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暴雨籠罩大地，沿著滿是泥濘的道路……一支披著斗笠的軍隊正在艱難的行軍，這是來自紅松營地的“輪換部隊”。
按照大騎士長熱羅姆的命令，從現在開始的半個月，紅松營地的部隊都要在圍剿軍前線南邊進行作戰了。
暴雨天氣對士氣的打擊是巨大的，尤其還需要在這種糟糕的道路行軍時。
嘩嘩的雨聲讓所有人都沒有說話的心思，而且……一張口就是一大口雨水入喉，那滋味說實話也不太好受。
作為紅松營地的指揮官，卡倫大騎士自然而然的必須出現在這支“增援部隊”里。
與那些披著稻草斗笠喝雨水的士兵們不同，卡倫和身邊的騎士們身上披著制作十分精致的軍用斗篷。
這些中央騎士團國只有白銀階以上才會配發的魔法斗篷自帶“避水結界”，天上瓢潑而下的雨水在距離他們十幾公分的地方就被排開了。
就仿佛遇到了無形的壁障一般向兩側滑落。
同樣的，與用兩只腳不斷與泥濘的道路較勁的士兵們不同，一群騎士在這次行軍中都騎上了戰馬。
畢竟這次是和“人類”作戰，所以大家還是比較習慣騎著坐騎。
與後方排成長隊沉默行軍的士兵不同，周身整潔干燥的騎士們在行軍時仍在不斷的交談著。
“卡倫大人，您覺得……在我們的輪換期內……和平能夠到來嗎？”
一群騎士說著說著，話題就轉到了眾人最關心的事情上。
……和平。
“和平嗎……”
騎著戰馬走在最前面的卡倫聞言皺了皺眉頭。
雖說是自己是“主和派”，但是卡倫並不喜歡自己手下的戰士也變成這樣。
這畢竟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作為戰士……他們的思想過于活躍了。
這不是什麼好現象。
在熱羅姆大區，停戰派的存在並不是什麼秘密。
甚至就連熱羅姆本人都很清楚，自己麾下有許多大騎士都不贊同這場戰爭。
這畢竟是場沒有意義的戰爭……
相對魔鬼而言，“異世界人”畢竟還是人類。
即便對他們造成了少許損失……但對大部分人而言，那都不算是什麼問題。
在這個該死的世道……唯有魔鬼才是人類唯一的敵人。
這一點對這些直面過魔鬼大軍的騎士而言尤其。
魔鬼……真的太強大了，強大到人類甚至看不到一絲希望。
就如同當初的“大決戰”一般。
那無窮無盡的白銀階魔鬼大軍，足以摧毀任何人抵抗的想法。
那種數量……根本不是區區人類能夠抵御的。
人類曾經引以為傲的意志，文明，武技，兵法……在魔鬼面前通通不值一提。
……都只是獵物的垂死掙扎而已。
異世界人的到來對于中央騎士團國的許多騎士而言都稱的上一針強心劑。
在奧拉大陸的歷史上，來自“異次元”的入侵並不少見，甚至就在和平時代……也經常會有來自其他世界的“旅行者”。
在傳聞中，這些異世界人……一直都在和魔鬼作戰。
對于這一點，大部分人其實都是深信不疑的。
畢竟就算是入侵，也實在沒必要挑選這個時候……或者說，挑選這個世界。
……魔鬼可不是什麼好對付的東西。
任何思維正常的國度，都不會在這個時候選擇進入奧拉大陸。
否則的話……他們首先要面對的不是奧拉人類的抵抗，而是魔鬼的大軍。
魔鬼們可不管你是哪里來的……這些嗜血的殺戮者對于人類有著超乎尋常的興趣。
躊躇了一下，卡倫還是沒有多說什麼，反而是搖了搖頭朗聲道
“和平與否，並非我們可以決定的。”
“但在和平到來之前……我們還是要戰斗。”
“無論對手是誰……”
卡倫的話讓騎士們沒有了繼續討論的意思。
畢竟再接著討論下去，很可能就要遭到訓斥了。
————
熱羅姆大區四處的道路上，如同紅松營地這樣的部隊還有十幾支。
按照原計劃……他們要和如今在圍剿軍前線的友軍換防。
紅松營地距離圍剿軍大營的距離並不遠，即便天氣和路況不佳，但卡倫還是帶著麾下的士兵在期限內到達了前線營地。
即將進入營地時，卡倫暫且命令士兵們停下腳步。
因為在道路旁的荒地中，正有大群的士兵進行工程作業。
從旁邊堆的滿滿的尸體來看，他們應該是在掩埋尸體。
