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正一下，是我們市，這都幾個月了，絕大多數干部依舊改不了口。”秦昆侖道。
“呵呵！其實是一回事。”陳義華笑道。
“怎麼能是一回事？你的級別不剛剛提了半級？工資最起碼多了十幾塊。”
“老秦，我現在真的開始佩服你了！”
“什麼意思！”
“談判談成這個樣子，我都尷尬死了，你還有閑情逸致扯閑篇！”
“尷尬個屁！苦中作樂懂不懂？我就是讓你放松心態才故意談談別的！”
“跟我談談別的沒有用啊！你還是跟人家秦女士亂扯幾句吧！”
“唉！”秦昆侖一聲長嘆，條件不對等，談判艱難啊！
眼看著己方的談判代表徹底亂了方寸！貌似沒法繼續了。
秦昆侖只能再次打哈哈，要求休息半個小時再談。
秦淑潔胸有成竹，因為事先黃瀚指點她怎麼帶節奏。
有關于匯率和設備的較量，就是黃瀚的點子。現在看來效果不錯。
黃瀚還說了，當下的中國迫切需要拉外資的縣、市太多了，而真真正正肯掏美金的外商沒多少。
我們這一次弄到手的設備真的能夠讓三水縣的紡織業走向世界先進行列，三水縣政府不可能輕言放棄。
他們想要爭取更多佔股比例，可以啊！拿地來換。
黃瀚其實真的不黑，明知道讓秦淑潔早些放出手里有大量德國、日本先進紡織設備的風聲，都用不著在全國性範圍，僅僅是江浙滬就足夠。
價值一億美金的進口先進設備，這可是一九八七年年底，恐怕除了國家層面的合資項目，再也沒有哪家可以比肩。
相信聞風而動的縣、市，國營、集體的大型紡織廠、紡紗廠，不會低于一百家。
屆時肯定是互相拆台，互相殺價，給外商更多超國民待遇。
然黃瀚真的是為了家鄉好，不在意其他縣市以犧牲國家利益開出優惠得離譜的條件來換取投資。
也是因為黃瀚熟悉環境，知道三水城的發展方向，沒有必要把這麼大的投入安排去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三水市拿出來談合作的七家廠子其實都是黃瀚挑選出來，秦淑潔指定的，這些廠子兩千一零年後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為啥？七家廠子都是在城區，都被拆遷掉建成了住宅區，而且都是房價高的中心區域。
現在用廠子的地皮進行房地產開發為時過早，但是可以未雨綢繆。
先在經濟開發區拿地，明年春天開始以國家標準建設新廠區，以後分批把廠子遷來新廠區。
再給至少一千畝開發區的工業用地，佔股可以提高到百分之二十，這是黃瀚和秦淑潔商議後的底價。
然秦淑潔大大方方答應由政府拆走所有的設備，直接導致以秦昆侖為首的談判代表面面相覷。
他們其實是遭受了心理打擊，認為己方沒了可出之牌。
陳義華和許慕光等等準備利用休息時間再次商量，只不過誰也想不出還有什麼拿得出手。
誰知秦昆侖想法截然不同，從小會議室出來後他立刻道︰
“小柳，趕緊的，去實驗中學找黃瀚，請他立馬來這里。”
“這時候去請黃瀚？他正在上課啊！”許慕光疑惑道。
秦昆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對了，你先去找郭校長，讓他去教室找黃瀚。”
大秘柳成林心領神會，立刻飛奔而出！
馬市長豎起大拇指道︰“秦書記，你這個決定太英明了！”
“唉！”秦昆侖長嘆一聲解釋道︰
“秦女士多次強調是因為看中了黃瀚的能力，這才對我們縣情有獨鐘，這時候也只能拉黃瀚過來緩和緩和氣氛嘍！”
本來心情有些糟的陳義華听到請黃瀚來參與談判，心情立刻好了許多，他早就領教過黃瀚的舌燦蓮花，他此時半開玩笑道︰
“我也糾正一下，是我們市，你怎麼也是改不了口啊！”
“我剛才說錯了嗎？看來慣性思維真的難改啊！哈哈……”
