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靜謐，微紅的陽光照過西面窗欞，穿過縷空雕花投在床幃，楊堅聞著香爐傳來的香味，緩緩醒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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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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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著的近侍捧著毛巾上前，輕柔的給皇帝擦拭，老人眼楮有些渾濁，听到吱嘎的開門聲，一道身影映著另一邊縷空雕格照進的陽光大步走了進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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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摩？”<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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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是臣李淵。”<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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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德？”楊堅使勁眯起眼楮，看清走來的人，笑了一下︰“差點將你與阿摩看做一人，他現在到哪兒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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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的李淵，將門扇輕輕闔上，走到龍榻一側，看著榻上虛弱的姨父，心里有些發堵，自幼喪父，多數時間都在楊堅府上，將老人看做父親都不為過。<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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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淵深吸了口氣，拖著甲冑摩擦聲蹲下來，靠近老人低聲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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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太子快到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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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午，罷黜楊勇太子位的事早已在宮中傳開，就算此時沒有下詔冊封楊廣為太子，但早朝時，皇帝的口諭也算是立定了那位晉王將來的位置。<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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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李淵此時說出楊廣為太子，也不算突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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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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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殿安靜了一陣，龍榻上沉默的老人，忽然咳嗦起來，宦官趕忙接來痰盂，李淵也站去一側，伸手在姨父後背輕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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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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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地捧著痰盂的宦官看到盂底清水上，飄起一圈血絲，嚇得叫出聲，意識到不對，抬手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李淵眼楮怒瞪，就要拔腰間劍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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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德，算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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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堅無力開口，又朝那宦官搖了下手掌︰“去吧。”<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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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緩口氣後，看著杵在那里的李淵，笑了一下︰“你呀，跟一個宦官慪什麼氣，驚呼小叫人之常情。”<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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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說得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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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李淵將抽出一截的虎頭劍柄插回鞘里，伸手攙扶著老人坐靠去床頭，後者繼續笑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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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陛下陛下的，周圍都是宮女宦官，沒有大臣，今日你就叫朕姨父。”<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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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父。”<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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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稱呼自從楊堅登上大寶，李淵已經很久沒有稱呼過了，原本熟悉的詞匯從口中輕輕喚出，聲音都有些發抖。<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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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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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殿門外有宦官的聲音響起︰“太子來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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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進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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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堅拍拍身旁這位佷子的手︰“你和阿摩一起長大，往後啊，就多幫幫他，若是听不進去勸言，找個沒人的地方，湊他一頓，就當是替朕打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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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殿門再次打開，一身常服的楊廣臉上掛著淚痕，一進來就撲到床榻前，�l墓蛟詰厴稀 lt;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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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兒臣來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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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就好跪著做什麼。”楊堅讓他起來，指著一旁的李淵，“剛剛還跟叔德說起你，往後你們表兄弟互相幫扶。”<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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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淵、楊廣兩人年齡差了一些，可也算一個院子里長大的，前者更多的時候，還起到兄長的作用，經常給楊廣從外面買些街邊零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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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床前的表兄弟倆對視一眼，或多或少都憶起兒時的些許畫面，齊齊朝榻上的老人拱起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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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臣）定會與表兄（表弟）攜手共進！”<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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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堅看著他倆，笑著點點頭，頗為欣慰的出了一口氣，三人聊了一陣，李淵還事出去後，寢殿內就剩父子倆人，老人沉默了一陣，開口說道︰“今日一早，為父將你兄長太子之位廢除了，你心里會不會對兄長感到愧疚？”<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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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床沿的楊廣微微低下頭，起初听到這件事，也極為驚訝，論才智，兄長身為太子，在位也算兢兢業業，至少沒有做過什麼混賬事，讓人失望，就除了一點愛喝酒，愛與文人雅客聚在一起吟詩作畫<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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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都朕的兒子，沒有討厭誰，喜歡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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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看出楊廣的心思，楊堅並沒有直接說破，伸手在兒子手背上拍拍，目光看去那邊緊閉的殿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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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朕不喜他的愛好，那不是皇帝該有的，阿摩，你要記住，身為皇帝，對什麼事都不能過多的偏愛，女人、琴棋書畫、刑罰、權術過多的喜愛，就會沉迷進去，就會滋生出拿這些事討好你的小人，壞了你德性，髒了你的心，蒙蔽你的眼楮，別以為為父將事情夸張許多，一旦發生了就後悔莫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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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每一個字說的很慢，卻也有力量，循循教導面前這位往後的繼任者。