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睿駕馭魔龍緩緩降落到地面，就向著張天常與莊明月的方向爽朗大笑︰“天常啊，你我望城別後已經兩年了吧？這兩年來可還好啊？還有明月，你我也有將近半年不見了，為兄甚是想念。”
張天常的心神頓時微微一舒，雖然林昊叫他名字比‘小張’好不了多少，可還是讓他松了一口氣。
他先是拱手躬身，大禮參拜︰“卑職明威校尉張天常拜見鎮國公！”
張天常隨後才抬起頭，微微一笑︰“有鎮國公與莊天官二位照看，卑職自然是諸事順遂。”
他之前在地方上，確實過得舒心愜意。
以皇城司五品下明威校尉的官餃，出任福州州城的御龍直校尉。
皇城司御龍直本就是權重一方，加上他本人根基深厚，後面站著林昊這位朝堂中的頂級大佬，便是福州總督，看到他也要敬讓三分。
不過人與人之間真是比不得。
三年前他們在銀月縣同為捕快，而現在林昊已經是當朝監國，神上親口敕封的鎮國公，而他張天常，才剛六境化龍，官位也還在五品階位。
不過他這份前程，依舊是普通人只能仰望的，是許多人眼中的明日之星。
莊明月也盈盈一拜，衣袖輕拂，如弱柳扶風︰“明月見過林師兄，師兄的風采更勝往昔了。”
當她抬起螓首看向林睿時，眸光不自禁地微微一凝。
師兄的風度神韻確實更勝于半年前了，舉手抬足都含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與力量，一身氣息也是更深不可測。
莊明月的眼神也變得異樣起來，傾慕與柔婉交雜，還有一份無法言喻的情愫在她眼底輕輕蕩漾，莊明月的唇角也微微上揚，含著些許喜意。
她隨後又暗暗嘆息，心生落寞，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衣角，仿佛要將那份無望的情愫深深藏起。
莊明月明白自己的心意最好不要表現出來，也只能止步于此。
何況也輪不到她，莊明月的那位夢師姐，現在就常為林昊的事傷神不已。
林睿則微微頷首︰“此間說話不方便，我們回鎮國公府再敘別情。”
他隨後用魔龍載著莊明月與張天常，還有驛站里面挨了十五發‘神恩洗練’的妹妹林依，一起返回鎮國公府。
林睿四人在公府的大堂坐下後，張天常一開始還有些拘謹局促，不過等到鎮國公的下人送上一杯熱茶，林睿有意引導著張天常聊起了往昔趣事，再夾雜著幾句調侃，張天常的眉眼就逐漸舒展，臉上也浮現起了笑容。
此時林睿一邊喝著茶，一邊問起了地方上的情況︰“天常你在福州，當知福州地方近年的苛捐雜稅有無變化？我今年正月以來發布的幾項政令，在福州地方施行的如何？”
張天常聞言神色一凜，凝聲應道︰“變化很大！我們福州已經將近一年時間沒有捐輸，也沒有攤派，還免了車船稅，漁課與醋稅，醬油稅這四項，福州城中的百姓一年就能少交153文錢。”
這正是張天常佩服林昊的地方。
這位擔任監國之後全力推行的所謂‘新政’雖在朝野間聲勢極大，可如果深究其詳，就可知這新政沒有什麼太多的新東西。
林昊除了開港貿易，大興工商，整頓吏治，清查整頓軍械糧草的儲備與運輸之外，就是大刀闊斧整頓稅制，將那些繁雜的稅目合並簡化，同時令皇城司將稅賦種類和數額張榜公布，並請文士向百姓宣講，凡有違令者，皆以重典處置。
要知道地方除了正稅之外，各種苛捐雜稅可是多如牛毛。
大宋立國6700年，各級官府為行政資金，也為中飽私囊，無不巧立名目，以各種理由隨意加征，盤剝百姓，什麼醋稅，醬油稅，藥稅，雞蛋稅，雨水稅，鞋稅，缸稅等等，就連百姓在自家房子上幾扇窗戶，多架幾根梁柱都要收稅。
除此之外，還有各種被‘自願’捐款，攤派錢糧，說是用于軍費、賑災、修路與治河等等，可誰都不知道這些錢最後去了哪里。
林昊的作為就將民間的怨恨引向了地方官，而非是他執掌的朝廷。
且這位施政也很穩健，沒有急于求成，意圖一步到位，目前只是借皇城司與御史助力，以高壓廢除了幾種地方上的雜稅。
