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天上飄起了小雪。
楊不凡早就把剛才的不愉快扔到一邊了。
過去有人說身在高位的人格局會變高，往往不會在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上糾結，楊不凡還不信。
現在他信了。
面對無比䱇瑟的老同學，楊不凡並沒有感覺到什麼憤怒，只是感覺到一種悲哀。
他們見過的世界和自己見過的世界，已經完全不是一個世界了。
甦小強覺得做個小老板，開一輛寶馬x1，這就是有錢人的生活了。
于芳覺得整個容自己就是美女了，靠家里關系進入電視台就步入上流社會了。
實際上呢？
坐井觀天罷了。
如果非要用比較時髦的話來說，他們在第一層，楊不凡已經在第五層了。
甚至楊不凡覺得，哪怕自己沒有廠狗系統，沒有創立興邦集團，依然是個普普通通的廠狗，做著普普通通的技術工作，他依然不會羨慕甦小強和于芳。
人活一輩子，物質是一方面，但精神上的追求也是非常重要的。
有了點臭錢，就覺得別人都是讀書讀傻了的，這種人現在比比皆是。
在東北，更有那麼一群低俗的玩意兒，就是甦小強和于芳這種打扮和生活狀態，沒事還偏要把自己的淺薄無知暴露給全國人民，搞得很多人對東北人都有誤解，覺得是不是所有東北人都是冬天穿著露腳脖子的細腿褲，動不動就喊老鐵啊。
楊不凡不覺得自己有多高雅，但這幫人卻真是特麼的low逼，完全不知道什麼叫做天高地厚了。
說句實話，與這種人為伍，楊不凡都感覺丟人。
楊不凡和楊建河在小路上走著，在積雪上踩出好听的嘎吱嘎吱聲。
楊建河斜著眼楮看了一眼自己兒子，發現他臉上帶著冷笑，不禁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兒子，對不起啊，剛才在你同學面前給你丟人了吧？”
楊不凡听到這話，從自己的思緒中跳了出來︰“丟人？沒有啊！咱們丟什麼人啊？丟人的是他們啊！”
楊建河嘆了一口氣︰“你爸也沒啥能耐，只能寄人籬下干點體力活了。”
楊不凡一愣，哈哈笑道︰“爸，你說什麼呢！干體力活怎麼了，靠自己本事吃飯，這一點也不丟人吧？來，抽一根。”
楊不凡說著話，從兜里掏出一根煙，先遞給楊建河一根，然後拿出一個防風打火機點燃，這才給自己也點上。
兩父子慢慢吸著煙，慢慢踱步，都沒怎麼說話，卻又好像說了很多話。
一直快走到家了，楊建河好像突然想開了似的︰“兒子，年後我跟你們去壹城吧，養老，沒事鍛煉鍛煉身體爬爬山釣釣魚什麼的，不工作了，反正工作都辭掉了。”
楊不凡听到老爸想開了，心里特別高興︰“那敢情好啊，現在家里經濟條件好了，正好我準備在壹城周邊，有山有水的地方買個房子呢，到時候周末咱們一家一起燒燒烤，釣釣魚，這生活多愜意！”
楊建河把手里的煙扔在雪地里，隨即用腳踩了踩︰“你們都長大了，也都有了自己的事業，真好！不過，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趕緊看看你女朋友，要是你們感覺合適，就趕緊結婚，我等著抱孫子呢！”
楊不凡的臉上開始抽搐︰“爸，我可能近兩年不想結婚，先忙事業。”
楊建河聞言脾氣又上來了︰“放屁！先成家後立業，你懂什麼！我去壹城，就盯著這件事情了，監督你！”
楊不凡默默無語，心說要不我在老家給你自建個小別墅得了，天天去壹城監督我，我受不了哇！
可是看到老爸梗著的脖子還有腰間的皮帶，覺得這話還是不說為妙。
……
迎河酒店，迎河鎮最大的飯店，也是全鎮唯一上檔次的地方。
一個大包間里，正在推杯換盞。
甦小強和于芳被十幾個人簇擁著，一臉的傲然。
甦小強端起一杯酒，把酒杯往旋轉桌面上一砸，嚷嚷道︰“老同學們，今年咱們的同學聚會太開心了，大家干了這一杯啊，祝同學們在新的一年里發大財，交好運，來來來，走一個走一個！”
听到甦小強這話，在座的所有同學竟然全都站了起來，同時舉杯，給足了他面子。
怎麼說呢，今天畢竟是甦小強做東，人家是花了錢的，怎麼也不能讓花了錢的金主感覺不爽吧。
