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之雲謀天下

第二四六章 凡事做到極致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行走的葉阿回 本章︰第二四六章 凡事做到極致

    雲岫在花朝城的街上慢慢地走著。

    她已將暮涯送回了家。

    “軟軟。”

    他的眼底是無邊無際的溫柔之色,羞赧一笑,略微低了頭。

    能毫不避諱地喚著她的小字的人,只會是析墨。

    兩人相處時,他會禮貌稱呼她為“雲姑娘”,而一踫上了人,他定是會一口一個“軟軟”地叫著,就怕別人不知道雲岫的小字。

    “軟軟。”他剛好踩著雲岫的影子,雲岫走一步,他便走一步。

    這種幼稚可笑的行為在他這里出現竟沒有半點不合適。

    析墨的白靴上一塵不染,一如他這個人,白衣飄飄,公子人如玉。

    “軟軟。”像在心里揣了一只一步一跳的麻雀,歡喜地蹦著,語氣卻不是那樣歡脫,還是那麼平靜。

    析墨算著分別的日子。

    自雲殊城一別……

    六月到十月……

    常言道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他沒能生出歡喜來,只攢著一天又一天的想念,終于把想念盡數傾入心湖,以自發長起的眷戀做成一葉小舟,讓雲岫在他的心上自由自在地泛舟。

    天不絕人願。

    故使他見到了擺在心尖尖上的那個人。

    “軟軟,這些時日里,我常常夜不能眠,剛一躺下,便覺天明,可當我走出了屋外,月仍在中天。”析墨凝視著因他幾聲輕喚而回首停步的姑娘,面泛微紅,“可是在山的那一頭,極遠極遠的天空里的雲後邊,會有一些同我一樣未能入眠的晨曦,這種曦光映襯下,使那黯淡的灰雲隱約透著光彩,就像以暗香疏影的繡法來做了一件衣袍,里外不同,灰色的面兒,赤金的里兒,好似等待著月下矮梢頭的那一刻便要迸出光芒萬丈……那又是新的一天,又是見不著你的新的一天。”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日日如此,何懼多一日,少一日?今日得見你……我很歡喜。”

    他知道自己的心是如此的隱晦暗昧,為曾經種種種下的因得到的果所累,活得身不由己,就算是時時自責、懺悔,他也沒能等到那道救贖的光,無法明朗的心伴著他捱過了數個日夜。

    “析墨。”

    她看著消瘦了許多的他,白衣下掩著的身子骨比起之前單薄了。

    袍角由著無痕的風吹拂,微動。

    她從不願這樣一個人為了她將自己活成任一模樣。

    “好久不見。”話到嘴邊,濃稠的意還是淡了。

    她不知自己除了這四個字還能同他說什麼。

    葉驚闌截斷了析墨的話茬子,他含笑說道“一別久矣,重逢總是令人歡喜的。”

    “能見到葉大人,我心甚悅。”析墨的笑容如行路之時遇見的三月春暖。

    葉驚闌牽過雲岫的手,“扶疏公子可要同我們一道在花朝城中走走瞧瞧?”

    他將“我們”二字咬得很重,生怕析墨听不懂他的話外之音。

    “三人行,必是有趣的。”析墨故作不懂,笑意不減一分。

    所謂高手過招,不能一上來就以刀劍相搏,這種只能稱為莽夫,要從里到外戰勝對方,才能感受到勝利的喜悅。

    真就三人行了。

    淺淺的霧,迷了行人的眼。

    在這片不會妨礙正常生活的霧氣里,雲岫听到了一連串的人語之聲。

    一聲高過一聲,像是在為某一件事爭執,各不相讓。

    她循著聲源地走去。

    一人梗著脖子,扯著喉嚨吼道“賣老鼠藥!”

    “我也賣老鼠藥!”另一人哼哼唧唧的,等著別人吼過了他立馬高聲壓過了前一個人。

    當街賣砒霜……

    雲岫放緩了步子。

    那兩人卻是想要抓住這機遇。

    前一個人要比第二人矮上一個頭,他無名無姓,只一個諢號——藥子。

    有了這麼一個諢號,別人一听便知他是個藥販子,至于賣什麼藥,這不,從他大喉嚨里把全名都給蹦出來了。

    藥子一蹦老高,他跳到了張楓的背上,捂住了張楓的嘴。

    張楓就是那個從各處壓他一頭的人,不論是聲音還是身高。

    張楓被這雙臭烘烘的手一捂嘴,不敢動了,就怕藥子指縫里有沒洗干淨的老鼠藥,要是一個不高興了,把手指往他嘴里一戳,他的小命就沒了。

    藥子“嘿嘿”一笑,“姑娘,整點回去藥老鼠不?”

