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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找不到他,就讓他來找我吧。”
立馬有人附和︰“對啊,可以發廣播啊,老易肯定听得到!”
老劉叔︰“可是老易真的在學校麼?學校都翻了個底朝天了。”
老劉叔看著易碎,欲言又止,他想說特別是易碎,簡直是要拆了學校。
易碎抬起頭,說︰“不管了,先試試。”
“也行。”
“那就這樣了。”
縣里的喇叭早壞了,因為平時沒用,也沒有人去修過,所以只能用學校里的廣播。
易碎站在廣播台前,他低眼看著,面前就是耳麥。
他想起課間時間學校是不放歌的,易老師會在每天七點半準時念廣播,都是一些詩歌或者新聞。
他聲音不像易碎,沉邁蒼老,像學校的那口大鐘,能重重長鳴卻古老得讓人憂心。
易碎從小學听到高中。
听他的聲音一步步沉穩。
這是易碎第二次到廣播室,他手里攥著耳麥,深深呼了一口氣,然後說︰“是我,易碎。”
閉了眼,想起易老師深夜回來給他點蚊香的畫面。
那個時候只有火柴,刷啦一下的火光,手護著,彎下身,把蚊香點燃。
或許是夜太黑,顯得那一點小火光太過明亮,把易老師佝僂的身軀勾勒得太心酸。
易碎睜開眼。
“爸,回來吧。”
都過去吧。
好的壞的。
我們回來重新開始吧。
周嵐看著他毅然欣長的身影,眼眶潤濕。
好像孤獨在長夜里漫漫走了十多年。
他不想讓自己再後悔個十幾年。
所以他委屈一點沒事。
只有周嵐知道一句爸回來吧花費了易碎多大的勇氣。
周嵐忍著沒沖上去抱住他,擦去眼淚,試著笑了幾次。
終于選了個看起來最自然的笑容朝易碎走去。
易碎側頭看著周嵐。
問︰“說這些夠了麼?”
像個小孩怕自己做得不夠好。
可明明是他承受著那些不好。
周嵐覺得自己笑得比哭還難看,憋著哭音︰“夠了,你做得很好。”
易碎低下頭︰“那他怎麼還不回來。”
周嵐心一緊,把易碎抱入懷里,安撫著他的腦袋,溫聲說︰“別怕,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易碎把腦袋深埋。
太累了,真的是太累了。
如果不是這一天周嵐都在他身邊,他不知道他是不是還能冷靜思考。
叮叮叮∼
易碎身體一僵,把手機拿出去,看了眼周嵐說︰“周至言。”
邊說邊接通電話。
周嵐微微點頭,表示你先接電話吧。
“喂。”
一天下來,易碎的聲音早已沙啞得不成樣。
“回來吧,易叔他在家里。”
易碎一愣。
有些不敢相信,重復一遍︰“你說什麼?”
周至言好像嘆了口氣︰“易叔現在在家里。”
易碎手機僵著。
然後終于反應過來,拉著周嵐就跑。
周嵐被他突如其來的反應嚇到,嘴張了張,還是沒問,任著他拉著跑。
就這麼長一段路。
除了風聲和腳步聲什麼都沒有了。
易碎沖到門口,門沒鎖,直接敞開著。
易碎和周嵐進去。
走過玄關,穿過客廳。
易碎的腳步突然慢下來了,靜靜的挪著,一步一步,好像怕過去發現什麼都沒有。
廚房沒有油煙機,熱氣冒著。
白煙裊裊,隱約朦朧。
隔著白煙,易碎看到易老師蒼老歲月忍欺的臉。
易老師似乎懵了,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然後又慢慢柔和下來。
“回來了啊。”
易碎沉沉點頭,“嗯,回來了。”
“等會哈,小碎。”
易碎雙眼一下逼紅。
小碎。
十多年了,他才能再听到一聲他這樣叫他。
易碎哽咽︰“嗯,好。”
易碎牽著周嵐在長椅上坐下。
才發現自己下身全都是泥。
易碎恍然,他就是這樣一句沖回來的?
再看周嵐,鞋上褲腿上全沾著泥。
周嵐有潔癖,除了易碎這個糙漢身邊從來沒有髒亂的東西。
更別說像現在自己這麼髒過。
周嵐被易碎看得有些迷惑,略略歪了點頭,問他︰“怎麼了?”
易碎無聲的抱住周嵐,臉往的雙鬢間蹭了蹭,他臉上有泥,已經干了結成一小塊。
蹭著蹭著都散成灰,夾在周嵐發間。
周嵐懵懵懂懂︰“怎麼了?”
易碎似乎笑了下,沙啞的聲音在夜晚听起來莫名撩人。
“你好像比我干淨一點。”
周嵐沒听懂︰“啊?”
