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師兄！”
方惜大聲驚呼。
他想要留下來幫助曹瑞。
他不想丟下師兄獨自逃走。
但現實就是如此殘酷，如果他選擇留下，兩人都必死無疑，而曹瑞辛苦算計的這一切也沒有了意義。
“為什麼……為什麼我總要面對這種選擇？”
方惜在心中怒吼。
多少年前，也是在一個秘境之中，他選擇了放棄阿飛而保全大多數同門。
當時的他看起來沒有半點猶豫，實際上內心備受煎熬！
好在，阿飛最後還是活了下來……
可沒想到時過境遷，如今命運又和他開了一個玩笑，再次把選擇的權利交給了方惜。
是留下來與自己的師兄並肩血戰，還是獨自逃生，將這里的消息傳遞給儒盟其他人？
這短短的一瞬間，方惜雖然臉色不變，內心卻似翻江倒海，不停的反問自己，質疑自己……
但最終，他的眼中還是露出了決絕之色。
“果然啊……我還是那個我！”
方惜長嘆一聲，最後看了一眼曹瑞，隨後催動遁光，借助劍風的力量沖向了結界的邊緣。
他又一次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放棄掉師兄，將這里的消息傳遞給其他人，讓儒盟的損失降到最低。
這就是方惜，永遠會選擇損失最小且利益最大的那個方案！
只不過，這一次，他的眼中流出了淚水。
心劍四絕的感情外人無法理解，他們從小相識，比家族中的親人更親。
他們極度排外，同時又極度團結。
對于方惜來說，失去方萍已經是天大的打擊，如今又要失去曹瑞……
盡管心如刀絞，但方惜沒有再回頭。
而這……也是曹瑞所希望的。
“丁一，攔住他，別讓他離開劍域！”左玄焦急的聲音遠遠傳來。
他知道，曹瑞的“斬魄劍域”非比尋常，他們三人聯手，雖然立于不敗，但在短時間內也別想闖出劍域。
如果讓方惜離開，再想追殺可就難了！
丁一剛才受到“八苦劍歌”的影響，沒有去追殺曹瑞，所以是三人之中距離方惜最近的人。
他听到左玄的提醒，下意識催動遁光，試圖擋住方惜的去路。
但此時的方惜已經把法力運轉到極致，苦劍劍光猛然暴漲，仿佛一柄破曉之劍，顯示出他無比堅決的內心。
他知道，自己承載的不只是一個人的性命，還有曹瑞、方萍的期望！
他一定要離開這里，把消息傳遞給所有儒盟修士！
“擋我者死！”
方惜大吼一聲，劍光奔騰如雷，狠狠斬向了前方的丁一。
不過可惜，這一劍雖然玄妙，但使用者已經身受重傷，威力不足全盛時期的三成，哪里斗得過丁一？
丁一施展神風快劍，很快就蕩開了方惜的劍光。
但方惜並沒有停下，他與自身劍光相互融合，再次不顧一切地沖殺了過來。
隔著重重劍光，丁一和方惜對視了一眼。
“像，太像了……”
方惜和方萍是親姐弟，兩人的容貌至少有七分相似。
看見方惜堅毅的表情，丁一仿佛又看到了方萍，他本身還受苦劍影響，此時腦海中忽然有些混亂。
恍惚間，他想起方萍之前的眼神，那不是殺人的眼神。
還有，胸前的這個“萍”字……
丁一忽然打了個激靈，心中忖道︰“方萍都能在我身上繡字，如果她要殺我，我豈能活？”
“她根本就沒想過殺我！”
這個念頭突然冒出，使得丁一的殺意蕩然無存，手中的劍光也軟了下去。
看著不顧一切，想要和自己拼命的方惜，他微微蹙眉，鬼使神差的讓開了一條道路。
方惜見狀也是一愣。
他原本做好了和丁一殊死一戰的準備，沒想到對方居然會主動讓道。
刷！
隨著遁光疾馳而來，兩人的身影在半空中交錯而過。
方惜回頭看了一眼丁一，卻見丁一同樣也在看他。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丁一的眼中露出了迷茫之色，似乎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
