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太陽沒有照常升起。
天色陰沉，烏雲密布，沒一會兒，就下起了小雨。
仙武學宮中，宣瀅一夜未眠。
她收拾了行李，身騎白馬，站在仙武學宮大門前，注目良久，而後轉身于細雨中，踏塵離去。
細雨沾濕了黑發，劃過了臉龐。
那緩緩流下來的，不知是雨水，亦或是宣瀅的淚。
這個結果，方林早已經知曉。
若是以前，他會去阻止宣瀅的離去。
但是，一路走來，他明白太多了。
沒有實力的憤怒，等同于無能咆哮。
與其挽留宣瀅，倒不如等實力強大了再去找她。
就如同任雨菲和風吟雪。
無論他們在哪里，方林都會奮不顧身去追逐。
宣瀅，亦然如此！同日，在宣瀅離去以後，仙武城蕭家內，傳來一個消息，蕭河死了！一傳十，十傳百，最後傳到了仙武學宮。
只是，版本卻是變了點味道。
“方林目中無人，當街射殺蕭家天才！”
“為爭當仙武城第一人方林竟然當街行凶？”
“天才之爭，蕭河之死，內卷什麼時候才結束？”
“天理何在？
蕭家天才野外打獵，竟被仙武學宮第一弟子當街射殺！”
……顯然，這些話是有心之人刻意而為之，目的是想將蕭河的死栽贓在他身上。
因為，當日方林只是斷了蕭河的筋骨，並未傷他修為分毫。
以修者的肉身強度，那種程度的傷，根本就不致命。
那麼解釋就只有一個。
蕭家主殺了自己的親佷子，並且趁著這個機會，甩黑鍋給方林！只是，方林不太明白其中含義。
要說朝天宗，被兩位師尊給嚇退了，短時間內不會再來找他麻煩。
蕭家？
蕭家不敢和仙武城公然叫囂。
至于剩下的輿論壓力？
根本不存在的！仙武學宮屹立于仙武城之上，地位本就比仙武城要高得多。
蕭家即便再狂，也不敢公然和仙武學宮叫囂。
不然的話，仙武學宮上的長老，隨便出一個都可以滅了四大家族。
當方林知道這個消息以後，他的眼角露出一絲狠色。
本就心情不好的他，此時內心出現了躁動。
就如同一頭甦醒的惡魔，正不斷侵蝕著方林的心智。
他深呼吸一口氣，前往大殿，找到了余掌門。
此時，余掌門正在手提毛筆，修心養性。
一筆一劃之間，有著天地大道的痕跡。
僅僅是一副字，卻蘊含了無數道行，功法于其中。
到了這等年紀，一舉一動，皆是修行。
方林並沒有打擾，等到余掌門完成手中杰作，這才開口︰“見過掌門！”
“嗯！”
余掌門隨意應了一聲，又問道︰“方林，你覺得我這字，想得如何？”
“龍飛鳳舞，飄逸灑脫，就如同掌門你的心性！”
方林淡然一笑，緩緩說道︰“除此之外，還帶著幾分鏗鏘和決絕，則代表著掌門內心的堅持！”
短短一句話，讓余掌門對方林刮目相看，連忙豎起大拇指︰“想不到你年紀輕輕，修為了得之外，還有這等眼光！”
余掌門不知道，以前的方林，達到過更加高的境界。
甚至還將自己的劍法，蘊藏于四個字之中。
造詣如此之深，看出掌門自中真意，自是不難。
突然，余掌門話鋒一轉，又問︰“那你可覺得，我這字中，有何缺點？”
說著，余掌門便笑眯眯地看著方林。
他修習書法百余年，早已自成一派，能說出他書法中的優秀點，並不算太難。
但是，這挑毛病，卻需要更高的修為。
也就是說，余掌門要考一考方林，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懂。
而且，余掌門也想趁著這個機會看看方林的人品——他想看看方林到底會不會阿諛奉承之言。
很快，方林便讓他失望了！細看一番過後，方林便沉聲道︰“若我沒有說錯，掌門練習書法多年，卻一直並無進展，總是覺得少了點什麼，卻又不知道缺少什麼把？”
一句話，讓余掌門心頭當下一驚。
這種感覺，就如同去算命。
那算命的相師，一眼就看出你此前的狀態，並且為何而來。
你震驚，但是，你還是要強壯鎮定。
因為，你還想听他如何編下去，又或者說，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正確。
見余掌門不說話，方林便知道，他說對了。
說起年齡，方林都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余掌門這點小伎倆，又怎麼瞞得過方林的雙眼？
他頓了頓，繼續說下去︰“掌門的字，一筆一劃，都極為端正，只是，缺了魂！就如同人，漂亮的人千篇一律，獨特的魂卻是萬中無一！”
世間上寫字的人很多。
但是，能成為大家的，卻是少之又少。
何解？
便是魂之一字！“不知掌門有沒有想過，修習書法之時，讓自己徹底脫離凡俗，將自己的感受，傾注于書法之間？”
“當你帶有目的性去修習的時候，一切便變了味道，或許放下這些執念，方是大道盡頭！”
嗡！還沒說完，余掌門的腦袋便嗡嗡作響，醍醐灌頂，一時之間，他豁然開朗。
以前不明白的疑問，也在這一刻一一解開。
那種感覺，仿如撥開雲霧見青天！方林的話，如同仙音一般，繞梁三日，經久不絕，一直盤旋在余掌門的腦海中。
心有所感的他，竟然當下就進入了入定狀態。
方林見狀，不再多言，微微一笑，踏出了掌門的房。
走的時候，還順便帶上了門——整個仙武山的人都知道，他方林，可是個講禮貌的孩子。
只是，當方林踏出仙武山那一刻，他的面色便陰沉了起來。
和宣瀅一樣，在煙雨中，方林向著仙武山緩緩走去。
一路上泥濘，還有馬蹄在那路上。
方林看著，就仿佛目送宣瀅離去一般，一時之間，心中竟有幾分多愁善感。
在仙武學宮這一段時間，承蒙宣瀅照顧，他才免去了大部分的麻煩。
如果說方林心情能好，那才是假的。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的！”
方林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不知不覺，便已經來到了山下。
因為下著雨，今日的仙武城並不熱鬧。
但是，當眾人看到方林的時候，還是紛紛涌了出來。
特別是當他們看到方林正向著蕭家方向走去的時候，他們更覺得，今日有好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