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風之花雨

第一千四百五十七章 人盡其才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蕭風落木 本章︰第一千四百五十七章 人盡其才

    隨著晚宴接近尾聲,畫舫一艘接一艘散去。

    最後僅剩三艘,正是江城三大花魁的畫舫。

    樂聲漸低,人舞稀稀。

    不再喧囂,卻顯純美。

    順風號,二層客艙。

    夏冬去而復返,臉有憂色,低聲道︰“這艘船明天啟航,你怕下不去了。”

    她是偷偷把李含章弄上船養傷避禍的,不可能正大光明的下船。

    李含章受得刀傷,且是刺傷,傷口很深。

    盡管沒傷到要害,至今也僅能艱難下床。

    今晚船上貴客雲集,警戒何止深嚴,她帶著一個半殘廢,肯定沒法混下船。

    李含章忍不住問道︰“怎麼明天就啟航了?你不說還有十好幾天嗎?”

    夏冬無奈道︰“本是如此,剛才宮幫主宣布的時候,我也很意外。”

    若非擔憂李含章,她就跟授衣一起走了,不會找借口留下。

    人家因為授衣把她當成貴客,僅此而已。

    不可能什麼都告訴她。

    李含章使勁撐手,支起上半身,問道︰“我留在船上,會給你惹麻煩嗎?”

    船在啟航之前,艙房都是空的,他呆在船上自然是安全的。

    明天就要啟程,人員紛紛入駐,還留在船上自然就危險了。

    他倒不怕危險,更多是在擔心連累夏冬。

    夏冬淡淡道︰“岳湘不怕我,我不怕岳湘。讓她發現你,你就很難說了。”

    李含章斜眼道︰“你不是說岳湘不敢在風沙眼皮底下動手嗎?”

    “她是不敢,可這一片比鄰幫主的艙房。”

    夏冬沉聲道︰“她是幫主的心腹侍女,負責近衛,扣你個刺客的帽子,不難。”

    李含章苦笑道︰“你怎麼把我安排到人家眼皮底下了,這不是送羊入虎口嗎?”

    夏冬冷冷道︰“好了,別廢話了。老實呆著,別出門,別發聲,我包你沒事。”

    起身欲走。

    “等等。”李含章趕緊叫住她道︰“我還有事問你呢!”

    夏冬轉眸回視。

    李含章一臉期盼,問道︰“我剛才听走廊上好像有人說起三河幫的海執法。”

    海執法即海冬青。

    武平軍進駐岳州,君山及君山艦隊遭到了嚴厲封鎖,物資奇缺。

    那時,他借著王魁親信的身份,打通了走私渠道,幫忙補給。

    後來岳州軍偷襲武陵,也是他去找海冬青求放行。

    是以兩人頗有交情。

    夏冬回身反問道︰“你都听到些什麼了?”

    李含章苦笑道︰“人家隔著門走過,我又不是順風耳,就听到有人提海執法。”

    “最近幾天江城冒起些江湖傳聞,可能跟海冬青有關。”

    夏冬沉聲道︰“可這跟你有什麼關系?你安心養你的傷。”

    李含章還要再問,夏冬已經不想再理,拂袖便走。

    結果沒走出幾步,忽又頓步,回頭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李含章的武功確實不如夏冬,耳聰目明並不遜色多少。

    很快也听到了傳自走廊的腳步聲。

    而後,傳來敲門聲。

    夏冬和李含章相視一眼,不免有些緊張。

    李含章做口型問道︰“誰找你?”

    其實這間本是給夏冬安排的房間。

    不過,夏冬一直住在隔壁的雜物間里。

    夏冬微微搖頭,表示不知道。

    除了授衣,她在三河幫沒朋友,沒熟人,沒要侍女服侍。

    還以喜歡清淨為由,不讓人打擾。

    誰會來找她?

    不管是誰,反正現在裝要裝成房里沒人。

    一個女聲傳進來︰“夏姑娘,婢子是授衣小姐的侍女,有人要見你。”

    似乎有些刻意壓低聲音,顯得很輕,好像見不得人似的。

    听到這個女聲,李含章有些呆了,一下子挺直了身體,一個藥瓶隨之掉到地上。

    咕咚一響。

    夏冬沒好氣地回眸,飛他一記白眼,嘴上道︰“我睡了,有事明天再來。”

    李含章根本沒注意,眼神直定定的,臉色陰晴不定。

    女聲又道︰“還請夏姑娘開下門,確實非見不可。”態度很客氣,語氣很堅定。

    夏冬不悅道︰“不見。”

    女聲繼續道︰“還請盡快開門,時間拖長了不好。”

    夏冬惱道︰“你威脅我?”

    女聲明顯有些急了︰“還請看在小姐的面子上,開下門好麼?”

    夏冬還要拒絕。

    李含章扯了扯她的袖子,做口型道︰“見。”

    夏冬回頭瞪了李含章一眼,做口型道︰“為什麼?”

