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容在大廳等了半天，沒等到謝端，卻是等到了張氏。
張氏穿著墨青色蓮花上衣，下裙是淺綠的棉裙，她挽著簡單的發髻，斜斜的插進了一只金簪，那金簪的價值大概不菲，應該是謝謙新賞的，腰間掛著香袋，她略略屈膝施禮“妾身見過明澤公主。”
方才謝端忽然離去，便是張氏用的手段，現在張氏出現在這里，姜容便更肯定了。
姜容讓她起身之後打量著她，她不解“妾身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姜容搖頭“這倒不是，只是論美貌，本宮覺得你勝于沈三娘，論家室便是遠遠不能及了。”
其實這話有幾分抬高張氏的意思，是個明眼人都瞧得出來。
但是張氏出身小地方，沒什麼見識，從小自負美貌慣了，瞧著姜容的面貌，也不覺得自己比明澤公主差到哪里，愣是沒听出來姜容話的意思。
張氏手指撫過自己的玉面，公主不說她也知道，那些貴族女子，靠的不是臉，是家族，她垂眸“公主那日應該是見到了沈三娘如何出盡風頭。”
“千算萬算還是失敗。”姜容似是有些氣憤，握緊了帕子，“不過……”
姜容唇角微挑“沈三娘雖然入了鎮國公府的大門，勝敗還未必就這麼分明了。”
張氏不理解“公主何意？”
其實她未必是不理解，只是這種話，她敢想，不敢說罷了。
姜容淺抿著茶，緩緩道“你可知道沈三娘的母親是何人？”
張氏的表情就不像是知道的模樣。
她身份低下，就是謝謙豢養在籠子里的一只金絲雀，哪里來的這麼多的消息渠道？連最基本的知己知彼都做不到。
她對沈三娘的了解最多便是是靖遠侯府的嫡長女，出身高貴，連沈三娘父親的官職是什麼都不清楚。
姜容也沒嘲笑她的意思，她若是知道那才是奇怪，如實道出“她親生母親出身是臨川白氏。”
“臨川白氏？”饒是張氏出身寒微也是听說過臨川白氏的，在臨川，白氏的地位完全不遜于皇族，可以說是一呼百應，“妾身听說臨川白氏的女子很少有遠嫁的。”
臨川白氏的女子大多與臨川本地的家族通婚，沒听說臨川白氏摻和郢都的事。
姜容有意嚇唬嚇唬她“所以說，靖遠侯世子既然能娶到臨川白氏的女子，可見其地位。”
張氏沉默不語，她確實比不得，臨川白氏的女子對于她來說，不遜于明澤公主這樣的存在了。
這並非夸張。
臨川白氏與汝南許氏在前朝時能並稱，汝南許氏的女子能被稱為鳳許，那麼臨川白氏的女子，又能差到哪去？
“不過，出了一些事情，沈三娘的母親白氏病逝，沈三娘便成了孤女。”姜容說一分留三分，讓張氏心癢癢。
直覺告訴她，這個事情與自己有關。張氏這麼想著，也便問了出來。
姜蓉勾了勾唇“白氏本就病弱，靖遠侯世子在外宅養了一個小妾，楊氏。”
听到這，張氏還以為明澤公主在影射自己是這楊氏，但是听完了她才明白公主的意思。
“楊氏想要入府，抱著白氏便哭訴，第二日白氏就香消玉殞了。”
“在白氏死之後，楊氏被杖斃，靖遠侯世子府宅中的另外一個妾陳氏便被扶持為世子繼妃。”
“你是想成為楊氏，還是陳氏？”
張氏听完之後愣怔了許久。
後宅的事她也不是沒經歷過，她現在的位置，也是她使盡了手段得來的。
而且她的經歷與沈三娘還頗為相似，不同的是，沈三娘生母身份太高了，那個陳氏就算有通天手段也不敢對沈三娘做些什麼，她就不同了，她的母親出身更低，就是普普通通的民家女子，母親再世便受盡妾室的欺負，母親去世之後，徒留年幼的她，日子更是苦不堪言。
好在一切的苦難都已經過去。
她本以為世家貴族規矩森嚴，嫡庶尊卑分明，除非主母無後嗣，否則妾室一輩子都休想熬出頭，很顯然，這種概率極低。
她當然想成為陳氏！那可是是世子繼妃，正經的女主人。
張氏反應還算快，縱然她利欲燻心，卻也知道說起來輕巧做起來難的道理，運氣好是一回事，真要使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被人發現端倪之後的後她根本承受不起，她道“這個……妾身說了不算。”
“你確實說了不算。”姜容淡淡道，“沈三娘手段未必會低于你，她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若是沒有本宮，你便自求多福吧。”
張氏很有眼力見，她沒有靠山，也想為自己尋個靠山，眼前的明澤公主便是最好的選擇“還請公主幫幫妾身，妾身對公主一定言听計從。”
姜容見這張氏也算乖巧，她隨口點撥了兩句“沈三娘吃軟不吃硬，你捧著她，她不會拿你怎麼樣的。
姜容相信，捧人這種事張氏不用再點撥，她明白得很。
張氏眼楮轉的很快“道理妾身都懂，可是這……畢竟不是長久之法啊。”
這可不是她想要的法子。
“先應付完她入府的事。”姜容對于張氏以後之事沒什麼興趣，“她入府之後，務必你先去見她，等著她來主動見你，少不了一頓受罰。”
張氏點了點頭“多謝公主指點。”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本宮看重的是眼前。”姜容道，“只盼著你日後的表現莫要讓本宮失望。”
張氏道“這是妾身唯一的機會，妾身絕對不會放棄。”
可憐的張氏啊……嘖嘖。
她要是知道，她所寫的‘南朝遺夢’才讓沈三娘有入門的機會，定會氣個半死。
以為自己奮手一搏便會富貴久遠，殊不知，她從一開始，便入了局。
姜容理了理自己裙邊的折皺，微微蹙眉，剛想說些什麼，張氏打斷了“妾身怕世子發現，就先回去了。”
也罷。
姜容道“那你快些回去吧。”
要是讓謝謙看到張氏和姜容在一塊，不知道會生出多少疑心。
姜容是沒什麼事，倒霉的是張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