雖然廢除的不多，加起來只有一百多文錢，可對于百姓來說，卻是十幾天，甚至是好幾十天的口糧。
而這些口糧，就可以讓地方百姓減少許多怨氣，許多魔變。
所以現在不但百姓皆感念其恩德，民心所向，各地的大部分士紳與清流也對林昊贊譽有加，對林昊的穩健改革高度認同。
林昊的施政之道，就是化繁為簡，輕徭薄賦，少在地方折騰，而開港貿易與工商大興，也令大宋境內的物資比戰爭開始前更加豐富，讓這些地方士紳因此受益。
他的新政步驟不大，卻一步步如履薄冰，走的極其穩健。
張天常拱了拱手︰“卑職監督福清郡全郡，不敢怠懈，如今全郡上下如此，無人膽敢違逆大人政令，至于福州的其它郡城，卑職沒有深入了解，不過我听過往商人的言辭，感覺大差不離。”
他語含欽佩道︰“鎮國公仁德愛民之心可昭日月，是故威儀凜然，言出如山，威德之盛如巍巍山岳，震懾朝野內外，使天下歸心，是故您一聲令下，百官肅然，舉國上下莫敢不從。”
林昊听著張天常這些恭維之詞，不由微微一笑，忖道張天常在地方這三年真是歷練出來了。
這說話文縐縐的，應該還讀了不少書。
“那麼今年福清郡城的雞子與包子要多少銅錢？米價幾何？”
所謂雞子就是雞蛋，這些物價最能反映一地的物價與民生水準。
張天常對答如流︰“月前我離開福清郡時，一顆雞子售價2文，一個肉包售價3文，米價100文一石。”
林睿微一頷首，忖道這福清郡的物價還算可以。
目前一兩魔銀的價格是1000聯邦幣，也可以換1000枚銅錢，2文就相當于兩塊錢聯邦幣。
不過天極星的雞子，比地球聯邦那邊的雞蛋大好幾倍，大宋的一石米則是100斤左右，在當前天淵大戰愈演愈烈，大宋已經從各地征召1300萬大軍與青壯參戰的情況下，福清郡能維持這個物價水準已經很不錯了。
林睿隨後又問起了‘福清郡今年有多少起魔變？整體是什麼水準？’，‘河道交通如何？治安怎樣？’，‘大運河是否通暢？’，‘大小貨物運價幾何’，‘地方的河鈔關有沒有額外征稅？’等等，都是一些民生方面的問題，巨細無遺。
林睿其實有皇城司與安全局兩大情報渠道幫助他了解大宋地方與基層官府的情況，不過他深知上位者絕不可偏听偏信，一定要多方了解才能掌握真實情況，否則很容易被人欺瞞誤導，做出錯誤的判斷。張天常一邊回應，一邊暗暗欽佩，心里面更敬重這位以前的小兄弟。
大宋如今能由這位鎮國公執政，真是百姓的福氣。
林睿隨後又詢問莊明月，也是莊明月轄區內地方上的各種民生問題，還有當地官員清廉與否？朝廷大政是否執行到位？是否心存抵觸等等。
莊明月微微一笑︰“鎮國公大力簡化稅制，減輕民負，地方衙門最初確有一些怨言，不過大人後來簡化官員津貼，又開放了各種天魔商與天魔針劑、殖裝的特供，已經可以補上他們損失的那些銀錢，所以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都對大人擁戴敬崇已極。”
在林昊當政之前，朝廷對一應官吏有著各種各樣的津貼補貼。
除了正常俸祿之外，還有職田、祿米、年節賞賜、公使錢、柴薪銀、驛傳補貼、恩俸、冰敬、炭敬與公廨錢等等，除此之外，還有一套功勛兌換系統，兌換朝廷提供的各種武道典籍與丹藥，極其的復雜。
而林睿施政講究的就是化繁為簡，將這些津貼除公使錢之外，全都砍掉合並，作為朝廷定制每月發放魔銀。
這樣朝廷發放時簡單明了，官員收入大增，也免了一些人在其中上下其手。
林睿還騰出了一筆銀錢，向天魔的睿芳藥業與天藍集團集中采購，借助朝堂的功勛兌換系統，為地方官員提供一些5型以下的針劑，以及一些s級以下比較常見的殖裝。
雖然都只是一些基礎的殖裝與藥劑，可這卻是以往普通基層官員無論如何都接觸不到的東西。