許慕光道︰“如果我們談成了這一次的合資，三年內升地級市大有可能！”
秦昆侖笑道︰“價值一億美金的設備投產後，我們市紡織品的質量、款式、技術就能躋身世界一流，秦女士能夠保證出口一半。”
“咱們有沒有估算出年產值能夠達到多少啊？”參與談判的高市長問道。
“我們市跟其他縣市不同，我們不認產值，只認營收！”
陳義華道︰“這還是黃瀚出的金點子呢！當時我還不太理解，現在看來，這一步棋走得太對了。”
馬市長道︰“確實如此，有不少縣市的工廠生產沒有出現問題，銷售也沒問題，但是運營出現了大問題。”
能出什麼問題？無疑是三角債問題開始集中爆發。
這個問題黃瀚還就真的知道根結所在，因此早早地布置當時的三水縣領導班子防患于未然。
不是自說自話，而是因為黃瀚是親身經歷者。
那時絕大多數單位都是公家的，陷入三角債危機的絕大多數是國營、集體單位。
私人承包經營的單位，或者私營企業基本上能夠避免陷入。
為什麼？主要原因是人浮于事，單位是國家、集體的，虧了，自己能有多大損失？
還有一種現象，就是故意為之。
比如說某個大廠的領導，他一手管控著國家的企業，另一手辦起個承包經營或者私營的小廠生產同樣的產品，銷路也是一回事。
結果就是國有企業的貨款收不回來，他的私企產銷兩旺。
單位破產改制時，別人哪有資本買斷廠子？
他有，沒幾年國家的工廠就搖身一變成為了他控股的股份制公司。
黃瀚給三水縣出點子真的是為了家鄉好，也是為了國家好。
因為黃瀚一直記著爺爺的話︰“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鄙視那些玩權錢交易的。
秦昆侖道︰“我知道，前幾天我在省里開會時，我們市被省領導表揚了。
省領導們一致肯定了我們市不肯賒賬的做法，狠狠批評了那些要產值，玩命借貸款生產，貨發出去卻收不回貨款的普遍現象。”
陳義華道︰“我認為還有必要繼續開全市經濟工作會議，再次強調營銷紀律，貨款責任到人容不得人情，在有必要的情況下處理幾個發出貨卻收不回貨款的企業負責人。”
“我同意，就按照我們市的規定，全額賠償，賠不起，讓他打個鋪蓋卷睡欠賬不還的單位去！”
“這樣做是不是有點狠？”馬市長道。
陳義華道︰“不狠不行啊！我們對下面不狠，到了省里就有可能被大領導批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秦昆侖道︰“其實從上到下都負起責任來，就不應該出現三角債拖累死企業的情況。
省領導在開會時舉了幾個例子，對方單位接收到第一批貨時就沒按照合同付款。
這一邊倒好，還接二連三發貨。為什麼？他們正在大干快上，要亮眼的產值！
然後企業最大的兩個領導由于成績突出被提拔了，接任的一把手傻眼了。”
陳義華道︰“我們縣如果出現這種經理、廠長，鐵定不可能被提拔，肯定被免職了，如今睡在欠賬不還的單位要欠款。”
秦昆侖忽然間大笑起來，道︰“你還別說，黃瀚出的這個主意真心不錯，有打個被包睡欠賬單位要欠款的精神，基本上沒有要不回來的賬！”
“對啊！世界上就怕認真二字，只要認真起來，沒有什麼事辦不好。”
“我們拿出壯士斷腕的魄力‘抓大放小’，現如今絕大多數企業運轉良好。
如‘惠農集團’、‘江河船舶集團’、‘快哉風電器廠’等等都是先收款後發貨，現在需要購買‘惠農集團’的自卸卡車，交款三個月後才能夠提得到車。”
見一把手談起三水市的現狀情緒又高漲起來，高市長改口了，繼續提問道︰
“咱們有沒有預估即將成立的‘中港實業紡織集團有限公司’一年營收能夠達到多少啊？”
“保守估計以人民幣計算，第一年營收超過三個億，第二年確保五個億，第三年保八億爭取十億！”
