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嫁千金

第一百零八章 暴政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千山茶客 本章︰第一百零八章 暴政

    姜梨從沒見過這樣的薛家。

    薛懷遠做縣丞的時候,俸祿並不多,他不似之前的幾位縣丞,將府邸修繕的又高又大,就如所有的普通老百姓一般。這間三進的院子,還是院子的主人要遠游,急于處理,低賤的賣給了薛懷遠。

    院子雖然破舊,整理的干干淨淨,也是個家。薛昭和薛芳菲就在這院子里,從天真不知事的孩童,成長成少年少女。

    在她的記憶里,薛家的宅院,永遠都有炊煙裊裊,生機勃勃。門口種著的不值當錢的花草,亦給宅院增色不少。

    然而眼前的薛家,門庭破敗,官府的封條看上去尤為刺眼,連封條上面都積了不少灰塵,可見已經有很久沒有人來過此地了。

    好好一個家,說散就散了。

    葉明煜見姜梨突然流下淚來,大驚失色,問“阿梨,你怎麼了?”

    姜梨回神,笑了笑,道“這里灰塵太多,被沙子眯了眼楮。”她摸出帕子,邊擦拭眼楮邊道“擦擦就好了。”

    葉明煜不疑有他,在他看來,姜梨是第一次來桐鄉,這座陌生的宅院怎麼也不能讓姜梨掉眼淚。他道“這是誰家?怎麼還被官府封了?”

    “薛家。”姜梨道。

    葉明煜大為驚奇“你怎麼知道?”

    姜梨朝封條指了指“上頭寫著呢。想來就是明煜舅舅你方才說的,那個一心為民的縣丞的家了。”

    白雪和桐兒都十分不解,葉明煜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什麼縣丞?薛縣丞的家怎麼會被封了?弄錯了吧?這……這是出了什麼事?”他長年累月連襄陽都不在,更別說桐鄉了。再者薛懷遠的事,並沒有傳的很遠,連瓊枝都是打听才打听出來的,葉明煜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姜梨笑了笑,語氣有些發冷“天有不測風雲,人都旦夕禍福。薛縣丞不知是遇到了什麼事,連家都被抄了底。”

    葉明煜覺得姜梨這話說的有些怪怪的,卻又不知道怪在哪里。幾人正在沉默的時候,只听不遠處“吱呀”一聲,毗鄰薛家的隔壁小院里,有人推門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頭上包著花布巾的婦人,皮膚微黑,藍布裙,肘間掛著一只竹籃,從院子里出來。她大約也沒料到已經被封了的薛家門口會突然站了這麼一隊人馬,模樣還十分陌生。當即沒敢往前走,只是站在原地,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他們。

    葉明煜無奈“得,這是把咱們當壞人了?”

    姜梨瞧見這婦人,心中一種熟悉的感覺頓時油然而生。

    這藍裙婦人是隔壁鄰家的春芳嬸子。從小看著她和薛昭長大的,也是多年未見,姜梨忍不住往前跨了幾步,朝春芳嬸子走去。

    葉明煜在後面小聲喚她“哎,阿梨,你做什麼?”

    姜梨走到春芳面前。

    春芳看著姜梨,有些躊躇的握著自己的手。這幾個人一看就不是桐鄉人,不過眼前這位年輕的小姐,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姑娘。容貌沒得挑,笑容也是柔柔的,他們桐鄉哪里出的來這樣金貴的女子。不,也是出來過的,當初薛家的芳菲,可不就是桐鄉公認的大美人,可惜的是卻是嫁去了燕京城。不過幸虧嫁去了燕京,否則要是留在桐鄉,如今也會被牽連……

    春芳正胡思亂想著,就見面前年輕的小姐看著她,溫和的道“這位嬸子,敢問這間被封的宅院,可是縣丞薛懷遠的家?”

    春芳嚇了一跳,打量了一下姜梨,才道“正是,你認識薛家人?”

    “不認識。”姜梨搖頭,“有些好奇罷了,請問這位薛縣丞的家,為何會被封起來呢?”

    春芳愣了愣,隨即搖頭“不……不知道……”

    “他是地方官,是你們的縣丞,好端端的一介官員家宅被封,總會有個原因吧,嬸子怎麼會不知道?”

    許是姜梨的目光太過清涼,又或是她的語氣十分逼人,春芳竟然不自覺的後退一步。她有些語無倫次,道“不、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去問問別人吧。”

    姜梨道“嬸子是不知道,還是不願意說?”

