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君,王上有詔。”司馬梗帶著使者來到武安君白起面前,行禮參拜。
白起聞言,率領諸將,恭听詔令。
秦國使者上前一步,面對諸將,拿出秦王的詔令,朗聲道︰“王上有令,長平打了三年。此戰,我們雖勝,但折損過半。此戰也導致國內空虛,民生凋敝,將士疲憊。東伐邯鄲之舉,作罷。請武安君,速速歸國。”
白起听到這幾個字,神色微怒道︰“你說什麼。”
秦使害怕武安君憤怒的神色,語調顫抖道︰“王上有令…國內…將士…東伐邯鄲作罷…武安君歸國。”
白起不是沒有听清楚使者說了什麼,而是使者說的這些話,令他不能接受。他坑殺趙卒,不惜承擔罵名,就是為了一鼓作氣,拿下邯鄲,亡了趙國。
秦王的這幾個字,讓他的努力和心血全白費了。
白起看著使者問道︰“王上支持我伐邯鄲,亡了趙國。王上為何改變了主意。”
秦使敬畏武安君,語調顫抖道︰“趙國派出使者前去我國求和。”
白起問道︰“趙王派何人去求和?”
秦使道︰“先是甦厲,後是平原君。”
“你下去吧!”白起喊道︰“來人,不可怠慢使者。”
秦使試探性地問道︰“武安君,王上的詔令。”
白起接過詔令,一句話也沒說。秦使將詔令交到了武安君的手中,不想在這里多停留片刻。
司馬梗怒道︰“我們在前線浴血奮戰,好不容易,拿下長平。坑殺趙國四十五萬,亂起軍心。咸陽那邊倒好,竟然想到議和。”
張喏也道︰“武安君,我們應該擴大戰果,拿下邯鄲,再建功勛。”
又一人喊道︰“請武安君下令,只取邯鄲,亡了趙國。”
又有許多戰將,齊聲附和。
白起看著戰將,他雖心有不甘,但他也不敢違背秦王的詔令。白起瞧了一眼詔令,寒心道︰“拔長平,殺降卒,趙國元氣大傷。趙國邯鄲君臣惶恐,百姓人人自危。我若揮兵東進,一戰便可拿下邯鄲,亡了趙國,再建千秋功業,揚名後世。奈何,王上不信任我。”
白起心中不快,惋惜道︰“可惜啊!可惜。我們錯過了攻滅邯鄲最佳時機。若想再亡趙,就沒那麼容易。”
司馬梗安慰道︰“武安君不要懊惱。今日,我們不能攻伐邯鄲。以後我們還有機會去攻伐。”
張喏也道︰“不錯。今日不亡趙,明日還會有機會。”
“難啊!難啊!”白起見這些人看輕了趙氏男兒的骨氣,“趙氏子孫,多災多難。我們若給他們時間,他們定能恢復元氣,再創輝煌。我們想要再攻伐之,就不是那麼容易。”
一將喊道︰“趙氏兒郎,被我們坑殺四十五萬。武安君之名,是趙國的噩夢。武安君在,趙氏兒郎,豈敢反抗。”
“武安君出馬,趙氏兒郎,還不是任我們宰割。”
白起示意諸將安靜下來,“趙氏兒郎的可怕,你們是見識過的。我們直接對戰,佔不了上風。長平一戰,我們坑殺趙卒四十五萬。我國傾國之力,還要王上親征。敵將不知是我的情況下,讓我國折損近半。趙氏兒郎,不好欺。我們小看他們,是會吃虧的。”
張喏道︰“武安君,怎可長他人志氣,滅我等威風。趙氏兒郎善戰,豈是武安君的對手。有武安君在,趙國不足為懼。”
“我若不在了,又該如何。”武安君見諸將答不上來,“我征戰諸侯,四十多載,破城七十有余。我的一生,沒有敗績。可,常年征戰,我也是落下病根。我可以和諸侯爭,能與上天爭乎?我已經到這個歲數了,也算是上天垂愛。上天,還會給我多少時日。”
司馬梗道︰“武安君身體硬朗,是我國的戰神,怎可說這些喪氣的話。”
“我坑殺趙卒數十萬,是一把雙刃劍。此舉,既可以打擊趙人的士氣,同時也能激發他們復仇的情緒。以後想要破趙,何其困難。”白起長嘆道︰“可惜啊!我們錯過了亡趙機會。”
司馬梗見識到趙氏兒郎的厲害,感同身受,“武安君之言,我們都知道。可,秦王不知,咸陽諸臣也不知。”
白起悵然道︰“一個甦厲,一個平原君,豈能說動王上與趙國議和。”
司馬梗接話道︰“甦厲乃甦代、甦秦之弟。其兄辯論之才,諸侯皆知。甦厲能夠成為趙王的說客,其才華定不弱。”
張喏也道︰“平原君是趙王的親叔父,身份顯赫。他去秦國,代表了誠意。”
“我想要破邯鄲,亡趙國,取趙數千里疆域。”白起看著詔令之中還有幾行字,“王上卻只要趙國六城就答應議和了。悲哀啊!悲哀。”
諸將也想不通秦王,為何會做出這樣的政令。
司馬梗問道︰“武安君說甦厲、平原君說服不了王上。難不成是秦相,也贊成趙國求和。”
“範雎是王上身邊的寵臣,他若反對,王上定不會贊成。”白起將詔令放下,“範雎也贊成趙國求和,吾王才會下達此詔。”
司馬梗還是有些想不明白,問道︰“我們破了邯鄲,亡了趙國。趙之疆域,皆是秦國疆域。王上為何只要六城,就答應與趙國的條件。”
張喏嚷道︰“王上又不糊涂,豈不知這是虧本的買賣。”
“王上是忌憚我的軍功啊!”白起將這句話放在了心中,“王上詔令再此,你們說怎麼辦吧!”