    李含章不答,僅以口型道︰“我藏起來。”又伸手指指角落的屏風。

    屏風後面是浴桶和便溺之器。

    夏冬略一猶豫,回道︰“等我一下。”

    女聲立刻道︰“還請盡快。”

    夏冬趕緊扶起李含章,把他抱到了屏風後面,迅速收撿了一下床榻,收回了栓門的長繩,然而松開了外衣,弄散了頭發,做出起床的樣子。

    期間,女聲又催促了幾次,聲音都不大,語氣都很急。

    夏冬轉目掃視一圈,覺得沒啥破綻了,這才過去開門。

    異常警惕,沒忘提氣。

    說話的是個女人,映入眼簾的卻是個男人。

    夏冬有些蒙了,失聲道︰“風少”

    風沙比手噓聲,低聲道︰“進去再說。”身後跟著個女人。

    夏冬當然不敢攔他,只好側身讓路。

    女人回身合門,然後站到風沙身側。

    夏冬看一她眼,覺得有些眼熟,一時又想不起來。

    風沙的侍婢她大多認識,至少見過。

    這個女人肯定不常出現在風沙身邊。

    風沙尋了個椅子坐下,點了點女子道︰“她是流火安排給妹妹的心腹,一直出外勤,你應該沒見過。授衣去南唐的時候,她正好幫我辦點事,所以就留下了。”

    夏冬打量幾眼,輕聲道︰“好像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

    越打量越眼熟。

    一轉念,忽然想起來了︰“是你!”

    這不是一直跟在李含章身邊的女步快江喧嗎?

    她確實沒在授衣身邊見過,倒是經常在李含章身邊看見。

    不過,都是遠遠一眼,並未近距離打過照面。

    加上以前一身步快男裝,如今換上女裝,模樣氣質大變,難怪一眼沒認出來。

    江離離福身道︰“婢子江離離,見過夏姑娘。”

    屏風後面,李含章劇顫一下,總算確認了她就是江喧。

    兩人相處時間不短,他深知江喧貌似溫柔,實則剛強。

    非常聰明有主見,而且很有心機。

    他和許主事都曾以為自己是放紙鳶的人,後來發現他們才是被人放的紙鳶。

    江喧的厲害可見一斑。

    居然以奴婢自稱,他實在難以接受。

    夏冬冷冷道︰“你不是叫江喧嗎?你不是失蹤了嗎?”

    李含章為了找這個女人,把江城的大小牙行抄了個遍。

    也因此惹到了岳湘,以致身受重傷。

    沒曾想居然會是授衣的人。

    難怪把江城翻了個底朝天都找不到呢!

    江離離垂首道︰“婢子本名江喧。”

    夏冬不理她,轉向風沙道︰“風少這麼晚找我,有什麼事嗎?”

    風沙動手給自己倒了杯水,嘴上道︰“請你幫個忙。”

    夏冬沉默下來,過了會兒道︰“我能說不嘛?”

    風沙手下無數,能有什麼事辦不了,還要求她幫忙?

    傻子都知道肯定不簡單。

    “你是我目前所能找到最合適的人選。我是真心實意,請求夏姑娘幫忙。”

    風沙柔聲道︰“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因為事關重大,如果你不同意,我不得不祭出威脅,強迫你同意。我真的不希望到這一步,既傷人又傷己。”

    繪影剛才偷偷告訴他,海冬青拒絕伏劍的命令,不打算輕船簡從,迎接順風號。

    伏劍在幫內一言九鼎慣了,這件事干得太愚蠢了。

    海冬青就算沒有反意,很可能也會因此被逼反了。

    形勢強迫他不得不立刻做出反應。

    “風少如此坦誠”夏冬凝視道︰“我能問問什麼事嗎?”

    風沙點頭道︰“我希望夏姑娘能比我先行趕去岳州,以個人的身份接近海冬青,了解她目前的處境,乃至周遭的一切。或許還會更進一步,比如擒拿甚至暗殺。”

    夏冬愣了愣,遲疑道︰“這事,非我不可嗎?”

    風沙嘆道︰“如果夏姑娘還能想到第二個合適的人選,我將感激不盡。”

    這時派任何他的人過去,都可能刺激到海冬青,只能找關系不太緊密的外人。

    以夏冬在江湖上的身份和地位,在岳州時跟各方建立的關系,確實非常合適。

    最關鍵,夏冬武功高強,如果萬一的話,可以行萬一之事。

    夏冬下意識地把視線投往屏風,略一沉吟,試探道︰“李含章怎麼樣?”

    風沙看她一眼︰“他本來是最合適的人選,只可惜他現在還能動彈嗎?”

    夏冬像過電般顫了一下,渾身的寒毛都炸開了。

    腦袋里一片混亂,打心眼里生出一種大恐怖感。

    好像渾身上下不著寸縷,被人全方位、無死角的洞悉無遺。

    “李馬快最近的所作所為,我大多知道,都是離離告訴我的。”

    風沙歪歪腦袋︰“她覺得自己是個寡婦,還帶著孩子,配不上李馬快,所以一直躲著不見,沒料到會害得李馬快受了重傷。她很感激,也很後悔。”

    江離離這次立下功勞,回來後不要獎掖,只想當個侍婢,貼身那種。

    既是報答當初的救命之恩,也是為女兒著想。

    他沒同意,倒不是嫌棄,而是覺得以江離離的能力,應該外放實務。

    難得的人才,拿來當抱枕?那叫暴殄天物。

    听到江離離又是覺得配不上李含章,又是感激。夏冬臉色不太好看。

    這個俊俏的小寡婦分明對李含章很有意思嘛!