且是神律天尊與神律天女標記過的合法藥劑與殖裝！而現在地方官員只需勤勉做事，政績考核中評價不低于中上，都能從朝廷兌換到幾支，或是以成本價購買，光是這倒買倒賣，就能讓他們賺到大量銀錢，所以這些人自是對林昊推行的新政擁戴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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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睿聞言則灑然一笑︰“什麼擁戴敬崇？不過是看在錢的份上而已，我若敢讓他們的收入少上一分一厘，便要被他們視為不共戴天的仇敵。”
他的這些政策就是為籠絡百官，一方面穩固自身的地位，一方面減少改革的阻力，讓他能進一步清肅官場，掃除積弊，整頓吏治。
他知道在整肅好大宋吏治前，自己的任何改革都會徒勞無功。
其實大宋的很多政策都是很不錯的，初衷都是為益國利民，振興民生，可在地方卻被層層官吏們陽奉陰違，甚至曲解利用。
原本旨在惠民的政令，往往會被地方官吏變為斂財之機，扭曲為進一步盤剝百姓的手段，屆時反倒會成為壓垮百姓的最後一根稻草，從而導致民怨四起。
所以天極世界的士大夫也推崇無為而治，少折騰比什麼政令都好。
林睿現在就是在財政上做加法，政務上做減法，盡量減輕百姓負擔，簡化繁雜政務，從而積累聲望，羅織黨羽。
在掌握一個清廉干練的政務團隊，能確保自己的政令，自己的意志，能夠真正在官府基層貫徹之前，林睿絕不敢貿然推行什麼新政。
莊明月心想林昊整頓倉儲，免除那些苛捐雜稅，就是從那些官吏碗里面掏食，豈有不被怨恨之理？
不過這位鎮國公一來本身實力強大，二來有東之深淵神恩寵眷，足以鎮住局面。
且這位策略得當，腳步穩健，每往下方打一棍子就會給一顆甜棗，所以下面的那些官吏再怎麼不滿，也只能捏著鼻子忍著。
何況大宋基層中，確有許多官員是因大宋官場風氣與世情而不得不身處濁流。
這些人仍懷有愛民之心，且大多老練通達，只要朝廷能給他們一條路，這些人還是願意走正道，為百姓辦點實事的。
“國公高瞻遠矚，運籌帷幄，步步為營，成效卓著，屬下欽佩不已！”
莊明月隨後萬分好奇地看向旁邊一直在吃東西的林依︰“對了，剛才天女殿下是因何故引發神恩？”
這是莊明月一直都在好奇的事，這位是做了啥，引得神律天尊15次神恩洗練。
“是為一樁因高利貸引發的案子！”
林依正在往嘴里塞著烤熟後的七境獸肉，把一張小嘴塞得滿滿當當。
她剛才與戰龍被那所謂‘神恩’洗練，連續十五次之後，雖然肉身因此極大強化，卻也消耗了大量能量。
她聞言囫圇咬了幾口，將嘴里的獸肉吞了下去，這才眯著眼道︰“城西有一個商人給一家鄉豪放貸，年利為百分之百，還要利滾利，那家鄉豪不服，說當初約定的契書有問題，就把官司打到我這里，我判定年息超過五成，利滾利都是非法，這家鄉豪只需按律償還銀錢即可，于是就被——”
林依原本想說被神律天尊的雷劈了，最後嗯哼了一聲改了語句︰“被神律天尊神恩眷顧了。”
她心里對神律天尊的神罰其實頗為不滿。
自己是在為神律天尊查缺補漏呢！
欠債還錢確實天經地義，然而高利貸這東西利重則民困，債深則家破，剝民膏脂，積怨成禍，致使富者益富，貧者益貧，從而世道失衡，國將不國。
雖然林依知道那家鄉豪也不是什麼好人，不過林睿早就給她打過招呼，這事必須一刀切，放貸可以，然而取息不得過律。
結果這神律天尊非但不感激她，還連續劈了她十五道神雷。
林睿聞言則微微一笑，關于這高利貸的判決確實是他指使的，由林依代表神律天尊做的這一判例，可以惠及天下百姓。
當然這也不是沒有壞處，會讓那些地方上的土豪商人不願放貸，讓百姓急于銀錢的時候求助無門，可這判例整體還是利大于弊，總比百姓被高利貸逼死，或是魔變的好。
且不久後他還將在地方施行利息不超過二成的惠民貸給百姓兜底。
——其實就是聯邦古代所謂青苗法的變種，只是換了惠民貸這個名字。
他隨後神色一肅︰“我們說正事吧，這次急招二位入京，其實是我手里有兩個要職想要委托給二位。”
莊明月與張天常聞言面色頓時一肅。
他們其實早就听到了風聲，有了預感，此時心髒都砰砰跳動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