諸將齊聲道︰“武安君說打邯鄲,我等便打邯鄲。”
“你們難道沒有發現軍營之中的變化嗎?”白起早就察覺到軍中發生的變化,“若無王命,我是調不動大軍。縱使我調動了大軍,也沒有糧草支援。我若違背王命,攻伐邯鄲。王 、王陵等人,也會以叛國罪討伐我。”
張喏喊道︰“他們敢?”
白起示意他安靜,“我們先和韓國打了三年,又與趙國打了三年。此戰,我軍雖勝,但兵疲。打了這麼久,將士們也不想打了。如今王命傳來,將士皆知,我能奈何。”
司馬梗憤怒道︰“王上怎能質疑武安君為國之心。”
白起淡笑道︰“你們是不懂我們這位王上,也沒見識到王上的手段。他看上去是慈祥的君主,待人誠懇。一旦,他要是狠起來,是六親不認的。羋太後、穰侯等人的下場,你們也知道吧!”
司馬梗打了一個寒顫,問道︰“武安君歸國,不是很危險。”
張喏也道︰“王上忌憚武安君,歸國後又該如何自保。”
“我只能裝病,閉門不出,才能打消王上的猜忌之心。”白起仰天長嘆一口氣,認命道︰“躲不過此劫,這就是我最後一戰。”
張喏罵道︰“武安君之功,是憑借軍功一步一步換來的。範雎不過是魏國流亡之人。他不過是靠一張嘴討好王上,有什麼本事。”
司馬梗也是忿忿不平道︰“王上封他為秦相,已然不能令人信服。長平之戰,我們在前線用命與趙人搏殺。他有什麼功勞,竟然被封為應侯,比武安君功勞還大。我也不服。”
沉默良久,不說一句話的老將甘英,也道︰“是啊!範雎未力寸功,卻成為秦相。今,又被封為應侯,我也為武安君感到不公。”
按照秦國軍功授爵,武安君拿下長平,坑殺趙卒四十五萬,為大秦立下赫赫戰功,可謂是居功至偉。武安君不得裂土封國,也至少封侯拜相才是。然,秦王對武安君不封也不罰,反而封範雎為侯,的確令人不服。
武安君見諸將皆在為他鳴不平,本來很失落的心情,漸漸好轉。武安君拱手感謝道︰“諸位對我之情,我銘記于心。承蒙諸位不棄,跟隨我征伐諸侯。我沒能為諸位提高爵位,是我之過。我對不起大家啊!”
武安君示意諸將不要說話,續道︰“王上不封,也不罰我。自有王上的用意和安排。請,諸位休要多言,以免惹禍上身。”
張喏喊道︰“武安君,怎能就這樣認命了。”
司馬梗也道︰“大秦,自秦孝公以來,都是按功授爵。位居秦相,那個不是擁有戰功。公孫衍收復河西,被封為大良造。張儀為秦相,也有連橫破諸侯之功。嚴君為右相,也是伐齊、楚,破三晉。甘茂居左相,也有平巴蜀,伐宜陽,問鼎周室之功。穰侯為相,也是戰功赫赫,護秦數十載。範雎,有何功勞,位居相位。”
諸將也道︰“我等不服。”
範雎有何功勞,這些人不知道,白起豈能不知道。若不是範雎,秦王豈會囚禁羋太後,驅逐穰侯等人。白起也知道秦王封範雎為侯,是想傳達一個信號。借助範雎等人,扶持王 等將,打壓和削弱他的影響力。
範雎在秦王心中的地位,遠比他要重要。白起想到自己一心為國,卻被秦王猜忌、冷落。也許,還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秦王認為他是宣太後、穰侯提拔的人,不敢放心重用。
白起想到此處,心灰意冷,吸了一口涼氣,“我不認命,又該如何。”
司馬梗道︰“武安君,我們聯合向王上進言。”
白起阻攔道︰“萬萬不可。”
司馬梗問道︰“為何不可。”
“你們之舉,是為我請命,討個公道。”白起話鋒一變,“王上認為是我攛掇你們逼宮。”
司馬梗神色慘然道︰“我沒有逼宮之意。”
“我知道你沒有。但,王上不會這樣想。”
張喏見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甚感屈辱,問道︰“武安君,我們什麼都不做。”
“老夫征戰大半生,也累了。王上召我回去,我也可以休息了。諸位,即將離別,以歌送我。”白起看著咸陽,高唱道︰“豈曰無衣,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諸將忽聞歌聲,高唱道︰“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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