不過，機會只有一瞬。
丁一選擇了讓道，方惜雖然疑惑，卻也不會停下遁光。
只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沖出了“斬魄劍域”，在黑暗森林中漸漸遠去，最終不見了蹤影……
而在方惜逃生之後，森林中的大戰又持續了數個時辰。
直到一聲悶哼響起，森林中的劍道領域緩緩散去。
曹瑞的“驚劍”雖然厲害，但以他一人之力，還是敵不過道盟的三位頂尖亞聖。
最終，他被公孫二娘的“狂蠻真氣”打中，又被左玄的惡鬼撕裂了真靈，至此身死道消……
樹林的空地中。
曹瑞滿身是血的跪在地上，頭顱高高仰起，雙眼睜得斗大，滿臉不甘地看向禍世虛境中的灰暗蒼穹，看上去死不瞑目。
在他身旁，左玄、公孫二娘、丁一分別站定一個方向，臉色各異。
其中最難受的就是公孫二娘，因為其他兩人都沒有受傷，只有她的元神被斬，此生已經無望聖道。
“該死的儒盟雜碎！這心劍流一個比一個陰險，死到臨頭居然還能反咬我一口！”公孫二娘恨恨道。
左玄卻沒有心情听這些。
他看了一眼丁一，冷冷道︰“剛才你那個位置明明可以截殺方惜的，為什麼要放他離開。”
“我……”
丁一臉色尷尬，欲言又止。
沉默片刻之後，他緩緩道︰“兩位道友，你們不覺得這件事情太蹊蹺了嗎？儒盟為什麼會無緣無故的攻擊我們？如果他們有心報仇，以前的虛境論道為什麼不出手呢？”
“哼，你還替儒盟說上話了？”
左玄冷笑一聲︰“剛才如果不是我來得及時，你已經被方萍所殺，還能有機會在這里信口開河？我看你這人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非要別人把劍架在你的脖子上才知道反抗是吧？”
“呵呵，我看他是被儒盟的女修迷了心竅，到現在還分不清敵友。”公孫二娘也譏諷道。
丁一嘆了口氣︰“我只是個外人，不該多說什麼的，但我怕這中間有誤會……這樣殺來殺去，說不定有天也會輪到我們頭上。”
“住口！道、儒本就不可能共存，遲早有一戰，現在是他們主動挑起，我們反擊又有何錯？”
左玄喝了一聲，又重新打量了丁一片刻，再次開口道︰“我听公孫師妹說，你想要藏寶閣的一樣東西？呵呵，自古以來風險與機遇並存，如果你怕死，現在可以退出，我們不會逼你，但那件東西你也別想要了。”
丁一听後，臉色微變。
片刻之後，他苦笑道︰“左道友放心吧，我既然加入了道盟，就會堅定地站在道盟這邊。”
“好。”
左玄微微點頭，原本陰沉的臉色稍稍好轉了一些。
他沉吟了片刻，又道︰“方惜那小子中了我的‘百劫纏身’，無論逃到哪里我都能鎖定他的位置，而且他現在受傷極重，只要我們追上去，可以很輕松地將他斬殺。”
公孫二娘听後，臉上露出了一抹殘忍的笑意。
“哈哈！師兄果然是手段非凡！曹瑞斬了我的元神，我定要讓他付出代價。他以為犧牲自己就能幫方惜逃脫？嘿嘿，我要提著方惜的人頭來見他！”
因為元神被斬，聖道無望，公孫二娘的心性已經有了些許變化……
左玄臉色平靜，淡淡道︰“為了以防萬一，公孫師妹與我同去吧。至于丁一，你速速將‘靈虛晶核’帶回去給皇甫濤和屈通天療傷。”
說著，把手一揮，半空中多出了兩枚淡藍色的晶核。
這些原本都是方萍的，可惜她被左玄斬殺，自然也就落到了左玄的手中。
丁一眼神復雜。
他知道，左玄不再信任自己，怕自己在關鍵時刻再次放水，甚至是助敵，所以讓自己先行返回。
其實丁一自己也不想跟著去，因為他不想目睹方惜的死狀。
輕嘆一聲之後，丁一抬手一招，將兩枚靈虛晶核都收入了袖中。
“助二位道友此行順利。”
丁一微微拱手後便不再多言，轉身化為一道遁光，往來時的方向疾馳而去。
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樹林之中。