    春芳抬起頭來看向姜梨,鼓起勇氣道“你為什麼要打听薛大人的事?你是什麼人?”

    姜梨這般逼問,任誰也不會相信她只是好奇來問此事了。但春芳如此避而不談,卻是欲蓋彌彰。姜梨笑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打听薛家的事,嬸子願不願意說。”

    春芳姜梨是認識的,做了這麼多年鄰居,是一個熱情善良的人。姜梨相信,如果不是太過害怕,春芳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父親身陷囹圄。桐鄉的百姓也是一樣,但就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威脅,才讓這些百姓都不敢站出來。

    正在這時,春芳院子的門又“吱呀”一聲開了,春芳的男人聲音從遠處飄來“阿芳,你還不走,是干什麼呢?”

    “我要去賣刺繡了。”春芳一下子推開姜梨,仿佛找到了一個借口,匆匆忙忙的就要逃開去。但走到一半,猶豫了一下,又回過頭來,道“這位小姐,看你們是初來乍到,我也給你們提個醒,當著外人,薛家的事不要再提了,省的給自己找來麻煩。你們……別太招搖了。”說罷,挎著竹籃,再也不看姜梨一眼,仿佛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著她似的,很快就消失不見了了。

    葉明煜走上前來,站在看著春芳的背影發呆的姜梨身邊,抱怨道“真是的,阿梨這麼好聲好氣,怎麼跟見了鬼似的,怕得要命。”又看向姜梨,“我剛才听你們說什麼薛家,什麼意思?阿梨,你要做什麼?”

    姜梨無緣無故來到青石巷,在被查封的薛家面前停留了這麼久,還同陌生的婦人詢問和薛家有關的事,葉明煜也算看了出來,這絕不是偶然或是一時興起,姜梨此行的目的,和薛家有關。

    “明煜舅舅,”姜梨說話的時候,側頭直視著葉明煜的眼楮,這讓葉明煜看清楚了她眼底的堅定,她道“我來桐鄉就是為了這個,舅舅,我要為薛家平反。”

    葉明煜呆住了,桐兒和白雪也呆住了。

    再怎麼看,姜梨是燕京首輔的千金,薛懷遠只是一個桐鄉的縣丞,這兩人從未有過交集。姜梨突然這麼說,葉明煜都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了。

    過了好一會兒,葉明煜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道“你……你說什麼?”

    “我不能告訴你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姜梨抱歉道“這件事說來話長,也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但薛家薛縣丞,的確是被人冤枉入獄,我受人之托,便是為了徹查此事,還薛縣丞一個清白。”

    “可是,你怎麼知道薛縣丞是清白的?你一個小姑娘,又如何查清楚,如何幫他平反?阿梨,此事使不得啊!”

    “明煜舅舅,”姜梨的聲音卻很平靜,仿佛此事是經過她深思熟慮過後的慎重決定,容不得一絲質疑,她道“薛縣丞是不是清白的,查查就知道了。我雖然是一個小姑娘,可也是首輔的女兒,並不是毫無權利。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是為了意氣,是為了公平。”姜梨道“這世上,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實在很不公平。況且,我要幫的人,是對我有恩的人,你就權當是我為了報恩吧。江湖中人不是講究有仇報仇有怨抱怨,我知道此事事關重大,也不願意連累舅舅你,舅舅若是覺得不妥,現在便可退出,我一人足矣。”

    這本來听著有些負氣的話,被姜梨說的四平八穩。葉明煜盯著姜梨的眼楮,他知道自己這個外甥女向來很有主意,但眼前這一刻,他才明白,姜梨做事,從來都是一步一步走的很堅決,她不是沒有預料到可能出現的麻煩和糟糕後果,但無論什麼,都不能動搖她走每一步的決心。

    更別說他這個舅舅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有他這個舅舅,沒他這個舅舅,都不耽誤姜梨做自己的事兒。

    轉念一想,姜梨一個小姑娘都明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道理,他成日還自詡英雄豪杰,連個小姑娘也比不過,畏首畏尾的,登時生出一股孤勇之氣,道“上刀山下火海,老子奉陪到底!”他拍了拍姜梨的頭,慈愛的道“睡覺我是你親舅舅呢?”