一時間，各種祝酒和稱贊的話，跟不要錢似的冒了出來。
“小強，不是，強哥，強哥！干一個！強哥現在真是年少有為啊，是咱們高中混的最好的一個了！”
“是啊，強哥不但事業有成，還抱得美人歸，真是愛情事業雙豐收啊！”
“我祝強哥，芳芳大美女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啊！”
“強哥今天剛提了寶馬，以後芳芳可以坐在寶馬車里了哭了啊，哈哈哈！”
“人生贏家啊，強哥比那些去什麼一線城市打拼的愣頭青強太多了，沒準他們現在都住地下室呢，強哥都住上別墅了！”
……
听到這麼多肉麻的吹捧，甦小強頓時變得飄飄然起來，啤酒也是一杯接一杯的干著。
不一會的功夫，甦小強就有了七分醉意。
他一把摟過于芳，在一眾也不知道是同學還是狗腿子的起哄聲中，狠狠在于芳的臉上來了一口，像是啃肉似的。
一時間全場歡呼，恨不得把樓頂直接掀開。
又喝了幾杯，甦小強突然嘿嘿一笑，壓低了聲音說道︰“大家猜猜，我今天見到誰了？”
眾人眼楮都是一亮，知道這是要開始扯淡了，都開始亂猜。
“誰啊？咱們高中班主任嗎？”
“不能吧，听說咱們高中班主任不干了，去南方一個高中撈錢去了。”
“不會是高中的校花吧？哈哈哈！”
甦小強一臉神秘地搖了搖頭，笑道︰“楊不凡！”
眾人都是一驚，因為楊不凡這家伙在高中時期就像一條瘋狗，是一周能打七天的那種狂熱格斗愛好者。
在場的男人，高中階段只要敢炸毛的，幾乎都被楊不凡暴揍過。
所以听到楊不凡這個名字，酒桌上的氣氛一下子就冷了下去。
甦小強卻根本不在乎這個，冷笑道︰“這小子還是那個吊毛樣子，而且他爸就是我公司的一個電工，這父子倆都是一個德行，沒事就愛鬧事。不過以前我听說，他爸說他在壹城一家做線纜的廠子工作呢，一個月好像都不到五千塊，哈哈哈！”
听到這話，眾人迅速開始了冷嘲熱諷。
“是嘛？楊不凡混的這麼慘啊，都進廠當廠狗了？”
“估計很快就要提桶跑路了吧，以他的那種垃圾性格。”
“我看他肯定也老實了，之前在高中他就是沒經歷過社會的毒打，到了廠里，誰慣著他？”
“對對對，他要是不認慫，幾天就能開除他！”
于芳這個時候也插嘴道︰“這個楊不凡，高中時候還追過我呢，真是不要臉！當時他非要打腫臉充胖子，說保護我不被校外流氓騷擾，然後被揍的那叫一個慘。”
嚇！
眾人都是一陣詫異，然後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冷嘲熱諷。
甦小強端起啤酒，美滋滋地干了，然後繼續罵︰“現在有些人啊，就是自不量力，總覺得當年能考上個二三流本科就了不起了，看看咱們這幫同學，就算考上名牌大學的那幾個，不也混的一般嘛，過年同學聚會怕花錢，連面兒都不敢露！”
眾人听到這話，又是一片贊同之聲。
“是啊！有幾個像強哥這麼給力的！”
“可能他們也是不好意思，當年學習好看不起人，混到現在這心理就有落差了。”
“對對對，就是這麼回事嘛。”
甦小強歪著嘴大笑︰“以後每年同學聚會，我都組織，大家一起吃頓飯，再去ktv放松放松，都由我買單！別的不說，現在你們強哥資產也是百萬級別的了！”
听到有冤大頭願意買單，不用大家aa制，在場的所有人都非常開心，又掀起了新一輪吹捧的浪潮。
此時，角落里兩個喝得有點多的哥們正在刷著短視頻，在一堆穿著短裙跳舞的短視頻當中，突然冒出來一個你可能認識的人。
然後仔細一看，他們就發現背景竟然是一個工廠，而這個短視頻的內容看上去像是領導來視察。
這麼無聊的內容，肯定沒有短裙小姐姐撩人啊，一般都是被直接劃走的命運。
兩個人剛要劃走，就看到視頻里壹城市長和一眾領導當中，一個******，穿著工作服的男人出鏡了。
“哎？這人好眼熟啊？”
“是啊！臥槽！這不是楊不凡嘛！”
“這什麼賬號？興邦集團？董事長楊不凡？”
“今日，壹城葉市長蒞臨指導興邦集團，董事長楊不凡全面介紹了興邦工廠的現狀，葉市長點評道，這是一家領先世界的工廠，需要大力扶植！”
