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午後，總是讓人變得慵懶又乏力。
孫龍濤喝了三杯熱水，去了四趟廁所，回來後開始編制工藝卡，可是編著編著他頭一歪就睡死了過去。
坐在孫龍濤對面的楊不凡嚇了一跳，還以為這老大哥過度勞累猝死了，听到後續轟隆隆的呼嚕聲，這才放下心來。
楊不凡給自己的電腦裝完了各種軟件，之後就沒有什麼事情可干了。
看到廠狗系統一直在按照工廠停留獎勵經驗值，楊不凡就感覺十分焦慮。
看到孫龍濤睡得這麼香，楊不凡也不好意思叫醒他，轉頭看向徐飄飄和陳傲天。
徐飄飄此時掏出了一個非常專業的指甲刀護理盒子，正在用各種專業工具磨著她的指甲，那動作真是相當的專業。
“額，飄飄姐，你那有什麼活嗎？我幫你干啊？”
楊不凡實在呆的無聊，而且得不到經驗值太難受了，看徐飄飄磨完了指甲，終于找到了機會問問。
徐飄飄此時拿出一個小瓶子，正不斷往自己臉上噴著奇怪的液體，听到楊不凡這麼問，一臉詫異。
“活？什麼活？不用不用，我自己的工作，一會四點開始做就好了，不用麻煩你了。謝謝你啊，小楊。”
“沒事的，有什麼活忙不過來的話，姐你就說話。”
楊不凡趕緊這麼說道，他現在一點也不害怕活多，就怕活少啊。
徐飄飄听到這話一臉警惕，心說你這種關系戶，我可不敢使喚你干活啊，但她嘴上卻還是把實際情況介紹了一下︰“小楊，真不用，姐這點活特別好干，就是整理整理文件啥的。不過今天的文件，得等孫工把工藝卡做完下發，我才會對工藝卡進行存檔。”
“這樣啊。”
“你看孫工，估計怎麼得四點能醒吧，所以我這工作四點開始，四點半干完，收拾收拾就可以下班了。”
楊不凡听了這話一頭黑線。
這技術部的工作效率也太低了吧，他現在很想把孫龍濤叫醒，問問他到底要做什麼工藝卡。我來做！
我沒事！
我閑著呢！
我就想干點活！
楊不凡想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孫工怎麼睡了呢，先把工藝卡做完了再睡可好？”
這時候，一直在那里玩王者榮耀的陳傲天屏幕一黑，他湊過來說道︰“最近需要更改一下擠出九號機的色母配比，具體多少需要我去驗證，然後把數據給孫工，他好編寫工藝卡並重新下發。”
楊不凡听到這里，感覺十分的無語。
這也太有才了吧！
這一刻，在楊不凡腦海里想到了一段在網上流傳極廣的視頻，在非洲，烈日炎炎下，一群黑人兄弟磨洋工的視頻。
七八米的距離上，站了八九個黑人兄弟，大家一塊磚一塊磚地玩傳遞……
此時，楊不凡覺得這種情況在世界上絕對不是個例，你看騰飛號稱最能打的技術部，效率也沒高到哪去。
“額，傲天啊，那你就把數據給他唄。”
“擠出九號機壓根沒開機啊，我想驗證也驗證不了啊。”
“為什麼沒開機？”
“不知道，听說停機打掃衛生呢。”
“臥槽無情！”
楊不凡听到這里，感覺思維已經陷入了一個死循環當中。
生產不開機就沒法驗證數據，沒法驗證數據就沒法得出工藝參數，得不出工藝參數就無法編寫工藝卡，無法編寫工藝卡那工藝卡就無法下發，工藝卡不下發就無法歸檔和整理。
然後包括生產部在內，所有人都卡住了，一動不動。
最終的結果，就是生產部工人開始磨洋工，陳傲天開始玩手機，孫龍濤開始睡覺，徐飄飄開始磨指甲……
僅僅從這一件小事上，楊不凡就理解了騰飛壹城分廠的格局了。
之前楊不凡認為壹城分廠搞的這麼差勁，完全是領導層的責任，是他們管理不善且毫無水平。
現在真正接觸辦公室工作後，楊不凡開始覺得，這工廠之所以爛，並不是某個領導爛了，或者某個部門爛了，而是整個管理團隊和風氣都爛了。
當然，領導肯定沒什麼水平就是了，要不然也不會放任整個管理團隊像僵尸一樣，哪怕掙扎一下也說得過去啊。
就拿技術部這三位來說，他們都是挺和善的人，但面對整體風氣，也只能選擇與光同塵甚至同流合污。
陳傲天一開始來工作的時候就想天天玩手機嗎？
天天送人頭就那麼有意思！
徐飄飄就沒想過多干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嗎？
她指甲都快磨禿了！
孫龍濤這麼多年的老員工就只能天天在辦公室睡覺嗎？
老孫的頸椎都快睡出職業病了，膀胱也不行了的樣子！
他們也許努力過，想要改變過。
但工廠的現實只會讓他們踫壁，整體上劣幣是驅逐良幣的，真正的人才要麼泯然眾人矣，要麼逃離騰飛，甚至逃離溫水一樣的北方。
因為有遠見的人，都會發現很可怕的事實……如果再不逃離北方，慢慢那個曾經胸懷大志的自己也會變成溫水里的青蛙，變成他曾經最討厭的那種得過且過的垃圾，哪怕走上了領導崗位，也是一樣的效率低下，人浮于事。
這不是就是屠龍少年終成惡龍的故事嘛。
楊不凡深吸了一口氣。
把剛才腦袋里的一堆大道理都驅逐了出去，想那麼多實在太累了。
但問題是，現在他只想干點活啊！
如果沒有活干，每天只能拿最低的一倍經驗值，那還不如去生產部當操作工呢。
想到這里，楊不凡直接站了起來，決定從一點一滴的事情上來進行改變。
于是他一揮手，對陳傲天說道︰“傲天，走，跟我去驗證色母比例。”
陳傲天游戲玩的已經無聊到吐了，听到這個一陣興奮，可又把腦袋耷拉下來了︰“不凡哥，機器沒開，怎麼驗證啊？”
楊不凡嘿嘿一笑︰“你準備怎麼驗證？”
陳傲天解釋道︰“開機，排膠十公斤，看看顏色怎麼樣，再稱重，看看分別用掉多少原材料和色母料粒。”
楊不凡點了點頭︰“那走唄，多簡單的事情。”
陳傲天一臉為難︰“操作工都去掃地了，沒人操作呀。”
楊不凡哈哈一笑，感覺這事太沒有難度了，不就是開機操作嘛，我閉著眼楮都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