一群士兵的領頭人是個白銀階的騎士，此時正披著斗篷站在揮舞著鐵鍬挖坑的士兵身邊。
“發生了什麼？”
策著馬離開道路，卡倫帶著幾個心腹騎士來到了這邊的“作業現場”。
尸體而已，對于久經沙場的卡倫來說稱不上新鮮。
可是……這里的數量太多了。
以卡倫的眼力來看……這里等待掩埋尸體只怕不下于數百具。
“大人……”
中央騎士團國階級分明，這一點從穿著打扮上就能很清晰的分辨出來。
卡倫身上斗篷那奢華的金線甚至在這暴雨中都熠熠生輝，吸引的人忍不住的側目去看。
“這些是前線送回來的尸體。”
白銀階騎士微微彎腰，高高在上騎著戰馬的卡倫耐心解釋著。
“這幾天發生戰斗了嗎？”
騎士的話讓卡倫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按照卡倫的了解……自從叛教者軍團退入格倫河後，前線實際上就沒有戰斗發生了。
更別說動輒死傷如此多士兵的大規模戰斗了。
“是的……昨天早晨叛教者軍團對沿岸的各個據點發動了襲擊。”
負責掩埋的尸體的騎士實話實說。
“我們的損失很大，死傷了上千人。”
“……上千人嗎？”
卡倫沉默了，良久之後無奈的搖了搖頭。
“願他們的靈魂安息吧。”
之後就不再理會下方身體崩的筆直的騎士，帶著身後的幾個心腹騎士直接策馬離開了。
“卡倫大人，為什麼會……”
策著馬跟在卡倫身後，格蕾終于還是忍不住發出了驚愕的聲音。
“不知道……”
卡倫搖搖頭，回到道路上示意部隊繼續前進。
“具體情況……只怕到了大營那邊才能搞清楚。”
卡倫他們進入的前線營地實際上算是一座“後勤中轉站”，過了這座營地還要繼續前進二十多公里才會到達圍剿軍在河邊的“大營”。
“什麼？大營被廢棄了？”
前線營地中，後勤官的話讓卡倫不自覺的發出了疑問聲。
“是的大人……”
面對卡倫的疑問，穿著騎士盔甲的後勤官微微低頭。
“叛教者軍團有了新的武器……是一種可以飛在空中的鐵鳥，他們噴出的火焰威力非常大。”
“前線的各位大人已經將部隊撤進了叢林。”
“撤進叢林？？”
卡倫的話充斥著一股子的不可思議來。
在這種暴雨天氣，讓士兵們進入叢林中？
這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恐怖的變異昆蟲和糟糕的生活環境會造成大規模的非戰斗減員，甚至有可能發生疫病。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也許是看出了卡倫的心情，後勤官無奈的露出一絲苦笑來。
“叛教者軍團的鐵鳥……”
“……”
卡倫不太理解究竟是什麼樣的“鐵鳥”能讓前線的一群大騎士都束手無策，甚至冒著損失人手的風險將部隊撤入叢林。
但他相信自己的戰友們……
會讓他們這麼做的原因，絕對是因為……鐵鳥比叢林更加危險。
沉吟了片刻，卡倫掏出斗篷中的懷表看了一眼。
時間是下午五點。
“這些事情暫且不說，準備熱水，食物還有營房……讓我的士兵們好好休息一下。”
“我們要在這邊修整一天。”
“……如您所願。”
得到卡倫的命令後，後勤官拍打著自己的胸甲，然後和周圍的幾個騎士點頭示意就離開了營房。
後勤官離開後，營房立刻響起了騎士們的討論聲。
“叛教者軍團的鐵鳥？”
說話的是格蕾。
“我曾經登上過叛教者軍團的河心要塞，他們的天空中確實漂浮著一些巨大的……空中怪獸。”
“但我沒看出來……這些東西有什麼攻擊性。”
格蕾的話讓卡倫搖了搖頭，眉眼之間透露出一股疲憊。
“這兩天……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按照你帶回來的消息，叛教者軍團也有停戰的意向。”
“這一點上……他們沒有必要欺騙我們。”
“……會不會是麻痹我們的騙術？”
旁邊有騎士發出了自己的見解。
“不太可能……”
“起碼在魔法師聯隊到來之前，我們對叛教者軍團沒有任何威脅。”
“從戰術上來看……他們不應該這麼早就暴露出“鐵鳥”來。”
“或許也可能是一種戰略威懾……”
