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嘟……
電話還沒有接通，但楊不凡的心里已經有些惡心了。
上午的時候，他只是隱隱覺得不對，並沒有多想什麼。
無論是彭永強這個設備部經理的態度，還是許輝這個總經理對待外國工程師的照顧，都是能夠解釋通的。
彭永強平時也是那樣一個有事就甩鍋的人，設備來了裝成什麼樣，那是設備廠商的問題，只要安裝完成調試結束，設備部的工作就基本完成了，哪會管之後的洪水滔天。
以後使用時出現問題，或者各種參數不匹配，那都是技術部和生產部的事情，與設備部無關！
許輝呢，有點跪舔洋大人，這本就很符合他在楊不凡心中的人設。
要是許輝非常硬氣，讓洋大人毫無特權，直接提供免費食堂飯菜，要是不吃你們就自己餓著，那反而會楊不凡覺得奇怪。
但通過剛剛的偷听，楊不凡已經把所有的問題都串了起來。
這里面有一個巨大的陰謀，甚至能夠牽出一大串養得白白胖胖的蛀蟲出來！
彭永強和許輝，一定知道這條生產線是樣機，可能會有這樣那樣不合理的設計，甚至可能出現很多問題。
所以彭永強的態度是躲，能躲多遠躲多遠，免得以後背鍋。
許輝的態度是哄好廠家工程師，讓他們盡量幫忙解決問題，只要機器開起來了，通過了驗收，那這個事情就算過關了。
至于以後這機器到底使用的如何，好用不好用，人機工程是否合理，產量和效率是否能夠達到預期。
誰在乎？
沒人在乎。
將思路捋順後，楊不凡更加覺得這件事情要告訴潘霄一聲了。
首先可以明確，這條生產線不可能是老板之前親自購買的，很可能是某個大股東或者集團采購領導購買的。
如果這里面真的有貓膩，那現在告訴潘霄，希望能夠幫到他吧。
嘟嘟……嘟嘟……
電話又響了好一會，潘霄終于接起電話來。
“師傅，有急事？剛剛在開會。”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剛剛發現的，我覺得必須馬上告訴你。”
“哦？”
楊不凡找到一個沒人的角落，將剛才的發現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弄得電話那邊一陣沉默。
“好的師傅，謝謝，我知道了。”
“那怎麼辦？我是說，我這邊需要做什麼嗎？”
又是一陣沉默。
潘霄好像嘆了一口氣，頹喪地說道︰“這條生產線我知道，是劉盛經手買的，在升任集團總裁前，他全權負責集團設備的采買。他，一直都是我父親最信任的老部下之一。”
楊不凡的眉頭皺了起來，心說原來潘霄很清楚具體情況啊，但這麼說，是不是意味著現在這件事情不能爆出來了？
果然，潘霄已經做出了決定。
“師傅，先保密吧，這事情你就裝作不知道，不要參與進來。我現在暫時動不了劉盛，僅憑這條生產線的事情，還扳不倒他，只能選擇隱忍。還有，小心點許輝，他是劉盛的親信，為人斤斤計較，你不要得罪他，更不要因為這條生產線的事情跟他作對，否則師傅你以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要不這樣吧，如果你覺得壹城分廠工作的不順心，來江城總部吧。我已經和李總工溝通過了，他值得信任，你過來加入集團工程部，大家一起干點事業，以師傅你的水平，在壹城分廠只是蹉跎歲月啊。”
听到這里，楊不凡已經很了解潘霄的無奈了，都這個時候了，潘霄還在考慮自己，也讓他很感動。
但是集團總部，他不能去。
因為廠狗系統綁定的壹城分廠，如果離開這里去江城，只能算出差，能夠得到的經驗值就有限了。
這其實不利于自己的發展。
“潘霄，江城我就不去了，我就扎根在這了，至少在壹城，你還能多一個能夠信任的人。這件事情我明白了，我不會爆出來的，這個你放心。”
“好，保重，兄弟！我這邊還要開會，先不說了。”
“哎。”
“怎麼了師傅？”
“你自己也小心點啊，我總覺得這些人很可能有什麼針對你的陰險計劃。”
“放心！”
放下電話，楊不凡感覺心里空落落的，之後一種悲憤的情緒填了進去，根本無處發泄。
這真特麼是有心殺敵，無力回天啊！
明明知道這些人在玩套路，結果你還必須裝成一個傻子，樂呵呵地配合他們演出，這實在太難受了！
但是就這個情況搞出點事情出來的話，又不符合潘霄此時韜光養晦的策略，甚至可能讓矛盾提前激化，反而不妙。
心字頭上一把刀，忍吧！
楊不凡感覺喪氣的很，找了個托盤又坐了下去，繼續望天。
到了一點鐘，那位洋大人還有翻譯官宋小偉才姍姍遲遲，指揮著設備部一幫鉗工開始了畫線和安裝。
楊不凡什麼也沒干，就是干坐著看著他們安裝。
要是過去，他很可能會跑過去跟著畫線或者搬運設備，至少這屬于工作狀態，能多混一點經驗值。
不過今天楊不凡不爽，壓根沒有幫忙的意思。
佩德羅拿著一根撬棍，站在那里猶如一名交響樂指揮家，將五六個鉗工指揮的團團轉，轉頭一看楊不凡竟然在望天，不禁有些生氣。
“宋，這個人是干什麼的！他是監工嗎？為什麼他可以什麼都不干！”
宋小偉看了一眼佩德羅，解釋道︰“他是技術部工程師，負責產品設計和參數調試的，他的工作需要等設備安裝完成後才能開始呢。”
佩德羅怒道︰“那他就這樣閑坐著？真是蛀蟲！工作效率太低了吧！”
宋小偉攤了攤手，一副為難的樣子，勉為其難地解釋道︰“沒辦法，這里是中國。”
原本楊不凡正在專心望天，根本不準備管這幫人忙什麼，但是听到兩個人這麼說話，他直接停止了望天，目光直直地對準了佩德羅和宋小偉兩個人。
一股怒火在他的心里燒了起來，這讓他跳了起來，直接脫口而出道︰“我建議你們的嘴巴放干淨點！到了中國就需要記住，這里是中國，這里每個人都很努力的生活著，這些工人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是連續工作十二小時，而不是工作一小時，咖啡喝半個小時！還有你，宋大工程師！你作為一個華人，希望你做個人吧！請不要這麼抹黑中國，中國的效率不是你這個崇洋媚外的人能夠想象的！還有我，並不是在這里浪費時間，我在觀察你們的設備，如果有什麼不符合騰飛工廠要求的地方，我會馬上據實上報！”
當！
佩德羅手中的撬棍直接砸在了地上，像是看鬼一樣看著楊不凡。
宋小偉臉色漲的通紅，仿佛偷情的時候被捉奸在床了。
這些全都是因為，楊不凡剛剛說的話，竟然是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