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風涼，漪靈兒站在亭台邊，看樹下的宮人灑掃落葉，面色陰晴不定。
她最近有些煩躁。
“女官，今天風大，可要回屋加加件衣服？”旁邊的小宮女討好道，她心煩地擺擺手。
幾日前的情景又出現在眼前。
“楚大哥，我……”
“你不是想留在這里嗎？”楚君離道，“我封你做女官，以後便住在宮中。”
她搖頭︰“我、我不是想要你封我做女官。”
“那你想要什麼？”楚君離垂眼看她︰“若想要榮華富貴，我便賜你金銀田宅，封你為爵。”
漪靈兒咬唇︰“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看著男人俊美的面容，鼓起勇氣道︰“我想留在你身邊。”
楚君離低垂的睫羽幾不可察地顫了下，眼中的神色依舊淡漠︰“那便留在宮中做女官。”
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漪靈兒氣得直咬牙。
同樣是“恩人”，憑什麼那個季雪就能順理成章地留在宮中？！而她卻還要開口去求？！
她倒要看看這個季雪是個什麼人物！
……不過眼下，她還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漪靈兒收起面上的神情，想了想，轉身去了御膳房。
“姐姐，這個是要送給皇上的點心嗎？我去送吧。”她找到做糕點的師傅，甜甜一笑。
“這……”女人面露難色，“靈兒姑娘，御膳房有規矩，奴婢不敢把糕點給你。”
漪靈兒見狀，連忙道︰“姐姐別擔心，靈兒不敢壞了規矩。我跟送點心的姑姑一起去就好。”
“這……”廚師有些猶豫，漪靈兒悄悄掏出一包銀子遞去，央求道︰“還望姐姐幫個忙。”
女人還是不敢答應，面色猶豫。這時，一個女聲突然插進來︰“這是在干什麼？”
一個著深青袍服的女子快步走來，看見漪靈兒，皺眉道︰“你怎麼在這里？”
漪靈兒連忙行禮︰“陳姐姐。我想跟姐姐們一起去給皇上送點心。”
“御膳房不得擅入。”陳書儀冷淡道，將她拉了出去︰“這次便算了，下不為例。”
“……是。”漪靈兒委屈道。她看著女子的背影，心中不忿。
……憑什麼那個季雪就可以給楚君離送點心？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轉身去了書閣，灑掃。
她現在是女官，名義上負責管理宮務，這些雜務本來不必她來做。但她不願整理那些灰塵密布的舊書，便拿了把掃帚，在庭中灑掃。
“……女官今日想吃些什麼？”模糊的人聲從廊上傳來。
“……都可以。”另一個沉靜的女聲回答。
漪靈兒百無聊賴地抬起頭，看見廊上那個縴秀挺拔的人影，頓時睜大了眼楮。
“在看什麼？”身邊傳來一個稍顯冷淡的女聲，陳書儀順著她的目光抬頭看去，看見那個雪白倩影，面色稍緩。
“陳姐姐，那是誰？”漪靈兒回過神，心中一時有些不可思議。
“那是季女官。”陳書儀道。
漪靈兒睜大眼楮，猶疑道︰“就是那個……救過陛下的女官嗎？”
女子點了點頭︰“是。”
漪靈兒眸光微閃，垂下頭。
……她總覺得，那個季雪的身影有些熟悉。
吃過午飯，漪靈兒心不在焉地進了書閣。听說，那個季雪常常來這里……？
高大的書架上，韓湘雪站在梯子上，正在整理圖籍。
听見腳步聲，她微微側身，看見了門口的漪靈兒。
午後燦爛的日光碎影之下，兩人四目相對。
“你……”漪靈兒看清了她的面容，不可思議。
怎麼會是她？！
“女官。”采兒的身影繞過書架，高興地對韓湘雪道︰“御前的人傳話來，皇上要和女官一同用晚膳。”
她的目光落在漪靈兒身上，神色微變︰“你是……”
漪靈兒壓下心中的驚異，笑著上前︰“我是漪靈兒，見過姐姐。”
韓湘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輕輕頷首︰“嗯。”
……
夜晚，燈火通明的宮殿外，捧著食盒的宮女魚貫而入。
楚君離屏退服侍的宮人，抬手親自給韓湘雪夾菜，“這個菜好吃，你嘗嘗。”
韓湘雪嘗著他夾來的菜，對他一笑︰“嗯。”
殿中一時寂靜，兩人無話。楚君離望著她安靜的神情，忍不住開口︰“你……”
韓湘雪抬頭看他，輕輕“嗯？”了一聲。
男人遲疑了下︰“……你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韓湘雪微怔了下︰“什麼話？”她眸光微動，忽而一笑︰“你是說……那位靈兒女官的事？”
楚君離點頭︰“我听聞宮中有些流言，怕你掛心。”
“怎會。”她淡淡一笑，“我不是容易多心的人，你不必擔心。”
楚君離神情松緩︰“那便好。”他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這件事，我本打算早些告訴你，只是這兩日事務繁忙……”
韓湘雪笑道︰“我知道你政務繁忙。”她垂眼道︰“我不問，是相信你的為人。何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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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拖長了調子，見楚君離一動不動地望著自己，“噗嗤”笑了。
“何況，你若不說，時間長了，我也是要去找你的。”她微微正色，打趣道。
楚君離笑了，伸手扶住她的肩，眸光誠摯︰“我倒希望你多來找我。”
“你諸事纏身，我不好總去找你。”韓湘雪低聲道。見他有些失落，她伸手捧起他的臉︰“我明日去給你送點心。”
楚君離握住她的手︰“嗯。”
“那女子的事，我跟你說說。”他忽然道。
“兩年前，北邊匪患，我奉命去北邊剿匪。”他靜靜道︰“那時我身邊的親信不多，一次失利，被流匪圍住了。後來我策馬逃出去了，但是受了重傷，在林中昏了過去。”
韓湘雪靜靜听著︰“嗯。然後呢？”
楚君離望著她明亮的眸光，笑著伸手摸了摸她鬢邊的頭發。
“後來……後來遇見了那名女子，也就是漪靈兒。她救了我。”
“這麼說來，是個美救英雄的故事？”韓湘雪托腮看他︰“後來呢？”
楚君離︰“她救了我。我們相處了一段時間。後來我傷勢好轉，听說軍隊要啟程回去。就走了。”
他垂眼看她︰“我走得急，她于我有恩，我無法報答。那時身上只有一塊黃龍玉佩，便留給了她。”
“……原來如此。”韓湘雪道，“所以她來找你，想留在宮中？”
楚君離︰“嗯。才告訴你，希望你別放在心上。”
韓湘雪輕輕地靠在他身上，輕聲道︰“沒關系。”
另一邊，漪靈兒听宮女回報韓湘雪和楚君離在一起說的話，面上不禁陰雲密布。
她扶著桌角的手忍不住攥緊，指尖泛白。
過往種種……竟成了她一心攀附？他竟然真的愛上了其他女子？
失神片刻，她面色稍緩，有了新的打算。
情投意合……？少女眸色轉冷。
那這就會成為他們最大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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