    姜梨“……”

    “那麼舅舅,”姜梨說“等我們安定下來,有一件事想要舅舅幫忙。”

    “你說!”葉明煜爽快的答應了。

    “還請這些侍衛,舅舅的人想辦法在桐鄉最熱鬧的地方,酒館茶樓也好,大聲同人打听薛家被封一事,要越引人注目越好,最好是人人都能听見。”

    “姑娘?”桐兒小聲道“剛才那位嬸子不是說,不要當著外人提薛家的事,省的招來麻煩嗎?怎生……怎生還特意讓人知道?”

    姜梨笑道“因為我要打草驚蛇。”

    葉明煜不解。

    “我找不到蛇,就讓蛇來找我。”她微微一笑。

    永寧的人讓人誣陷薛懷遠,將薛懷遠下獄,可百姓們都是明明白白看在眼里,這些年薛懷遠是什麼人,沒有人比桐鄉百姓更明白。為了防止百姓們胡言亂語,人心不穩,干脆以某種手段,不許百姓談論此事。

    可想而知,當突然有這麼一群人,大張旗鼓的打听薛懷遠一事,自然會引起對方的注意。過不了多久,對方就會找上門來。

    她懶得去一個個打听對方有什麼人,就坐在這里,等著別人自投羅網。

    而她,一個一個算賬,人人有份,不急。

    ……

    桐鄉百姓們平靜的生活,就在一個午後被徹底打破了。

    下午的時候,不知從哪里來了一群外地人,在茶館酒樓甚至街道上四處游走,而他們嘴里說的,手上做的,卻是向四處的行人打听被封的薛縣丞家一事。

    姜梨和葉明煜就坐在酒館里面,這是桐鄉最熱鬧的一間酒館了。在過去的日子,但凡桐鄉有什麼新鮮事兒,人們總是喜歡在這間小酒館里議論紛紛。薛昭喜歡帶她來偷听,有時候能听到不少趣事。

    但今日卻實在很不同。

    百姓們原本還興致勃勃的打量他們一行人仿佛是外地來的生面孔,等葉明煜的護衛們問起薛家一事的時候,這些百姓們臉上頓時露出惶恐的神色,紛紛四散逃離,仿佛在躲避什麼似的。要麼就是閉口不言,拼命搖頭。

    姜梨在桐鄉呆了這麼多年,曉得桐鄉的百姓們還是很熱情好客的。但顯然,葉明煜的人馬將這些百姓們嚇著了,沒有一個人敢接近他們。甚至他們就像是瘟疫,不過短短半個下午的時間,街道上的百姓們見了他們都繞道走,不然就竊竊私語著什麼。

    等他們在這間酒館里坐下來,酒館里一個客人也沒有了。

    掌櫃的也是一樣,見姜梨他們來,大約想要關店,又怕招惹了葉明煜腰間那把刀,干脆直接將店交給小二,自己走為上計。那小二更好笑,端茶都端的戰戰兢兢的,葉明煜想讓他拿點瓜果過來給姜梨潤嗓子,才剛張了張嘴,那小二就像怕從葉明煜嘴里吐出什麼可怕的話語來時的,一溜煙兒跑了。

    “嘿,我就奇了怪了,”葉明煜又好氣又好笑,“咱們做什麼了?這些人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能不能跑的再快點兒了?我便是留大胡子行走江湖的時候,也沒見人這麼害怕啊?”

    姜梨微微一笑“因為你提了‘薛’字。”

    “‘薛’字又不是什麼禁忌的詞兒,咋,還提都不能提了?”葉明煜一說起來就滿肚子氣,“阿梨,我看你說的沒錯,這桐鄉古古怪怪的,這些百姓也怪。那薛懷遠要是真沒什麼事,何必弄得這麼神神秘秘,簡直欲蓋彌彰!我看,八成薛懷遠就是被誣陷的,誰他娘的在背後算計薛家哪?”

    這話剛一說完,樓下就傳來“ 當”一聲,像是小伙計沒拿穩算盤,不小心掉在地上發出的響聲。姜梨往下望了一眼,那小伙計坐在酒館門邊上,仿佛在盡力離姜梨遠一些似的。

    “道路以目。”姜梨道。

    “啥?”葉明煜不解

    姜梨緩緩而道“三十四年,王益嚴,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

    “歷史上有位君王施政暴虐,受寵臣唆使改變朝制,把平民賴以謀生的許多行業,改歸王室所有,一時間民生困苦民冤沸騰。君王不僅不听勸諫,還派人請了很多巫師,在首都川流不息地巡回大街小巷,偷听人們的談話,凡經他們指認為反叛或誹謗的人,即行下獄處決。這樣一來,舉國上下不再敢對國事評頭論足了,就是相互見面,也不亂搭腔,而是道路以目。”

    葉明煜道“你是說,桐鄉這里被人監視,偷听人們的談話,一旦發現有人談論薛家的事情,就下令處決,所以百姓們才‘談薛色變’,視我們于洪水猛獸?”