公孫二娘看著他離去的方向，雙眼微眯︰“師兄，你看他……”
左玄擺了擺手︰“無妨，此人只是不夠果決而已，立場沒有問題，他一定會把靈虛晶核送到皇甫濤的手中。至于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擊殺方惜，別忘了心劍流還有一個端木雲，別讓他們匯合了。”
“嗯，師兄所言甚是。”公孫二娘點了點頭。
左玄沒有再多說什麼，閉著眼楮默默感應了片刻，很快就確定了方惜的逃跑路線。
“跟我走！”
隨著左玄的一聲低喝，兩人再度啟程，踏上了追殺方惜的道路。
而他們兩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們走後不久，曹瑞和方萍的尸體下方居然冒出了詭異的黑煙。
似乎是受到這些黑煙的指引，兩人的精血不斷從尸體內部涌出，漸漸匯聚成一條細長的血流，仿佛蚯蚓一般鑽入了地底。
也就片刻的功夫，兩人尸體內部的精血都被抽得一干二淨。
與此同時，整個黑暗森林的所有樹木，似乎也茁壯了幾分……
……
黑暗森林某處。
一個靜謐的池塘之中，鹿玄機正浸泡在池水里，雙目微閉，盤膝打坐。
在他頭頂，有一枚淡藍色的晶核緩緩旋轉。
從池塘中逸散出的靈氣與晶核互相融合，轉化成了乳白色的霧氣，從他百會穴中不斷涌入。
也不知過了多久，鹿玄機忽然吐出一口濁氣，緩緩睜開了雙眼。
“你醒了？”
池塘邊上傳來了清脆的女子聲。
只見是一名身穿彩色衣裙的窈窕少女，肌膚白嫩，雙眼靈動，看上去活力四射。
鹿玄機的眼中露出了一絲茫然之色，不過很快就恢復正常。
只听他緩緩開口道︰“小蝶，我入定多久了？”
“三天三夜了！”
甦小蝶嗔道︰“你這個大騙子，還說自己傷得不重！如果沒有靈虛晶核與這方靈泉作為輔助，恐怕你的根基都會受損了！”
“我居然……已經入定了三天嗎？”鹿玄機露出了一絲恍然之色。
原來那天離開神柩宮之後，鹿玄機的傷勢很快就爆發。
諸葛武烈看出他傷得嚴重，不是簡單休養幾天就能恢復的，于是決定帶他來黑暗森林，利用靈虛晶核養傷。
三人的運氣遠不如方萍，他們來到樹林之後，兜兜轉轉了好幾日才找到靈虛。
將這些靈虛斬殺之後，搜刮了它們的晶核，隨後又找到了一方靈泉，鹿玄機便在此處開始養傷。
這靈泉的確有奇效，鹿玄機凝神入定之後，居然到達了物我兩忘的狀態，連時間都不記得了。
這種狀態在禍世虛境中是很危險的，還好有甦小蝶一直在旁邊為他護法。
“辛苦你了。”
鹿玄機微微一笑，眼神隨意地掃了一眼四周，問道︰“諸葛道友呢？”
“師兄感覺樹林有些異樣，就去附近查看了。他給了我一塊玉符，如果遇到危險，只要掐碎玉符他就會立刻趕回來。”
“原來如此。”鹿玄機點了點頭。
正說著，不遠處忽然響起了樹葉的沙沙聲，緊接著一個人影破空而來，轉眼就落在了附近的樹梢上。
“鹿兄，你的傷勢好了？”來人正是諸葛武烈。
“我已痊愈。”
鹿玄機微微一笑，從池塘中一躍而出。
他在半空中把法力一催，身上的水珠霧氣便消散一空。
“鹿兄沒事就好，在禍世虛境中一定要保持全盛狀態……我們這支隊伍已經失去了東郭岳，我不想再有任何人隕落。”諸葛武烈沉聲道。
“放心，鹿某一定會小心行事的。”
鹿玄機頓了頓，又道︰“對了，諸葛道友剛才去查探周圍的環境，可有什麼發現？”
說到這里，諸葛武烈的臉色忽然嚴肅了幾分。
“的確有發現，我覺得這片黑暗森林……似乎和我上次來的時候有些不同了！”
“哦？是哪方面不同呢？”鹿玄機問道。
諸葛武烈沉吟了片刻，緩緩道︰“說起來不可思議，我覺得這座森林的下方，似乎隱藏著某種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