“這個樣子發展下去，‘中港實業’的營收肯定是我們市的冠軍！”
“未必！別忘了我們還有潛力巨大的‘全力企業’和‘惠農集團’。我其實更加看好‘全力企業’，認為以後我們市的營收冠軍非他莫屬！”
陳義華點頭道︰“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我不僅僅看好‘全力’空調，更加看好黃道舟同志，看好在他帶領下的‘全力企業’全體干群。”
“對！我贊同秦書記、陳書記的看法，‘全力企業’樹正氣，最有凝聚力，又有黃市長這個不計較個人得失的領頭人，三年後實現營收超十億大有可能。”
黃道舟有點另類，從來沒有計較過個人的獎金和待遇，做到了請客不到、送禮不要，還經常私人掏錢請同事們聚一聚，贏得領導班子一致好評。
唉！可惜黃道舟的行為只是個例。
因為黃瀚家太有錢了故而黃道舟心理平衡，他用不著為個人能夠賺多少錢挖空心思，而是一門心思實現自我價值，實現胸中的抱負。
用衡量黃道舟的標準要求每一位領導干部，那就是理想主義，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
秦昆侖疑惑道︰“你們為什麼更加看好‘全力企業’？要知道‘惠農集團’生產拖拉機、卡車，‘江河船舶’集團生產江船、海船，那可都是大家伙！”
陳義華是老牌大學生，不容易頭腦發熱，他知道科技的差距，他道︰
“我就是因為‘惠農集團’生產卡車，是大工業。‘全力企業’生產空調，是民用產品，我才更加看好‘全力企業’。”
“說說你的理由唄！”
“我們的汽車工業早就落伍了，甦聯的技術也不太行，‘惠農集團’僅僅能夠完成組裝，想要生產出合格的發動機真的太困難了。
‘全力企業’的研發投入很大，家用空調的技術門檻其實不太高。
在黃市長管理下，再加上黃瀚那個天才出謀劃策，兩三年內所有的零部件全部國產化大有希望，再積累個三五年，擁有國際競爭力也不是夢想！”
“咦！有道理，我至今都沒听說過哪家生產空調的廠子有多麼不起。
但是知道一汽的解放、二汽的東風，南京的躍進，還知道滬城正在合資生產的德國大眾牌。‘惠農集團’要跟那些單位競爭，還就真的夠嗆！”
秦昆侖說得很對，八七年，中國生產空調的企業都在起步階段，牌子很雜，沒有誰獨霸天下，連獨霸一方都做不到。
原本太州誕生的“春蘭”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做成了國內空調第一品牌。
現如今因為黃瀚帶來的蝴蝶效應，太州“春蘭”消失了，三水“全力”橫空出世，發展勢頭比歷史上的“春蘭”還要迅猛。
預計八八年，“全力”空調的銷售額就能排名全國第一。
陳義華道︰“競爭對手弱，國內市場大，正是創牌子的時候。
黃市長從來沒有忽視過產品質量，又特別注意自身形象，明年‘全力’空調的售出數量在國內獨佔鰲頭最有希望。”
“嗯！你這麼一分析，我心里明鏡似的，以後我們更加要重點扶持‘全力企業’。”
“我們是不是應該考慮引進外國技術和資本合資‘惠農集團’。”高市長道。
秦昆侖反問道︰“誰不想？莫非你有路子？”
“我？我家三代貧農，哪有海外關系？”
馬縣長道︰“汽車工業是特大項目，憑借個人關系至多能夠進人家門毛遂自薦，其實沒什麼用，關鍵還是看實力。”
陳義華道︰“宣傳很重要，配套也很重要，基礎建設更加重要，我相信只要我們練好基本功，保不準就能吸引到世界知名企業！”
“有道理，細枝末節也不能忽視，必須強化治安，保持整潔，宣傳五講四美。我們要向外商展示與眾不同的三水市。”
眾人越談越有信心，漸漸地把談判時的憋屈拋之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