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律的身體砰的一聲,倒在泥濘中,尸首分離。臨死前,他的臉上還布滿驚恐的神色。
燕蠻兒將彎刀拿起來,刀刃上的血跡在雨水的沖刷下不一會兒便消失的干干淨淨。
燕蠻兒將刀收入刀鞘,低聲說道︰“你听錯了,我說的死吧,是你死,不是我死。”
燕蠻兒轉過身,漫步走到後面的樹林里。
秦朗一身甲衣,正在林中等待。他身後有幾十名衛士也在悄悄的往黑暗中隱去。
燕蠻兒走到秦朗面前,低聲問道︰“赫舍里派出來盯梢的人呢?”
秦朗此時也表情凝重。他慢吞吞的說道︰“已經全部處理掉了。”
燕蠻兒沒想到燕軍的行動這麼快,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你調軍隊出營,會不會引起他人的疑心?”
秦朗看著遠處滔滔的河水,雖然漆黑一片,但聲音不小。
“今日輪到我巡夜,兵馬調動是正常的事,不會引起懷疑。”
燕蠻兒點點頭。
他和秦朗今晚在聊天的時候就已經定下了這條計,不過,他不確定秦朗是不是一定會來。兩人都是極為聰明的人,有些話只需提一提即可,無需點透。
“我沒想到你一定會來。”燕蠻兒伸手扶住一顆樹干,低聲說道︰“總之,今天你救了我一命,多謝你了。”
秦朗也站在他身旁,他穿著玄甲,有一種別樣的英武之氣。
秦朗已經讓所有的騎兵離開了,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不用,就算我不來,你照樣可以解決他們。他們把你想簡單了,也把人想簡單了。獵狗追兔,不一定就能追上,原因無他,兔子為生存而遁,而獵狗僅為一餐飯而追,可以想見其中的差異了。”
秦朗頭盔上的水滴也在往下滴落。
燕蠻兒說道︰“那不一樣,雖然我有殺盡他們的決心,但人數太多,我便不能保證萬無一失。我現在勢單力薄,還不是和赫舍里撕破臉皮的時候,我還需要時間。”
秦朗低聲笑道︰“有時候真看不懂你,時而是一個不諳世事的憨傻少年,時而又是一個精明果決的武士,真不明白,那一面才是真正的你。”這也是秦朗的心里話,這個少年確實給了他太多的不可思議。他又在心里暗暗問了一句,這樣的燕蠻兒,自己那個傻妹妹知道嗎?
燕蠻兒搖搖頭說道︰“其實不難懂,就像你說的,獵狗追兔,我便是那只為了活下去而瘋狂奔跑的兔子,有時候,人為了活下去,不得不做些不得已的事情。”
秦朗的眼楮也變得銳利起來,他說道︰“你看上去真不像十七歲。”他忽然想到了自己,自己在他這個年齡的時候,母親還沒有去世,他也沒有遇上那般令他感覺到擔心的處境,斗雞走馬,花前月下,真正的紈褲生涯。
這個少年已經背負的太多了。
燕蠻兒沒有立即說話,他朝周圍看了看,說道︰“今天的恩情我記下了,日後你有什麼需要盡管說來。我們也算盟友關系了,只要你開口,我會盡我所能的。”
秦朗點點頭,君子一諾,重于千金。他不知道燕蠻兒是不是君子,但看他的眼神,這是一個很重情義的人,自己或許有一天還真需要他的幫忙。
他也不矯情,伸出手,說道︰“好,我秦朗也記下這句話,到時候還希望你不要食言才好。”
燕蠻兒伸出手掌,和秦朗的手抓在一起,說道︰“我草原男兒,一言一諾,重若白狼山。豈會食言?”
秦朗點點頭,說道︰“好!”
兩個年輕人的眼楮里,各自生出許多豪意來。
燕蠻兒從林中出來後,去了一趟石碑,在石碑後面,拿起那一壺易水寒,他擰開塞子,仰起頭,猛地灌了一口酒。
贊道︰“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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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將河邊的所有尸體清理干淨,然後帶著巡邏的士兵回營,他在帳篷里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方才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匆匆起來。
東胡人已經拔營而起,他們今天就要離開上谷之地北上草原。
昨天雙方已經商議,燕軍在摩笄山駐守,並在軍都徑築城,以牽制上谷王殘部。
上谷王兵敗摩笄山,損失慘重,一時半會,不會掀起太大的風浪。
燕國也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軍都徑,握緊了進入上谷地區的咽喉。
秦朗簡單洗漱了一番,走出大帳,發現遠處的東胡人正在拆卸帳篷,一片亂糟糟的景象。
秦朗腳步沒停,先去父親身邊點了卯,然後匆匆來到了秦無衣的帳篷。
秦無衣已經醒了。
秦朗將昨晚發生的事情沒有絲毫隱瞞的高速了秦無衣,在秦家目前的家里,秦無衣是秦朗可以信任的人。
秦無衣一直是靜靜的听著,她穿著一件白色的男裝,頭發像男子一樣束起來,倒是一個俊美少年。
她一邊喝著依蘭遞過來的粥,一邊時而皺眉,時而舒顏。
等秦朗說完,秦無衣才有意無意的問了一句。
“他沒受傷吧?”
額。。。。。。
秦朗瞪大了眼楮看著自己的親妹妹,他似乎又恢復成了那個鮮衣怒馬的世子秦朗。
“你還是不是我的親妹妹,你難道不是應該先問一句,我有沒有受傷的嗎?這還沒嫁人呢,就這麼外向,若真等你嫁了人,那還不得把我這個兄長丟到九霄雲外去啊。”
一旁伺候的依蘭掩嘴輕笑。
秦無衣則還是那張冷冰冰的臉。
他將碗中的粥喝完,漱了口,然後抬頭看著秦朗,說道︰“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秦朗哼了一聲,說道︰“他是什麼人,難道你不知道啊,他能受傷?不過呢,主要是你哥哥出現的及時,他呢,頂多也就拖延拖延時間罷了。”
依蘭撤去秦無衣眼前的餐具,秦無衣站起來,說道︰“他是不是今天就要北上?”
秦朗笑道︰“當然啊,不是都商議好了嘛。我過來的時候,他們那邊都已經在收拾帳蓬了,估計也就一兩個時辰的時間,就要出發了吧。”
秦無衣臉上的神情一暗,不過很快就消失了。
她抬起頭,望著她的兄長,很是認真的說道︰“大哥,說實話,能和他成為朋友是你這幾年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沒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