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聞袁立還有事要稟報,李延慶當即問道︰“哦?還有什麼好消息?”
“是有關樞密使王樸的。”
袁立頓了頓,接著說道︰“魏三娘昨日到這茶鋪來,說那王樸最近幾日回到家中就會大發脾氣,並多次出言辱罵政事堂的範相公,此事絕非尋常,而且魏三娘還說此事與當今聖上也脫不了干系,因為王樸在睡夢中用夢話罵聖上。”
“照她這說法,王樸這是與範相公,還有聖上起了矛盾?”李延慶有些不太相信。
按理來說,王樸作為郭榮的親信,無論什麼情況應該都會與郭榮同一立場,他倆如何會發生矛盾?
而且還有範質牽涉其中。
眾所周知,範質在官場上甚少得罪人,他又則會氣得王樸回家大發脾氣?
就李延慶對範質的了解,範質應該不會與王樸主動發生矛盾,所以此事有可能是魏三娘在撒謊。
可魏三娘撒謊的目的是什麼?她的父母如今還在袁立的手上,她就不怕撒謊的後果麼?
從動機論的角度出發,魏三娘並沒有撒謊的動機。
若是魏三娘並未撒謊,那王樸這大發脾氣就有些細思極恐了。
顯然,是朝中發生了變故,以至于王樸站在了郭榮與範質的對立面。
那麼,朝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剎那間,李延慶的腦海里閃過了數種猜測。
袁立喝了口茶︰“魏三娘並未給出詳細解釋,據她所言,王樸很少與她談及朝中公務,不過若是魏三娘所言非虛,在下認為,朝中不日或將有大變故。”
李延慶收起思緒︰“此事我會派人去打探的,魏三娘此人非常重要,你務必要將她牢牢掌控,對王樸府邸的滲透也不能停止,最好能多安排點人手進去,魏三娘畢竟不夠可靠。”
袁立回道︰“在下明白,只是王樸生性簡樸,再想安排人手進去頗有難度,不過在下定會盡力而為。”
王樸最近心情很糟糕。
根源在于郭榮決意親征。
王樸不看好此次親征,認為親征會嚴重削弱周朝的國力,並對周朝帶來難以預見的危機。
只是郭榮心意已決,且朝中支持他的官員眾多,王樸無力阻擋,親征計劃正有條不紊地順利推進。
深深的無力感壓在王樸心頭,仿若千鈞重石,壓得王樸有些喘不過氣。
好在家中有年輕貌美又善解人意的魏三娘在,總是能令王樸如釋重負、如沐春風。
原本勤于公務的王樸,現在每天最期盼的事情竟然就是放衙。
這樣他便能盡早歸家,沉溺于溫柔鄉中,暫且忘卻煩惱。
十二月初六,是久違的休沐日。
王樸也久違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睜眼,是熟悉的淡藍色帷幔,側過頭,望著身旁發出輕微鼻息的魏三娘,王樸只覺積攢多日的疲憊全都煙消雲散。
正當王樸撐起手臂,想要起身時,身側美人卻被他驚醒。
“阿郎,你醒了。”
魏三娘睜開惺忪睡眼,聲音輕柔,似羽翼滑過心房,令人酥軟。
“嗯,醒了。”王樸揉了揉眼角,抬起頭,只見窗外陽光明媚。
王樸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起晚了,他一把掀開被子,從床上起身︰“這都什麼時辰了?今日怎無人叫我起床?”
魏三娘連忙扯住被子,蓋住乍泄的春光,輕聲回道︰“今日是休沐日,阿郎多休息一會又有何妨?”
王樸愣了愣,伸手點了點魏三娘的眉心,責備中帶著寵溺︰“你啊,好心辦壞事。”
卯時(五點)起床的習慣,王樸已經維持了近三十年。
不過這幾年隨著年齡的增長,王樸已無法做到自覺睜眼,必須有侍女幫助才能準時起床。
昨夜王樸過于放縱,侍女又被魏三娘支走,今日一覺竟睡到了日上三竿。
魏三娘眨了眨眼︰“妾身是看阿郎最近老踫到煩心事,以至于身心疲倦,便想著讓阿郎睡個好覺,久違地睡了個懶覺,阿郎難道不覺得舒爽麼?”
“最近煩心事是挺多的。”王樸又躺回了床上,並扯回被子給自己蓋上。
既然都破了戒了,那不如再躺會。
“嘻嘻。”魏三娘笑魘如花,挪到王樸身側,雙手抱住了王樸的左臂,用溫潤的身軀緊緊貼住王樸,又將雙唇湊到王樸耳邊︰
“阿郎,有什麼煩心事,你可以講給妾身听听嘛,說不定妾身能為你出謀劃策呢?”
王樸一听,眉毛一挑,轉頭瞥了魏三娘一眼︰“你最近怎麼老是向我打听這些?”
“妾身這不是見阿郎這些日子總是愁眉苦眼的,便一直想著替阿郎排憂解紛。”魏三娘將王樸的手臂抱得更緊了些。
王樸有受不了魏三娘的“熾熱”,他左臂發力,稍稍掙脫魏三娘的懷抱︰“你的本意是好的,只是這些事情你不該知道,你該知道的事情我都會告訴你,你不該知道的事情你也莫問。”
“妾身知道了,以後不會再問了。”魏三娘嘟了嘟嘴,顯然有些氣餒。
王樸見魏三娘情緒低落,連忙轉移話題︰“你父母的病情最近如何了?可有好轉?”
魏三娘是經由牙儈鋪賣入王家,王樸之前並不知道魏三娘雙親的情況。
而魏三娘一開始在王家地位低微,再加上她背負的特殊使命,她也不敢主動透露自己糟糕的家庭情況。
直到今年上半年,魏三娘終于博得了王樸的寵愛,正式被王樸納為妾室。
王樸當然要知道自己寵妾的家庭情況,魏三娘經受不住王樸的再三詢問,終于將自己父母雙雙病重的消息透露給了王樸。
這王樸哪能坐視不管?于是他每月都從自己並不豐足的薪俸中擠出十貫,用于魏三娘父母的醫藥費。
魏三娘背負的巨額醫藥費有了著落,就動了擺脫袁立掌控的心思。
只是袁立反應夠快,早早就將魏三娘的父母秘密轉移,這才將魏三娘這點小心思給掐滅。
如今,魏三娘依舊能從王樸這得到每月十貫的醫藥費,卻很難再見到自己的父母。
魏三娘也不是沒動過向王樸袒露一切的想法,只是父母的安危始終是懸在她頭頂的利刃,讓她無法下定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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