<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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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摩你要記住，當了皇帝就不能再使性子了，不過朕也放心，有國師幫襯，應該能約束一二，但，你切記不可能過多信任，還有越國公，他更不能信任，居功至偉，權利心重，為父在的時候，能壓他，他听從為父的，可一旦不在，他的野心就會滋生，能不能壓住，就靠你的本事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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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帝王家，這些事楊廣多少清楚的，可親耳听到父皇所說，臉上多少有些驚色，“國師性情溫和，應該不至于，可越國公他是跟著父皇生死里殺出來了的，也不能信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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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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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堅笑起來，擺了擺手，艱難的抬起手，指去掛在角落的架上鋪開的龍袍︰“因為是皇帝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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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垂下來，落在真絲被褥一側，老人緩了口氣。<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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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還有很多事沒做，心里規劃的大運河，才堪堪測定，這些利國利民，立百世基業的東西，就要交到你手里了一定要做好，但不要操之過急，耗損民力，有生之年能完成就可”<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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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兒臣記下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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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廣拱手應了一聲，靠著床頭的老人朝搖了搖手︰“為父還想說的，一天一夜都說不完，有些困了，你出去吧，照顧好你母後，她這一輩子，其實比尋常女人過的辛苦勞累，朕還是有虧于她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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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痰音的話語漸漸停下，老人靠著木枕漸漸昏睡了過去，楊廣替他蓋好被子，躬身悄然退出殿門，外面，彤紅的霞光里，文武百官衣冠整齊，早已等候在這里。<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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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漸落。<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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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雀飛過城樓，長安東城門外，盤查出入城門的士卒看著天色，隔絕了還想要出入的百姓、商賈，關上城門的一刻，遠遠的，一道煙塵沿著官道飛快而來，嚇得城樓上的士卒敲響鐘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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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 哼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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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驢叫長嘶，彌漫的煙塵卷去一側，露出一個青衫白袍的書生，翻身下來，背後還有個道士，捂著嘴跌跌撞撞的跳下驢背，連帶一旁的書架隔間，小門推開，跳下一只大蟾，與那道人一起蹲在路邊‘哇’的嘔吐。<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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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國師”<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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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尖兒的士兵認出了騎驢的書生是誰，連忙跑到另一側牆垛，朝下面嘶吼︰“開城門，國師要進城！！”<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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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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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個士兵拉扯，絞盤轉動下，緩緩打開城門，發出沉重的呻吟，陸良生叫上擦嘴過來的道人和師父，在兩側士兵好奇的視線里，踏入城中，一刻也不停留的朝皇城過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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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黑盡，皇宮一片燈火通明。<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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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的老人再次醒過來，看到坐在床沿，眼楮濕紅的婦人，伸手在她眼角刮了一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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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現在什麼時辰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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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戌時。”<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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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知不覺睡了三個時辰，感覺還未睡夠一樣。”<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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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堅臉上仍舊帶著笑，擦了擦妻子的臉頰上淚痕，說笑兩句，目光看去殿門，外面輕悄悄的，沒一點聲音。<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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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國師回來了嗎？”<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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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在來的路上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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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伽羅其實並不知道楊素是否找到了陸良生，眼下，只能這樣安慰丈夫，剛說完，外面響起一道聲音。<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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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陸良生回來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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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話語仿如一股春風吹進了緊閉的門窗，讓老人精神陡然一振，臉上泛起了紅潮，不用皇後攙扶，自個兒也能坐起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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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快快進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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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聲音高亢的朝外喚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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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婦人臉色露出疑惑，左右看了看，心里咯 猛跳了一下，因為她根本就沒听到什麼聲音。<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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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難道產生幻听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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