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醫院家屬樓，樓道里連個燈都沒有，只靠著打開門屋里透出來的光亮。
陳麗芳听到是孫院長來了，連忙打開門。
因為樓道昏暗，並沒有看清楚跟著孫院長一起來的人是誰。
“孫院長怎麼來了，這是？”陳麗芳有些詫異地看著孫院長和站在她身邊的兩個個子高高的年輕人。
“陳護士長，是這樣，這兩位顧同志專門來看看你，我就是個帶路的。”孫院長手搭在肚子上，自覺還算是幽默地介紹道。
“多謝孫院長。”陳麗芳聞言先道謝，等帶著些疑惑地轉頭看清楚誰來找她，臉色立刻變了，“你們……”
那天在帝都火車站，雖然她看到趙均益之後因為太過震驚趕緊匆忙離開了，可是跟趙均益站在一起的她的家人，陳麗芳還是有幾分印象的。
再加上此刻顧之信顧之行兄弟倆就這麼出現在她門口，讓這印象頓時更加深刻了。
陳麗芳僵在原處。
“陳護士長，打擾了。”顧之信看出來陳麗芳表情的變化，眼楮沉了沉，這才出聲道。
本以為接下來應該是被陳麗芳讓進門去，坐下來聊聊。
誰成想陳麗芳回過神來，卻只是沖著他們點了個頭，然後就抓住了門把手，沖著孫院長道︰“抱歉孫院長，我有些不舒服不太方便待客。”
說完竟然當著幾個人的面兒就要關門。
顧之信見狀迅速伸手抵住門。
顧之行更直接，從旁邊擠過去，直接將門推得更大了些。
陳麗芳關不上門，馬上變了聲調︰“你們想干什麼？這是我家，你們想強闖進來嗎？”
孫院長也傻了眼。
這是怎麼回事兒？
不是、不是陳護士長認識的有背景的人嗎，不是因為關系好親自來上門拜訪的嗎？
感情這是來尋仇的？
眼前這情況實在是有些出乎孫院長的預料，正想著是該把握著分寸打個圓場，還是盡量減少存在感呢，顧之信幫他做了決定。
“多謝孫院長帶我們過來，您先去忙吧，我們有些事兒想跟陳護士長談談。”顧之信轉頭不容拒絕道。
孫院長嘴唇動了動，想到省里領導打電話時候的囑托，最終選擇了明哲保身︰“好，那你們談，有什麼需要我的，盡管打我電話。”
說完不給陳麗芳說話的機會，孫院長轉頭就走。
既然不是陳麗芳的靠山，那他也用不著在這里伏低做小的了。
至于說留下來給陳麗芳解圍，他哪兒那麼閑？
誰知道是不是陳麗芳有眼無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現在讓人找上門來了。
讓她前段時間仗著資歷老非得拿走去帝都學習的名額，果然人就不能倚老賣老。
孫院長腳步輕快地離開。
不相干的人一走，就只剩下顧之行顧之信兩人跟陳麗芳站在門口。
雙方站在門口僵持這麼會兒的功夫，陳麗芳的家里人也已經出來了。
“麗芳，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兒啊？”陳麗芳的丈夫有些疑惑地看著門口兩個高大俊朗的年輕人。
陳麗芳到了現在還不想讓人進門，聞言立即道︰“沒事兒，是他們找錯人了，守禮，關門吧。”
陳麗芳丈夫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可听到妻子的話還是打算直接關門。
顧之信也沒攔著，只是淡淡開口道︰“陳護士長，我們有沒有找錯人想必你心里很清楚，原以為能夠坐下來好好談談，但是既然現在你不願意談，那麼我們也不打擾了。”
“你們？”陳麗芳心思一動，听出來顧之信這不像是要善罷甘休的意思。
果然，顧之信直接抬手看了看手表︰“這會兒派出所應該還沒下班，之行，我們去報警吧。”
報警？
這兩個字像是煙花一樣在陳護士長的腦海中炸開，炸得她之前所有預想好的應對方式全都四分五裂。
從帝都回來之後，她就三天兩頭請假。
但原因絕對不是孫院長說的她倚老賣老，而是那天在火車站看見的趙均益蒼白病弱的臉龐，就像是釘在了她眼前，趕都趕不走。
如果早知道會在帝都遇見當年的人，她說什麼都不會非得搶來那個學習的機會。
過去二十年的事兒了，久到她以為她都要忘了當初那種慌張無措的心情，也覺得只要她不提肯定沒人會知道。
甚至陳麗芳還想過，就算是有一天有人找上門來了，也絕對不會想到她頭上來，因為就連當年的醫生也都已經去世了。
可直到看見趙均益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那張臉那個名字還有當年的事兒，全都無比清晰地印在她的腦子里。
從帝都回來之後，她就一直都睡不好，更是無數次夜半驚醒。
直到今天，趙均益的家人終于找上門來了。
陳麗芳以為自己會驚慌，會抵死不認。
甚至為了把自己給摘出去，她會撒潑耍賴撇清關系。
因為如果承認了，當年就算的事兒她不是主謀只是知情不報，也絕對是牽扯不小的。
可是她卻听見自己沙啞著嗓音，特別平靜地開口道︰“不要報警。”
說出來的一刻，她仿佛听見心中某個角落的一聲嘆息。
這個背了二十年的沉重負擔，終于在今天卸下來了。
哪怕很有可能會砸死她，可她真的再承受不住了。
“你們、先進來吧。”看著妻子仿佛一瞬間被抽干了力氣一樣，失落落魄地走進屋坐在了沙發上，陳麗芳丈夫只好先道。
顧之信顧之行對視一眼，跟著進了門。
半個小時後，陳麗芳家面積不算大的兩居室中，顧之信顧之行听到了當年事情的一部分經過。
陳麗芳說完整個人仿佛都有些虛脫了，低著頭不敢看這兩個孩子的眼楮。
“事情就是這樣，當年我不敢說出去，怕因為失職丟了工作，後來就，因為我的一時失誤，也因為我的膽小，就、將這個錯誤隱瞞了下來。”
顧之信顧之行兩人憤怒地盯著陳麗芳。
好半天，顧之行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打人的沖動，蹭地站起來咬著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