    雲岫正想拒絕他的熱情。

    藥子手上的勁兒一松,被張楓逮住了機會,嘴唇拱出了指縫,張口便來“要買就買我的,老鼠藥老鼠藥,老鼠吃了走不掉,若是你買了藥子的,那定是老鼠吃了死不掉。”

    這不都是砒霜嗎?

    還分真與假不成!

    藥子兩個指頭一夾,把那厚嘴唇夾成了兩片厚臘腸。

    “我這攤上的老鼠藥,老鼠走過必聞,聞到必死,老鼠不死我先死。”

    “……”雲岫心想花朝城中的人果真不同別處,連生死大事都掛到嘴邊,只為了賣出自己攤上的貨。

    張楓捏住了藥子的手腕,稍一用勁,藥子便松了捂住他嘴的手。

    他帶著些許慍怒說道“有你這樣賣貨的嗎?老子給你讓出一條道來。”

    藥子眼見著張楓拾掇了自己的小攤子,面上得意極了。

    他捧著一紙包包,“姑娘,買一包吧。”

    葉驚闌丟出一角碎銀,藥子接住,在牙齒上輕嗑了一下,滿嘴黃牙露著,吃吃的笑。

    “買個清靜,請自用。”葉驚闌一笑。

    析墨紅了臉。

    雲岫忍俊不禁。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

    所有的樂聲未起之前,先有了一段引人入境的插曲。

    葉驚闌總是有意無意地將雲岫和析墨隔開了,亦或是讓析墨跟在了後面。

    三人行,向來都是會丟開一個人的,尤其是在某些人那麼明顯的分隔之後。

    “葉大人,這城中處處有鳥語,有花香,可我為何在其中嗅到了一絲絲酸味兒。”析墨說罷,垂眼看著握在手里的那一管墨玉笛,這種羞怯與一個人鼓足勇氣才和心上人說了一句話,又飛快地埋下頭的小心翼翼沒有太多差別。

    析墨平素一直是這麼一個靦腆的人。

    靦腆到了極點,輕飄飄的一句話便能將他的臉引逗至紅潤。

    葉驚闌不甚在意地說道“酸味我倒沒嗅著,我只聞見了狐狸味兒。”

    析墨的手握成拳,輕咳,拐著彎罵他呢。

    “葉大人,花朝城里沒有狐狸。”他硬接下了葉驚闌的話,想著葉驚闌是不會在人群之中完全丟了份兒直指他鼻子罵他狐狸的。

    對于葉驚闌這種厚臉厚皮的人來講,以常理來推論,是不大對的,他雖沒直戳析墨的鼻子罵,但他自顧自說了一句“沒有狐狸也能聞到一股子騷氣!怪事一樁。”

    “……”析墨無言以對。

    葉驚闌又言“扶疏公子之前于年節之時到盛京城,想來停頓日子短,還未嘗過綾羅春。”

    “久仰其名,沒有嘗上一口的福氣。”析墨慨嘆道。

    葉驚闌挑起他好看的眉毛,笑說道“誠願扶疏公子今年年節能到盛京城中。”

    “難道葉大人要以綾羅春慰藉我這清苦的魂?”

    “不止是綾羅春。”葉驚闌瞧一眼雲岫,唇角不自覺地上揚,“我正等雲姑娘的答復,若是她點頭應了,那年節之際,公子還能……”

    他的話還是點到即止。

    已是很清楚明了了。

    析墨的臉色只一霎微變,他的情緒是不願擺在明面上的,他仍是笑若和煦之風過。

    葉驚闌饒有興味地望著他,那雙狹長的丹鳳眼將他心底的波瀾藏的是極好的。

    析墨只是笑笑,不語。

    他知道自己的心底某處是塌了,可他無法言說這種復雜的感覺,他只得用微笑來應對這一切。

    三人之間忽然就沒了話語。

    析墨終歸是頓住了步子,輕聲問著,像他以往那般,“軟軟,你作何想。”

