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之雲謀天下

第一九六章 沒有角兒的戲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行走的葉阿回 本章︰第一九六章 沒有角兒的戲

    “如今葉大人這張嘴騙人也騙鬼。”

    “可惜我騙不了你。”

    葉驚闌略惋惜。

    雲岫端起蒙歌放在桌上的碗,筷子尖撥開了白米飯上那幾片亮晶晶的淌著油的五花肉。

    這幾片五花肉可能是從一頭肥壯到走路都成問題的豬身上割下來的。

    她皺了皺眉,筷子一夾,幾片肉以一個完美的弧線飛出了院牆,掛在了牆外的高樹繁密的枝葉上。

    那幾片承載著一整頭豬最後與人類的溫存的五花肉,它歷經艱辛,從陰冷潮濕黑暗的豬圈里,到了屠夫閃閃亮亮的大刀之下,油膩的且布滿了刀痕的案板之上,再到了采買之人的菜簍子里,最後在世子爺的大廚手中被做成了熟肉,雲岫這一拋,讓它沒有按照軌跡結束它這一生。

    蒙歌的笑聲總是很爽朗明亮的。

    他在目睹了這幾片五花肉最後的結局時,不由得感慨一句“它本想安安靜靜地死在別人肚子里。”

    “這話說的,就像你不需要上茅廁似的。”蒙絡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他身後滿臉嫌棄地說著。

    蒙歌嘆口氣,別人都說喂不熟的白眼狼,這可是家養的,家養的!

    喂不熟的蒙絡毫不留情地在他心上狠狠踐踏,“肉的宿命就是吃下去,拉出來,明天茅坑見。”

    “……”蒙歌覺著自己是午膳吃得太過飽了,居然有些反胃的感覺。

    這種壓在喉嚨口一陣又一陣往外涌的酸味兒使得蒙歌煩躁著扶牆扼住脖子。

    “蒙歌!”蒙絡一聲疾呼。

    葉驚闌踏出大門,見著了倒在地上歪著腦袋往外吐唾沫的蒙歌。

    蒙絡一邊掐著他的人中,一邊把上他的腕脈。

    “大人,他中毒了。”

    唇抿成一線的葉驚闌回望一眼。

    雲岫仍是在用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白米飯。

    遛彎回來的燕南渝見此情景,冷下臉,睨了靠在門框上的雲岫一眼。

    他隨後說道“珩之,我去請大夫。”

    “世子爺請留步。”雲岫擱下了碗,叫住了他,“這碗里的東西,需要一個解釋。”

    葉驚闌一怔。

    當空的烈日好似忽然沒了溫度。

    周身是如墜冰窖的寒冷。

    燕南渝的目光在雲岫方才端過的那只碗和地上躺著的人事不省的蒙歌之中來來回回。

    他擰著眉頭,“雲姑娘,難道你懷疑是我做的?”

    “事到如今,每個人都有嫌疑,不得不使人生疑。”

    燕南渝但笑不語,拔足便往外走,帶上院門的那一瞬,風送來了他的話“這里的人隨你處置。”

    將蒙歌搬到了床榻上,雲岫去查了那一碗飯。

    果真是那幾片五花肉上沾了毒,只是毒性很淺,只會讓人昏迷一段時間,要是蒙歌不貪那一口肉,雲岫會否將那些肉扒拉進嘴中?誰也不敢斷言。

    但,雲岫素來不大喜歡肥膩的肉,又會否是有心人專程為蒙歌準備的?

    思緒亂如麻。

    滿腦子皆是下毒之人的目的,是為了短暫的絆住雲岫還是為了讓蒙歌休息一會兒?

    等到燕南渝把大夫從縣城里拎了過來,蒙歌已經能靠坐在床邊了。

    大夫象征性地為蒙歌開了幾服藥。

    虞青莞像個沒事人,從後院出來,端著一個竹制簸箕,里面全是新鮮的毛豆兒。

    她疑惑地問道“雲姑娘,請問這是怎麼了?”

    視線凝在燕南渝身後的雲岫回過神來,偏頭看向她。

    虞青莞是個勤快人,滿滿一簸箕的毛豆兒,要是不花些時間去剝,恐是不容易。

    她順著雲岫慢慢往下移的目光,笑吟吟地說“我想著絡絡平日喜歡嚼些零嘴兒,便自作主張去屋後割了一些豆子,晚些時候便可以煮了,待水瀝干後裝進小袋子里,她取用很是方便。”

    “有勞虞姑娘了。”

    葉驚闌特地去捏了一顆豆子,還有掛在簸箕上的幾片青翠的葉子。

    挺新鮮的。

    還有些沒剝出的豆子,上面的淺毛很刺手。

    葉驚闌意味深長地看了虞青莞一眼。

    虞青莞下意識地往身後背過手。

    燕南渝站在她的後面仔細瞧著,他沖葉驚闌一眨眼。

    葉驚闌會意,燕南渝已確認是她親手剝的毛豆兒。

    而後走進大堂的是燕南渝那些長得千奇百怪的丫鬟們,她們排成一排,低頭,垂手。

    又過了一刻鐘,他的廚子邁著小步子急匆匆地來了,這是一位一個勁兒蹭著自己圍布的胖漢子,滿面紅光。然而這滿面的紅光並非是因踫上愉快的事兒或是自己想到了什麼值得開心的事而從厚厚的皮下透出的,而是這胖廚子本就是一個紅臉。

    他是燕南渝從鎮南王府里帶來的,還不大習慣這里的氣候。

    燕南渝例行公事般問道“李壯實,今日的午膳可是出自你的手?”