卡倫說著脫下自己身上的斗篷，輕輕揉了揉自己的額角。
“連續行軍一整天，你們應該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卡倫的話讓一群騎士互相看了看，然後紛紛在行禮致意後離開了卡倫的營房。
——
反常的大暴雨並沒有因為卡倫等人的到來而停息半分，甚至第二天的時候……雨勢又大了幾分。
離開營房後，他們已經看不清數米外的東西。
整座前線營地的地面都變成了一片泥濘的淤泥地，至于地勢更低的營區周邊……積水甚至已經能夠淹沒人的小腿。
對所有軍隊來說……這種糟糕的環境都堪稱一場噩夢。
沒有人會選擇在這種天氣情況下打仗。
但命令就是命令……
在軍令的壓力下，卡倫在第二天清晨和同樣在營區內修整的兩位大騎士一樣，無奈的帶著自己麾下的士兵出發了。
相比昨天只是踩著淤泥艱難行軍，這一天的行軍更加的艱難。
沒有坐騎的士兵們完全就是在趟著水前進了。
在這座堪稱“地獄”的環境中，從前線營地到廢棄大營的二十多公里，讓三位大騎士率領的士兵們足足走了一整天。
相對于前線營地附近，河邊的情況要好一些。
起碼道路上再也看不到那令人絕望的積水了。
廢棄的大營里和圍剿軍留下的士兵接頭後，卡倫跟著向導見到了自己的摯友——溫度大騎士。
“卡倫，我親愛的朋友。”
兩人會面的地方相當簡陋，實際上就是依托一顆大樹臨時搭建的小木屋。
叢林中並非所有地方都適合扎營，以溫度的身份都只能得到這樣一間木屋。
士兵們的生活環境實際上更加糟糕……
大多數士兵只能簡單的用軍用篷布在樹冠之間搭建一塊天幕，然後在下方勉強整理出的平地上點燃一堆篝火而已。
事實上，由于雨勢太大，許多士兵甚至連篝火都沒能混上。
只能相互依偎著躲在樹下躲避初秋暴雨的涼意。
“這邊的情況看起來很糟。”
看了看四周簡陋的擺設，卡倫的眼底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來。
溫度和他是相當要好的朋友，從克萊恩城的騎士學院開始兩人就是同學。
這位風度翩翩的騎士出身于克萊恩城的一個大騎士家庭，從小就生活優渥。
即便是當初在邊境與荷馬帝國作戰，溫度對生活標準的要求都不曾降低半分。
如今卻甘願睡在這樣一個簡陋“窩棚”里。
可見這邊的情況究竟是糟糕到了一個怎樣的境地。
“哈哈……讓你見笑了。”
也許是感受到了友人的心意，溫度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這邊的環境過于糟糕，就沒有熱茶和點心來招待你了。”
“……”
面對友人的自我調侃，卡倫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問起了他最關心的一個問題。
“叛教者軍團的“鐵鳥”究竟是什麼……能讓你們放棄大營進入叢林？”
“這……很難解釋。”
溫度的臉色此時也嚴肅起來。
“實際上……我並沒有親眼見過。”
“但是……”
溫度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陰沉，顯然想到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我去了被襲擊的河邊據點……”
“那里的情況……相當的可怕。”
“如果硬要我形容的話，就如同被黃金階的魔法師攻擊過一樣。”
“完全是一片狼藉……”
“許多人……甚至連尸體都找不全。”
“……”
“類似黃金階魔法師的威力？”
溫度的話讓卡倫的心情一下子沉入谷底。
黃金階的魔法師在戰場上是個什麼殺傷力，經歷過邊境戰爭的他再明白不過了。
……那是真正的軍團毀滅者。
……主宰戰場的戰爭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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