷著臉,飛快的躍上去接住,然後單手掛在山壁上。
小和尚滿手的血,一身狼狽,江棲遲所有的怒氣在看清楚他這副模樣的時候,全都消失了。
“小呆子!”
她低斥。
靜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麼!
是她的聲音!是她的溫度!她沒事!
靜明很激動,但同時又很怕,他根本不敢睜開眼楮,只覺得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他幻想著她來了,幻想著她接住了他。
靜明閉著眼哭了,非常非常委屈的、小聲的哭。
小和尚哭得可憐兮兮的,江棲遲再大的火氣都沒有了,她說了句‘抱緊’,然後踩動山石,飛快的往上攀越。
在小和尚看來猶如天塹的裂谷,對于江棲遲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沒一會兒,他們便上去了。
雪依舊在下,且越來越大,還有風在吹,很冷,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黑了,稍遠一點的地方根本看不清。
雪地泛著光,江棲遲很容易便看到了小和尚丟在地上的小披風,她撿起來抖掉了雪,將小和尚往里一裹,然後抱起他快速離開。
江虞瀟也受傷了,她現在顧不上她,若再耽擱,等江虞瀟得出空來將這里圍住,那才真的是要人命了。
江棲遲扯扯嘴角,露出一個古怪的笑意。
江棲遲沒有進城,她帶著小和尚換了個方向,趕了許久的路,最後在一個隱蔽的山洞口停下了腳步。
小和尚累極了,早已經睡得不省人事,江棲遲也沒叫他,將他放下後,便出去撿柴火,雪夜里冷,沒有足夠的柴火凍死個把人不是問題。
她忙碌了很久,才將一切搞定,等火苗燃起來,她跌坐在石壁邊,再也沒有力氣起來。
江棲遲混混沌沌的睡著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被一聲抽氣聲驚醒,她睜眼一看,小和尚正蹲在她面前淚眼汪汪。
“怎麼了?”
她輕聲問,聲音沙啞,幾不成形。
小和尚說“你受傷了怎麼不說?”
受傷?
她恍然,徹底復甦的身體終于感覺到了遲來的疼痛,她低頭看,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小和尚給解開了,露出一大片血淋淋的傷口。
“小和尚,看來你頗有做色和尚的潛質呀。”
她還有心情調侃他。
靜明拍開她扯住衣服的手,小心的牽起她的衣服看,他很愁,她的身上全是血,根本看不出傷勢嚴重與否。
“你傷到哪里了?”
他急得額頭直冒汗。
江棲遲摸摸他的腦袋,將他的手拿開,把衣服穿好,然後站了起來。
地上的柴火還沒熄,江棲遲滅了火,火星用雪掩了,然後推開半掩住洞口的樹椏。
外面天已經亮了,太陽明晃晃的掛著,卻是一點溫度都沒有,江棲遲招呼小和尚,“我們走了。”
靜明噠噠的跑出來,細細的眉毛糾結成一團,“你的傷怎麼辦?我們要去哪里?”
他實在是服了這個人了,一點都不听話。
“我們盡快趕到下一個城鎮,才好治傷呀,大冬天的野外什麼都沒有,留下來只有死。”
靜明明白這個道理,但他不覺得她還能堅持,她的傷一定很重,夜里看不出來,但一旦有了光,就能看到她的黑衣服上都是血,血已經干了,味兒卻是越來越濃。
他們沒有藥,連替她簡單治一治都做不到。
江棲遲沒有管他復雜的情緒,失血過多導致她注意力並沒有那麼集中,她抱起他,勉強提起精神,循著記憶中的方向飛速狂奔。
天黑之前,他們終于趕到了名城。
名城是座小城,並不繁華,卻是不同于桐城的安定。
名城閉戶得早,江棲遲走了很久才找到一家還亮著燭火的客棧,她訂了房,替小和尚喊了吃食,進門就倒下了。
小和尚嚇了一大跳,廢了很久的功夫才把她拖到了床上,他很著急,從她錢袋里摳了碎銀,咚咚跑下樓,請掌櫃的幫忙找大夫。
好在客棧不遠就有一家藥房,掌櫃的跟老板很熟,很快就將人請來了,大夫診了脈,留下了一堆藥,小和尚又拽著他問了半天,才把人送走。
靜明麻煩掌櫃的幫忙熬藥,自個兒搬了凳子,打了熱水,慢慢的給江棲遲擦身,她身上太多血了,他擦了很久,才勉強能看。
血跡擦了,傷口露了出來,密密麻麻的細長傷口,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造成的,雖然沒流血了,但傷口翻著,也很嚇人。
靜明又挨個給她上藥,上完了藥,又小心的給她喂藥,等把她收拾好了,天都快亮了,桌上的菜已經冷透,靜明勉強扒了兩口,連清洗自己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撐著爬上床去,緊緊抓著江棲遲的手睡著了。
江棲遲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大概是休息夠了,她的精神還算不錯。
靜明坐在床頭,看她睜眼,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他湊近她,飛快的說“感覺怎麼樣?疼不疼?餓不餓?渴不渴?”
照顧了她那麼久,小和尚明顯的憔悴,江棲遲朝他笑笑,說“有點餓,也有點渴。”
靜明就飛快的跑去給她端水、喊飯。
江棲遲吃了飯,又喝了藥,沒再躺著,她下了地,請小二幫忙買了干淨衣服換了,把小和尚推去睡覺。
小和尚很快就睡著了,不同于之前的心驚膽顫不安穩,這一次他睡得很安穩。
等他睡著了,江棲遲下了樓,晃去了後院。
後院里沒有人,院子里擺著石桌石凳,她走過去坐下,沒多久,掌櫃的疾步過來,跪下喊道“屬下見過主子!”
掌櫃的是個五十余歲的瘦弱男人,面白貌善,很不起眼,他是江棲遲留在此處的暗樁。
江棲遲喊他起來,問道“那邊如何了?”
那邊,自然是烏山玄冥教,掌櫃的順了順,開口道“昨日那位已醒,不知為何,那位並未大肆宣揚,此事除教里上下,外人皆不知曉,主子,可要……”
他稍抬了頭,往日里和善的臉上,是毫不遮掩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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