兩個喝多了的小伙當時就精神了。
興邦集團？
董事長楊不凡？
兩個人抬起頭，看向正在吹水的甦小強，然後不再說話，只是轉發給了酒桌上的幾個同學。
很多同學都收到了消息，然後打開看到後，又繼續看了興邦集團這個賬號上其他的短視頻，發現楊不凡根本就不是什麼廠狗，而是剛剛畢業就創辦了興邦集團的超級大佬！
最可怕的是，這家創立了僅僅半年的線纜制造工廠，月銷售額已經突破了五千萬元，企業保守估值更是達到了三個億之多！
這豈不是說，楊不凡現在不但不是廠狗，而且還是一個億萬富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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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短視頻不斷地人傳人，酒桌上的氣氛變得無比詭異，很多人看向正在不斷吹牛逼的甦小強，突然感覺是那麼的諷刺。
甦小強呵呵笑著，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桌上的同學們也不忍心告訴他真相，就讓這個傻子繼續蒙在鼓里吧。
畢竟，一會他還得結賬呢，要是一生氣跑單了，大家還得aa。
于是乎，整個桌上只有甦小強和于芳還蒙在鼓里，繼續享受著這種虛無縹緲的優越感。
酒過三巡。
于芳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她隨意地拿起來︰“爸，干什麼呀，我和小強同學聚會呢。什麼？緊急采訪？鎮里來了大人物？誰呀？興邦集團董事長楊不凡帶著一位院士回來過年，縣長得到消息要去拜訪？……等等，你說誰？怎麼可能！”
放下電話，于芳感覺整張面皮都燒了起來，感受著酒桌上大家似笑非笑的眼神，她突然就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誰能想到，楊不凡這個家伙竟然一飛沖天，大學畢業不到一年，竟然就打拼出了幾個億的家業！
這太不現實了！
但是問題是，這是真的，一會她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去采訪……
于芳轉頭看了一眼甦小強，一瞬間就感覺這個在自己心里曾經高大帥氣年少多金的金龜婿，直接變成了大號的綠蓋王八！
自己是怎麼忍受這種俗物的，自己可是電視台玉女主持人啊，就算男朋友找不到楊不凡這樣的，也不至于找甦小強這種弱智吧？
就是現在，甦小強這智障竟然還在一邊喝酒一邊吹自己的大項目呢！
于芳默默站了起來，直接就往外走。
甦小強一愣，喊道︰“芳芳，你不舒服？去哪啊？”
于芳冷漠地回過頭，感覺四周的一切聲音都沒有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去采訪楊不凡！”
甦小強听到這話一愣，然後火氣當時就上來了︰“采訪他干屁？你有毛病？”
于芳搖了搖頭︰“你不懂！對了，你拖欠楊不凡他爸的工資，我建議你抓緊補上，要不然你會後悔的。”
說完這話，于芳直接扭頭就走，竟然一點面子都沒給甦小強留。
酒桌上一片死寂，大家都不說話了。
甦小強皺著眉頭，拿起酒杯狠狠砸在地上，然後怒罵道︰“這婊子！我看她是跟楊不凡有事吧！靠！這女人我不要了，真以為她們家多牛呢，不就是破電視台的嘛！”
眾人面面相覷，幾個聰明的已經推脫有事或者喝多了開始提前離場了。
不一會的功夫，酒桌上就剩下甦小強和他的幾個死黨。
這幾個死黨還指望跟著甦小強混口飯吃呢，趕緊就把關于楊不凡的短視頻展示給他看。
甦小強拿著手機，得知了真相，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一片，再也說不出來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