    還有卡在喉嚨口不上不下的話,他不敢說。

    他想同她說你若是不願,我這就帶你走。

    他手中的墨玉笛上有了薄薄的汗,盡是他掌心里浸出的溫熱,一瞬間轉涼。

    倘若她會在四下無人的夜里自然而然的想起他……

    倘若她能知道曾幾何時他將滿腔柔情托付……

    倘若她在芸芸眾生之中獨獨見到了他,那麼……

    世間從來沒有如果這種假設,有的只是結果和後果,他深知。

    雲岫瞥見了他的落寞,他的笑容暗藏著無盡的悲傷。

    要是順了葉驚闌的話去說,恐傷人。

    她蹙了蹙眉,別過臉道“葉大人與緒風大人約好在年節之時擺上一桌佳肴,只望不醉無歸。”

    析墨暗自松了一口氣。

    原是自己多想了,只是宴請賓客,雲岫向來不是愛熱鬧的人,尚在考慮之中也是正常。

    葉驚闌悄然勾起唇角,他可沒想著雲岫能直截了當地對析墨說什麼“好事”。

    快樂可以是一個人的,兩個人的,唯獨不能是三個人的。因為第三個人不會快樂。

    “二位公子請留步。”一個小廝打扮的男子走上前來,作了個禮,“敢問閣下可是大理寺卿葉大人?”

    “我是。”葉驚闌眯了眯眼,能被人找上門來可不是什麼好事。

    “我家主子想請葉大人過府一敘。”

    “敢問閣下的主子是誰?”葉驚闌問道。

    小廝心上一動,覺著有戲,趕緊再是一禮,道“方夢白。”

    葉驚闌的衣袖動了動,他還是應了,“請這位兄台帶路。”

    析墨抱拳一禮,稱身體不適,要回暮府歇息。

    小廝認真地打量著雲岫,半晌後說道“這位姑娘可一同去。”

    不知方夢白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老鼠藥。

    是不是那種買的多,防止耗子鑽被窩,買的少,耗子還能到處跑的老鼠藥。

    葉驚闌不知。

    方夢白,花朝城中有名的紈褲子弟,可以說有他在的地方,除了快樂就是快樂。

    別人快不快樂他管不著,他必須快樂。

    為人豪爽,卻又斤斤計較,當然,豪爽的前提是他看你順眼,斤斤計較的條件是他看你不順眼。

    這人的好惡沒有個定數,或許今日看著順了眼的,明日就看著不順眼了。

    他的喜好也沒個說法,全憑感覺。

    他無父無母,無妻無兄弟姊妹,甚至連僕從、丫鬟都很少很少,一個人守著不知深淺的家底子,過著最逍遙愜意的生活。

    若說他有志向,偏偏他跟一只井底蛙似的,死活不願離開花朝城這片沃土出去闖蕩。

    若說他沒有志向,他又偏巧給自己立了一個人生目標——凡事做到極致,其他的管它去死。

    方夢白當真就把他的人生信條發揮到了極致。

    如果有人問起他,他定會掰著手指頭說爬過最高的山,跳過最深的崖,摸過青天之上最厚的雲。喝過最咸的水,吃過最辣的菜,把最好的廚子的手指頭剁下來。騎過最快的馬,玩過最利的刀,殺了最狠的人,玩了最漂亮的花娘。

    就是這麼一個人,名揚四海。名聲好不好無所謂,重在名氣大。

    方夢白從不覺得難為情,既然生而為人,那肯定是要榜上有名,甭管是什麼榜,哪怕閻羅王的生死簿上,也得給他排到第一個。

    不就是一個“死”字?

    他不懼生死。

    這種人,最為可怕。

    小廝在帶路時覺著有些不自在,以往那些被帶去山莊的人一路上會問個不停,譬如方公子的年齡,脾性,喜好,如何說話才能不觸了他的霉頭……

    但是這兩人卻安靜的出奇!

    那兩人就像是在沿途看風景一般,賞閱著山路上的花花草草,偶爾會說上幾句,每一句都是那麼的無關緊要,和“今天天氣很好”,“午膳不錯”這一類話差不離。

    小廝頭一次見。

    “公子,到了。”小廝長舒一口氣,這一路走得太不容易了。

    葉驚闌抬眼一看,好大幾個字——嚴肅山莊。

    他沒繃住笑,徑直笑出了聲。

    他問道“兄台可是帶錯了路?”

    小廝一怔,搖搖頭。

    葉驚闌又道“听聞方公子是個于平凡之處找尋不平凡的快樂的人,他住的地方,怎麼也得叫極樂山莊,哪會起一個‘嚴肅’的名兒?”

    “有膽編排我,沒膽來見我,這便是大理寺卿葉大人?”不辨喜憂的話從山莊里傳出。

    山莊大門緩緩開啟。

    只見走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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