    還後悔害李含章受了傷?怎麼,想以身相報?

    這時,嘩啦一聲響,角落的屏風倒掉了,露出了一臉怪色的李含章。

    十分尷尬,又好像有些慌張。

    見三人都向他望來,結巴道︰“那個,那個,我跟她沒,不是,我和她,也不對,我對她,呸我們只是朋友”

    與江離離對上視線,忙道︰“咱們倆那個是許主事安排的任務,當不得真的。”

    江離離明顯如釋重負,羞澀道︰“是我誤會了,沒想到給你惹這麼大的麻煩。”

    夏冬臉色好看多了,躍過去攙扶李含章︰“別說她誤會,就看你為了找她,把江城鬧了個天翻地覆,誰不誤會?人家好得很呢!就你自作多情,活該挨上這幾刀。”

    看似在教訓李含章,其實在埋怨江離離,更是在告岳湘的狀。

    江離離心如明鏡,低下頭不做聲。

    風沙輕咳一聲︰“李馬快盡管在船上安心養傷,等到了岳州,差不多該養好了,夏姑娘的事情也差不多該辦完了,到時二位故地重游,再來把酒言歡不遲。”

    不僅沒打算放李含章下船,也只字未提岳湘,更好像夏冬已經答應他似的。

    畢竟李含章跟海冬青關系很好,夏冬若不成功,這就是他的後手。

    另外,要是岳湘因李含章而受罰,到了人家地盤上,這小子鐵定倒霉。

    亦投下變數。

    李含章忽然盯住風沙,問道︰“江喧是你的人?你讓她到我身邊是什麼意思?齊大小姐跟你是什麼關系?蓮花渡私鹽案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是什麼人?”

    夏冬嚇了一跳,差點伸手去捂他的嘴巴,心道你還真敢問!

    風沙笑了笑︰“齊蟬是我的人,被人利用販賣私鹽,引發這樁私鹽案。離離也是我的人,到你身邊是為了保護你,好讓你查清這樁私鹽案是因為齊蟬被人利用了。”

    李含章眨巴幾下眼楮,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在繞我?”

    他被張星火繞慣了,對這種說了等于沒說的話很敏感。

    “我並無半句虛言。至于我是什麼人”

    風沙露齒而笑︰“你知道有錢有勢就行了。得罪不起是真的,高攀不上則未必,我很樂意跟李馬快交個朋友。交朋友貴在自然,不在身份,我懶得說,你何必問。”

    李含章皺眉道︰“懶得說是幾個意思?”

    風沙陳懇地道︰“因為要跟你解釋太多事情,而大部分事情你非但沒必要知道,知道多了還很容易招惹殺身之禍。你不信我,總該信夏姑娘吧!你問她怎麼說。”

    李含章立時看向夏冬。

    夏冬嘆氣道︰“我知道你可能難以理解。但是,他說的一點都沒錯。”

    李含章哦了一聲,沖風沙道︰“你還是沒講清楚,大小姐到底跟你什麼關系?”

    自從蓮花渡私鹽案被他揭開,齊蟬再沒給過半點好臉色。

    但也從來沒有對他怎樣,明里暗里甚至不乏維護。

    否則江城那些大大小小的牙行,也不是他說動就能動的。

    畢竟打小一起長大,跟家人沒什麼區別。

    他自然很關心齊蟬。

    風沙長嗯一聲︰“她是我的人,但不是我的女人。她可能想做我的女人,但是我並不想做她的男人。”

    李含章覺得這小子又在繞自己,臉色不善地道︰“你是在夸自己討女人喜歡?還是在罵她不知自愛?”

    風沙攤手道︰“我認為我說得夠明白了,且不含褒貶。怎麼理解那是你的事。”

    他之所以如此有耐心,一是李含章給他當了那麼久的過河卒子,幾度出生入死,確實有功。二來李含章有夏冬和張星火這兩個不惜為他拼命的好朋友。

    何況李含章有能力,講義氣,還守規矩,確實值得一交。

    李含章還要再問,風沙擺手道︰“百世修來同船渡,你我已是有緣人。此行一程,我陪你養傷,你陪我游玩,什麼疑惑都不必急在這一時。”

    轉向夏冬道︰“船只已經安排好了,希望你盡快啟程,最好立刻,最好神不知鬼不覺。一切需求,可以傳信告訴離離,也只能告訴她。她知道了,我就知道了。”

    夏冬想了想,應了聲好,把李含章扶回床上躺好,開始叮囑上藥什麼的。

    風沙含笑道︰“你盡管放心,我會安排人好好照顧他的,咳,保證是男人。”

    夏冬的臉蛋莫明一紅,感覺自己那點小心思在風沙面前好像一覽無余似的。

    當真想離他越遠越好,趕緊整整衣衫,抱拳道︰“告辭。”然後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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