    姜梨道“正是。”

    “這也太……”葉明煜道“這太囂張了!桐鄉里誰敢這麼稱王稱霸,這是要做土霸王啊?便是襄陽的佟知陽,尚且還要顧忌著百姓的嘴,誰敢這麼大膽,誰給他們這麼大的權力?”

    姜梨心中冷笑,做這些事的人,膽子自然極大,因為背後撐腰的事當今成王的親妹子永寧。朝局動蕩不安,未來洪孝帝能不能坐穩這個位置,尚未可知。跟了永寧,未來許是榮華富貴。便是不說未來,光是現在,討好永寧的人,也從來不缺。

    他們自然有恃無恐,自然敢讓桐鄉“道路以目”。

    “啊,我明白了!”葉明煜突然一拍桌子,“難怪阿梨你要讓我們這樣大張旗鼓的去談論薛家。如果那些人混在人群中偷听百姓們的談話,對方肯定會知道,會主動來找我們!”

    “是的。”姜梨道“這樣也省去許多時間。”

    葉明煜見姜梨做的端正,分明沒有一絲畏懼或是不安的模樣,忍不住問“不過,阿梨,你不害怕嗎?”

    “我不害怕,”姜梨淡淡道“比良心,身正不怕影子歪,比權力,我的父親是文人之首。我什麼都不怕,唯一怕的是,他不來。不過還好,”姜梨的嘴角一翹,一瞬間葉明煜只覺得她的笑容也有幾分嘲諷,“他們來了。”

    葉明煜朝樓下看去。

    便見酒館外頭,忽的涌來一群騎馬的官兵。那小二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了下去,渾身抖如篩糠。為首的官兵喝道“方才談論薛家的人在哪?”

    “老子在這!”葉明煜囂張的把杯子往桌上一頓,站起身來。他身材高大,很有幾分氣勢如虹,大踏步往樓下走去。

    姜梨將手上的茶杯放下,也隨葉明煜往下走去。桐兒和白雪有些擔心,亦步亦趨的跟著姜梨,只怕姜梨吃虧。

    葉明煜派出去的人馬,此刻也都回到了酒館之中,正被那些官兵圍在中間。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候,葉明煜還不慌不忙的從酒館木質的樓梯上踏步而下,踏步的聲音踩得樓梯“咯吱咯吱”作響,卻愈發顯得腳步重而渾厚。

    他身材高大,腰間佩刀,面上帶疤,匪氣縱橫,一時之間倒很能唬人。而他身後,年輕女孩子裊裊婷婷拾階而下,笑容溫軟,清靈秀澈。

    英雄美人,畫面異樣的和諧,但為首的官兵覺得,雖然美人面帶笑容,卻要比那英雄殺氣更盛,神情更冷。

    大約是自己的錯覺。

    定了定神,官兵頭子問“你們四處打听罪臣薛懷遠,是何居心?”

    當頭就是一頂帽子扣了上來,這話說的,卻像是姜梨他們是罪臣同伙,只消定個罪,就能將他們一同抓起來似的。

    葉明煜想也沒想,就道“無聊,想打听就打听,怎麼著?你們桐鄉還管老百姓閑聊?管的夠寬的啊,管人家吃喝拉撒麼?”

    那官兵勃然大怒,應當是沒料到葉明煜也是個刺兒頭,當即就要抽出腰間佩劍直指葉明煜,卻見葉明煜雙目一瞪,一把拔出腰間長刀,凶相畢露。

    闖蕩江湖的,誰也靠的不是心慈手軟,溫柔善良,誰還不是個狠角色。

    這些官兵們齊齊抽刀,葉明煜的人馬也齊齊抽刀,兩相對峙,嚇得小二躲在了桌子底下。

    劍拔弩張中,美人輕笑,姜梨走到面前,她伸出一根手指,將官兵頭子對準葉明煜的劍尖輕輕地,輕輕地往旁邊一撥。

    蔥尖細指白白軟軟,搭在冷硬閃著銀光的劍尖上,非但不顯得脆弱,反而有種清麗的寒意。她的笑容卻是和劍尖截然不同的溫暖,一點也不害怕官兵們似的,淡淡笑道“舅舅別玩笑了,這位差人,我們不是要找罪臣薛懷遠,”她把“罪臣”兩個字咬的很重,頓了頓,才道“我們要找的,是你們大人。”

    “我們大人?”官兵頭子眉頭一皺,“什麼意思?”

