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餐時間，之前還躍躍欲試的潘霄，徹底地傻了眼，眼珠子差點沒掉到餐盤里。
坐在窗明幾淨的食堂中，楊不凡和潘宵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是默默無語。
騰飛的食堂標準其實很高了。
十五元，這個價格出去吃個盒飯，那也是兩葷兩素的水平。
但這十五元，到底有多少錢是真正用在了員工身上呢？
這是一個世界未解之謎。
潘霄仔細看了看鐵盤子，感覺竟然有些惡心。
鐵盤子刷的不干不淨的，有點地方還銹蝕了，甚至表面有一層黏稠的東西，像是菜湯沒擦干淨，又用抹布擦了一遍似的。
而每天員工們的飯菜就是用這種餐盤裝的，看上去都沒有食欲，還怎麼吃？
不過這種情況在員工們的怨聲載道中，也有了改進，每個員工打飯時會發一個塑料袋。
就是超市裝水果那種塑料袋，帶著濃濃的塑料味，也不知道是不是食用級的，但不套這個袋子，一般人還真吃不進去飯。
最後所有人只能妥協。
潘霄看著袋子上寫著某某超市的名稱，小心地問道︰“師傅，這個會不會有毒？這個塑料打了熱飯熱菜，會不會有毒素出來？”
楊不凡冷笑一聲︰“不可能，哪有熱飯熱菜，都是涼的好不好，頂多算溫的！”
潘霄︰“……”
一陣無語後，潘宵將注意力轉向了飯菜本身。
今天的伙食听上去真的很不錯了，兩葷兩素一湯。
但問題是……
米飯的顏色不白，有些發黃，像是陳糧，反正不像是普通家里食用的大米。
湯的顏色倒不錯，一大桶湯里飄著一些菜葉，但味道聞起來就像刷鍋水。
葷菜是溜肉段和豬皮炒黃豆芽。
溜肉段黏糊糊的，咬開一塊，里面全是肥油，這真是太下成本了。
豬皮炒黃豆芽其實沒什麼問題，除了豬皮上毛太多了，沒有任何問題。
素菜是雞蛋炒辣椒和西紅柿炒卷心菜。
雞蛋炒辣椒中完全看不到雞蛋，西紅柿炒卷心菜里完全沒有西紅柿。
但主要問題不在這，而是這兩個菜都串煙了，一股怪味。
就算在黑暗料理界，騰飛的飯菜也算得上是一股泥石流了！
潘霄舉著筷子，僅僅吃了幾口就有些吃不動了，眼楮甚至都有些濕潤了。
“師傅，我感覺有些心酸。太苦了，這也太苦了。”
楊不凡專注地挑著黃豆芽吃，也不怕得痛風，臉上卻都是淡定。
“十五塊錢的標準，呵呵。如果這飯菜在廠外直接賣，十五元一份，一年能賣幾份？”
“錢呢，錢花哪里去了！”
潘霄壓低聲音，崩潰的同時，還壓抑著一種極度憤怒。
楊不凡伸出五個手指頭。
“五塊錢！這成本也就五塊錢，那十塊錢哪里去了呢？徒弟，這就是現實。其實整個工廠錢沒少花，食堂這點錢只是牛毛一毛罷了。設備購買，模具更新，備件儲備，原材料需求，工廠車間建設和改造……言盡于此，隔牆有耳，說多了要出事嘍。”
這話說完，潘霄難得的沉默了下來，開始一口一口吃著飯菜。
雖然明明很難吃，但他偏偏全都吃進了肚子，仿佛要記住今天這種感覺似的。
楊不凡嚼著黃豆芽，一臉震驚地看著潘霄。
這是犯病了吧？
吃過了一頓糟心的午飯，楊不凡準備調整一下心情，去買了兩罐涼可樂，自己打開一個，又遞給潘霄一個。
“徒弟，你可能覺得我這人跟有病一樣，把自己工作的單位貶低的一文不值。其實我只想告訴你，一個月後，就離開吧！這是一條不歸路。跟你努力不努力，是否有能力，都毫無關系，你進入了這個泥潭，所有人就只能一起不斷下沉，直至無法呼吸。”
潘霄站在擠出機前，也學著楊不凡的樣子猛喝了一口可樂，然後對著楊不凡展顏一笑。
“明白了，師傅！謝謝！但我有自己的決定！”
楊不凡笑了笑沒說話，他能夠做的說的，也只有這些了。
也許是上午說的話太多了，午飯後的工作楊不凡和潘霄都十分沉默，時間也是過的飛快。
下午三點。
潘霄已經有了很大進步，甚至已經學會了簡單的開機操作。
就在兩個人一起交流如何快速換產品顏色的時候，張開金這家伙猶如一條鬣狗一般，沖了過來。
“楊不凡，還有那個，那個新來滴，還有你們的副手，停機！”
潘霄听了這話，一臉震驚。
“停機？計劃還沒完成啊！直接停機，會產生很多廢品的！”
也許是潘霄說話的聲音有些大，張開金直接轉過了臉，狠狠瞪了潘霄一眼。
“你在質疑我？”
楊不凡看到張開金變了臉，就知道這家伙又準備欺負新人立威了，幾個月之前自己也是因為和對方嗆聲，從此以後一直被針對。
“哎，張班長，我這就停機，哈哈。”
哪知道張開金竟然不依不饒，直接繞過楊不凡，沖著潘霄吼道︰“你算老幾啊你！我讓你停機，你就得給我停。”
哪知道，潘霄竟然也不是好欺負的，直接板起了臉。
“張班長是吧，我就想問問，你憑什麼要停機？”
張開金睜大了眼楮，這個時候的樣子還真有些像蛤蟆，眼楮都是突出的。
“哎呀反了你了！你不想特麼轉正了吧？”
楊不凡咳嗽了一聲，解釋道︰“張班長，人家是來實習一個月的，本來也沒說要轉正。”
張開金怒道︰“就算是來實習一天，也得服從領導工作安排吧？再說了，我讓你停機自然有停機的道理，一會有集團領導下飛機過來，六號機到十號機全部停機打掃衛生！這是臉面啊，要是集團領導來了，看到我們現場這麼亂，如何交代？恩，誰能負得起這個責任！”
楊不凡哼哼了一聲，心說果然跟我想的一模一樣。
隨便來一個集團領導了，或者哪個客戶來廠了，打掃衛生就變成了第一要務。
因為這關系到工廠的臉面，哪怕生產計劃繁忙甚至已經交付困難了，也必須趕緊打掃！
這是什麼？
這就是只要面子，不要里子。
“張班長，求求你別在這耍官威了行嗎？不就是打掃衛生嘛，掃唄，每天都大呼小叫，這樣有意思？不就是作假嘛，集團領導來了，看到的都是假的狀態，這波操作真是六啊！”
楊不凡這時候也實在忍不住了，直接開懟。
“張開金好感度-8。”
“你們不服從工作安排吧？好！一會我過來檢查，不合格扣你們工分！按規章制度考核你們！”
張開金恨得牙癢癢，狠狠瞪了楊不凡兩人一眼，罵罵咧咧的走了。
楊不凡早就習慣了這家伙的色厲內荏，拍了拍手，毫不在意。
但潘霄的臉色卻陰沉的像要下雨，他沉默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