“所以蹭到你身上。”
這樣就髒得差不多了。
周嵐在他肩上拍了下,“行了哈。”
易碎乖乖退開。
易老師似乎是掐著時間等著他們結束了才出來的。
易老師把面放在易碎面前。
整整一大碗。
易碎一愣。
易老師笑︰“孩子,生日快樂。”
易碎眼瞳一縮。
一天下來,累死半活。
易碎早忘了今天是他生日。
再看面前的面,一時心里五味雜陳,難以言明。
易碎看了好久。
易老師一愣,有些緊張︰“你以前不是最喜歡長壽面了麼?怎麼不吃啊。”
“吃。”易碎拿起筷子,堅定的說︰“我吃。”
就是光光的面和湯,連把蔥都沒放。
易老師手藝似乎好了點,起碼記得放鹽了。
早幾年,易老師還會記得易碎的生日,再晚都會趕回來,因為時間緊只能匆匆下一碗長壽面。
明明只有水和面的味道。
可在易碎後來的那些年里卻格外惦記那個味道。
易老師就這麼看著他吃,像父親寵溺的看著小孩一樣。
他是父親,他卻不是小孩。
不,他是小孩。
一直都是。
易碎抽一口氣,埋著頭,大口大口的咽著。
面條煮得有些爛,匆匆進了食道。
易老師笑了笑,拿紙給他,說︰“你慢點,又沒人跟你搶。”
易碎嘴塞滿的,模模糊糊唔了一聲。
易老師沒辦法,只能自己站起來,彎著身體,越過桌子去給易碎擦嘴。
兩個人對這種情景都有點陌生,但誰也沒說。
易碎連面帶湯全都吃完了。
易老師問他︰“吃飽了麼?鍋里還有。”
易碎點頭︰“飽了。”
但還是起身,去廚房盛了兩碗面。
易老師看著面前的面,有些愣︰“這……”
易碎給兩碗面放好筷子,說了一聲︰“還想再做手術是吧。”
換平時,易老師早慫上去了,可現在只是嘿嘿一笑,像個老頑童。
易碎坐下,目光看著周嵐,說︰“餓了吧。”
周嵐跟著易碎鬧騰了一天,除了早上那碗紅豆薏米粥,再沒進食。
周嵐搖頭。
他是真沒覺得餓,或者說忙得忘了還有餓不餓這回事。
面剛入嘴。
周嵐被嗆了一下。
真的是清湯寡面啊,鹽可能都沒放幾顆。
周嵐自己廚藝不錯,後來易碎掌廚也一直不錯,他從來沒想過能把易碎養成一個大廚水平的人煮碗面都是這麼特別的味道。
易老師全程屬于一種吃一口停一口,吃一口停一口的速度。
最後很糾結的問︰“兒子,你到底喜歡它什麼?”
易碎鄙他一眼,回答︰“預防骨質疏松。”
易老師︰“。。。。”
鹽吃多了會骨質疏松這易老師是知道的。
但是這是在夸我還是罵我??
易老師點頭,承認錯誤︰“我以前鹽是放得有點少。”
易碎眼都不抬了︰“你以前那是直接不放鹽。”
易老師︰“。。。。”
我還是老老實實低頭吃面吧……
周嵐看著他們父子倆笑了。
這樣真好。
“明天我送你回醫院。”
“啊。”
聲音弱弱的,像撒嬌。
“等過幾天元旦了,醫生說你沒事了,我就接你出來。”
易碎這樣說了,易老師才乖乖點頭。
人是不是這樣。
從小活到大,再從大活到小。
易碎不知道怎麼一個下午的時間,易老師變得這麼依賴人,簡直不像他一慣的慫死人不償命的教師形象。
也許,是真怕了吧。
易碎那個樣子,任誰看了都怕,怕他會真的離開。
兩個人都很默契的沒有再談下午的那些事,倒是看起來氣氛不錯,相安無事。
吃碗面,易老師低著頭,說︰“對不起。”
易碎久久沒有回答。
易老師抬起頭來看他,眼神緊張。
“你……”
“爸!”
這一聲爸太響亮了,嚇得易老師愣了好久。
面部表情一點點的柔和下來。
眼眶濕了。
十幾年了。
從妻子走後,他再沒哭過。
如今被這小子一聲爸只能戳到了淚點。
聲音哽咽︰“誒,兒子。”
易碎沒有哭,眼角卻是紅的。
這一天太感性。
易碎哭過,周嵐哭過,易老師哭過。
他們都獨自度過了小半生,也不是愛哭的人。
今天不是很美好,真相直接撕裂了平靜的外表。
連面也不是很好吃。
偏偏三個人擠在這一方小小空間時,心平靜了。
易碎把易老師送進房間。
一個人站在陽台上。
鄉下沒什麼高樓大廈,能看到一整片的星星。
星星綴在黑夜里,繁星點點,很美。
咽喉有點癢癢的,易碎有點想抽煙,可想到周嵐忍下了。
周嵐走過來,和他並肩站著,手隨意搭在護欄上,看著星星,說︰“真美。”
易碎喉嚨一滾︰“是啊。”
周嵐把禮品盒遞給他。
易碎一愣,然後接過。
打開一看。
一條黑色領帶整整齊齊躺在里面。
易碎驚訝的抬頭看周嵐︰“這是……”
周嵐笑,眼里含星,“生日快樂,易碎。”
十一點五十九。
正好。
“很早就想給你買領帶了。”
只是一直沒有身份。
現在終于可以了。
易碎的胸腔起伏,猛烈的跳動,狠狠抱緊周嵐,聲音沉沉︰“謝謝,周嵐,謝謝。”
周嵐笑。
他知道他謝的不止是禮物。
而是遇見他。
所以,易碎,也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