    “很簡單呀,”姜梨道“我不知道你們大人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怎麼請他來?更不知道怎麼才能讓他曉得,我們來了。听說只要在這里說薛家的事,你們大人就會出現,所以我說啦,真是神奇,你們這就來了。”

    她笑的可愛,話語里的諷刺卻讓這些官兵們心中堵得慌。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卻又不能反駁姜梨的話,若是反駁,便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還真是憋屈。

    “少廢話!”領頭的官兵有些惱羞成怒“你找我們大人做什麼?打什麼主意?”

    “其實如果我不來找你們大人,當你們大人知道我來桐鄉之後,也一定會前來請我的。”姜梨漫不經心道“不過我們此行時間很緊,所以才會這麼急著要見他。”

    葉明煜不耐煩道“阿梨,跟他們說這麼多做什麼?快給我們帶路,讓我們見見這位勞什子大人!”

    那官兵頭子大約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不將他們當回事的人,冷笑一聲道“你想見我們大人就見我們大人,你們當自己是什麼人?說的囂張,還不知道你們和罪臣薛懷遠是什麼關系。”他一揮手“把他們全都帶走!”

    姜梨笑著反問“你確定要這麼做?”

    那官兵頭子不屑的看她,正想說什麼,乍然間看到姜梨耳垂邊一粒翡翠耳墜,猝然住了口。

    那翡翠耳墜通體翠綠,嫩滴,一看便價值不菲。他記得如今大人最寵愛的小妾有一只成色不如這個的鐲子,就那只鐲子,還是大人花了大價錢的讓人給買來的。

    這女孩子左右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穿戴卻十分精致,尤其是眉目間溫軟靈氣,卻有一種大戶人家長養出來的華貴。便是在桐鄉里走在街上,也是十分惹眼的存在。還有她身邊被她稱為“舅舅”的大高個兒,分明是個粗人,他手上那柄長刀,刀柄上卻有一顆鴿子蛋大的紅寶石。

    這一行人身份不同尋常,至少不是普通人家。官兵心里打了個突,再看向姜梨的時候,就有些沒底。

    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尤其是還有自己的下屬,就這麼服軟,又似乎太掃面子。飛快在心里衡量了幾下,官兵頭子還是打算再放些狠話。可還沒說出口,便見面前的女孩子瞧著自己的指尖,很有幾分隨意的道“我若是你,就趁我現在好好說話的時候帶路,否則……”她抬起頭,沖對方嫣然一笑,“倒霉的一定不是我們。”

    分明是溫和無害的模樣,但領頭的官兵在那一瞬間,的確瞧見了女孩子笑容的惡意。他有一種直覺,若是真的不按照姜梨說的做,到最後,很有可能成為她所說的結果。

    他並不願意倒霉。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姜梨一行人幾眼,板著臉,硬邦邦的吐出一句“帶他們見大人!”大概是覺得顏面無光,很快走到隊伍前頭,不願意再看姜梨一眼。

    或許又是覺得,便是看下去也不是自己佔上風。無論如何,氣勢上,他難以撼動這個柔弱的女孩子。

    葉明煜朝姜梨使了個眼色,低聲道“可以呀,阿梨,你這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模樣,很有你舅舅我當年的風采,不錯!”

    桐兒拍著胸脯“姑娘,您可嚇死奴婢了。那些官兵那麼凶……虧的您還敢和他們針鋒相對。”

    姜梨微微一笑“紙老虎而已。”她從小跟著薛懷遠,官兵見的多了。那些大叔或是哥哥們脫下官差服,就是最普通不過的百姓,會給她買糖吃,還會摸著她的頭去跟欺負她的惡霸們打架。

    對穿官差服的人,姜梨本來是最熟悉的。

    但今日來的這些官兵,並不是她熟悉的那些大叔哥哥們,每一張臉都十分陌生。毫無疑問,薛懷遠的人馬全都被清洗了,被換了,現在剩下的,都服從如今這位“大人”的人。

    她倒要看看,敢在桐鄉稱王稱霸,做出“道路以目”的暴君,眼巴巴的給永寧當一條看門狗的“大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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