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容的話很冷漠，也很現實。
“用本宮不需要的東西去換取本宮需要的東西，這筆交易很值得。”姜容吃的不多，放下筷子擦拭著嘴巴。
“公主這是吃飽了？”滿桌子的菜式幾乎看不到動筷的痕跡。
“這是郢都貴族一直以來的習慣，少食多餐，午膳往往就是走個過場。”姜容很是耐心的解釋道，“你以後也要適應。”
這便是大郢跟西灃的區別了。
西灃盡管從大郢這里學了許多的規矩，並加以精進，但是飲食習慣這種東西是更改不了的。
西灃貴族大多口味偏重且愛油膩的大魚大肉，而大郢的貴族，則是偏淡雅的口味，更看中菜式的模樣。
西灃的規矩森嚴，其實在姜容看來，會仿佛笑話一樣，東施效顰罷了。
一個乞丐，一輩子沒有富裕過，有人問問他幻想的皇帝模樣大概是什麼樣，他大概回答道“日日吃飽。”
這笑話姜容最初听到時只是一笑而過，但是其中暗含的道理不言而喻。
眼界對一個人來說是極為重要的，哪怕溫銘才華無雙，眼界過低也始終會限制他。
沒等溫銘答復，姜容看了一眼滿桌的菜式，問道“你可有中意的？”
“多謝公主厚愛。”溫銘道，“微臣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公主無需在賞賜什麼了。”
是了，溫銘是孤兒，從小孤苦飄零，沒有親人牽掛。
“生于寒微，還能剛勁不屈，一身才華無人識得，本宮倒是有些好奇，是誰教導的你呢？”姜容這話並不是隨口一問，前世就很好奇這個問題。
只是溫銘是甦疏的得力干將，他不說，姜容也不好太過為難，今日逮到機會，自然不願放過。
大郢並非人人都是識字的，尤其是學堂，只有家境殷實的子女才會去上，普通平民家的孩子能識字已是不錯。
這也是為什麼大郢朝堂當中極少有寒門出身的子弟了。
貴族的後代，老師，環境，都是最好的，吃穿不愁才能有空去學習識字同齡的孩子還在為了生計而奔波的時候，貴族的孩子已經天天居于學堂日夜苦讀，怎麼比？
溫銘對這個問題與前世一樣的態度“各人有各人的命數罷了。”
溫銘話音剛落，姜容接道“你不妨講講，本宮好奇。”
“……”溫銘不是很想提，但公主一向很有分寸的一個人再三追問，怕是不問到不罷休了，“微臣年幼時曾經被一對無子的富商夫婦所收養，一身本領也是在那時所學。”
”那對夫婦呢？”姜容雖然是這麼問的，卻沒指望溫銘能給他什麼答復。
這算是他的軟肋，他又不蠢。
出乎姜容的意料，溫銘回答了“在戰亂中，他們二人視財物于無物，盡數捐給在前線浴血奮戰的戰士們了。”
難以想象，竟然是這麼一對深明大義的夫婦養育了溫銘。
“她們也算是為大郢盡了一份力所能及的力。”姜容試探道，“不知他們現在在何處？這般深明大義的商人可不常見。”
奸商奸商，可不是胡叫的。
“已經仙逝了。”溫銘遺憾道，“兩位老人家生平最想見到的便是先帝，現在先帝也不在了，塵歸塵，土歸土。”
“那還真是可惜了。”姜容接道，“本宮與兩位老人家未得一面之緣。”
“那也無妨。”溫銘說的一本正經，“微臣生平所願便是希望大郢繁華得以延續，百姓安居樂業，也不算辜負了養父養母的養育之恩。”
溫銘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姜容差點沒笑出來，真是天大的笑話。
先前姜容還覺得八分真，二分假，現在看來，便是十分假了。
溫銘的畢生所願若真是這個，前世那是絕對不可能拋棄自己在大郢的錦繡前程跟著甦疏跑去西灃的。
“本宮與你的想法一致。”姜容臉上掛著假笑，“只是達成這個目標，也是要有資本的。”
若不是掌權者，談何讓百姓安居樂業？
“微臣明白。”溫銘作揖道，“眼下阻礙頗多，但依微臣來看，于公主都不是難事。”
姜容可不听他的吹捧，溫銘真是越發沒有骨氣了，夸人的話听的真是難受。
姜容起身，她個子矮，就算是溫銘坐著，也只是比站著的姜容要矮上一點“吃的差不多了吧？歇會，碧蘿應該在準備著本宮的轎輦。”
先前答應了姜容，這會溫銘也沒什麼好拒絕的，兩人安靜了一會，碧蘿便進來稟報可以啟程了。
雨屏園其實沒什麼意思，單純的消磨時間罷了。
開春，夏日還能喂喂魚兒，現在冬日除了賞景也沒什麼別的意思了。
“听聞雨屏園有兩只仙鶴，公主可知道在哪？”看著姜容漫無目的的閑逛，溫銘出口提醒道。
“那兩只啊……”姜容垂著眼眸，手里捏著帕子，“听說柔貴妃喜歡，給挪去听雨宮了。”
“你要是感興趣，過了這陣風頭，你再來看吧。”
“公主既然相信緣分，便知道微臣與那兩只仙鶴無緣了。”溫銘答得很巧妙。
“那就賞賞景吧，晚些時候便該有消息了。”姜容淡淡道。
“靜候佳音。”溫銘附和道。
兩人逛了許久，逛的姜容甚至有幾分不耐煩，許多奇花異景都看不到，見識過雨屏園四季風景的人，對于冬景的冷淡便覺得索然無味了。
再加上姜容懼寒，沒逛多久，便開始嬌氣的怕冷喊累，溫銘依她找了個亭子坐下歇了歇。
“以往便听聞昭樂帝後宮清淨，如今看來還真是。”溫銘嘆道。
雨屏園的有名不僅僅是因為它的富麗堂皇，更多的是因為美人眾多，宮中嬪妃最愛去的地方之一便就是這雨屏園了。
可是現在偌大個雨屏園，連個人影都沒有。
姜容仰頭看了一眼天“很快就熱鬧了。”
“公主就不怕……虞後嗎？”溫銘問道。
給自己的母後找麻煩，姜容這舉動……有點迷。
“無妨。”姜容淡淡道，“世上已無安若素，失去過得人，才會更加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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