    “回稟世子爺,全是老奴一人做的,蒙姑娘想來打個下手,我也沒讓她進廚房。”李壯實的手不安分地來回蹭著。

    圍在腰上的滿是油污的厚布快要被他蹭薄了,甚至蹭出一個洞來。

    李壯實的粗腿不住地抖動,其實他不想在世子爺面前扭動不停,是他的肉不自覺地在打顫,帶起了寬寬的褲腿子像灌了風進去一般,左搖右擺。

    “世子爺……蒙大人早先吃了老奴的飯也無礙啊。”他忍不住出聲辯解,哪能給他這麼一個老實巴交的厚道人戴上“殺人凶手”這種高帽子呢?

    天道不公!

    他的臉似乎更加紅潤了,早先是一顆柿子的顏色,眼下竟成了虞青莞經常送出的紅果子的顏色,鮮紅欲滴。

    他喘著粗氣,還想著要劃清界限,又想到了燕南渝並非不明是非的人,自己辯駁過多反倒惹人嫌,不如閉嘴。

    但是,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李壯實不開心極了。

    燕南渝不置一詞。

    蒙歌靠在牆上,享受極了,自家妹子坐在床邊上用調羹一口一口地小心地喂著他名為“解毒湯”的普通湯藥,這等好事,只有在他虛弱躺床的時候才能有。要不……過兩天給自己腕上割個小口放點血,看看蒙絡會不會照顧他飲食起居。他那又粗又黑的眉毛不停地上下跳動。

    葉驚闌瞥著他賊兮兮的笑容,當真是春光無限好,他有病他躺倒。

    他確實有病,腦子不大好使的那種病,無藥可救。

    “虞姑娘可曾到過你的廚房?”雲岫直接問出了口。

    “回雲姑娘的話,李壯實從不騙人,說沒有就是沒有。”李壯實朗朗回應著。

    “你這肉是什麼地方買的?”

    李壯實答“天不見亮時,老奴便提著菜兜子去到那集市上從肉販子手里買的。”

    “你不是本城人,買賣時很有可能被人惦記上。”雲岫從根源開始排查,她心想著,既然有人存了心要絆住她,不如就稱了那人的心,大做文章,順藤摸瓜。

    李壯實又答“世子爺教我平時裝啞巴。”

    沒有了口音差別,穩妥了一分。

    他想了想,再補充道“去集市之前,我都按世子爺的吩咐以煤灰抹了自己的臉,盡量與本城人無任何差異。”

    這麼……滴水不漏。

    丫鬟們互相查身。

    一無所獲。

    “散了吧。”燕南渝一揮袖,“斷案的戲演到這里即可,角兒沒入戲,看客沒到台前,演得再好也無人喝彩。”

    那些丑得各有特色的丫鬟們乖順地離開了。

    葉驚闌忽地盯著燕南渝,唇角旁綻開兩朵淺梨渦,“世子,我們相識已有十年。”

    “十年有余。”燕南渝抬眸,兩人的視線交匯于一點。

    “那麼,便拜托你了。”

    “珩之,你本不必言謝。”燕南渝別開臉,“將虞姑娘請到房中嚴加看管。”

    虞青莞微笑著福身,“听憑葉大人與世子爺的安排,小女子靜候佳音。”

    她的手指一直在微微顫動。

    虞青莞的長睫一抖,眼角一顆晶瑩淚珠子抖落下,沒入塵埃。

    美麗的姑娘的明亮眼眸只適合在歡喜時微微一帶,乍起春意,亦或是落寞失意時有一時的哀沉,它適合每一種情緒的變換,在喜怒哀樂之中切換自如,卻唯獨不適合在它的身上切出一道口子,讓倒映著天空的汪洋涌流。

    如果說女人本身就是屹立于武器之巔的殺器,那麼女人的眼淚一定是殺器之王。

    不管面對它的是誰,只要是一個還有心的人,那麼在它從一汪盈盈之眼波里跳脫出來之時,總會惹得那個人心神晃蕩。

    譬如雲岫。

    “虞姑娘,我知……你是無辜的。”雲岫的眼上投下一片陰翳,下一秒抬起眼,“只能先委屈你了。”

    她不能妄言虞青莞真是被冤枉的,只能盡力安慰著這位落魄千金。

    “不委屈。”一如初見雲岫時那麼拘謹,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撫著衣裙。在心底權衡,身份貴賤,總該有所不同,“多謝姑娘。”

    她被“請”進了臥房,她的房門自此落了鎖。

    “雲岫,去城中轉轉。”葉驚闌主動邀約著雲岫。

    雲岫從燕南渝手中接過鎖住虞青莞房門的大鎖的銅鑰匙,後又交到蒙絡手中,“請蒙姑娘妥善保管。”

    蒙絡鄭重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認真撥弄一番才打開了盒子蓋,將鑰匙放進盒子中,“定不負所托。”

    蒙歌仍舊沉浸在自己造出的甜蜜小世界里,那個小小天地里有著很多他喜歡的事物,比如安樂街上那位最漂亮的老板娘,和他一塊兒玩骰子的洋人,有聲聲喚著他哥哥的蒙絡,還有……

    沒人會在意蒙歌究竟在想什麼。

    因為,扮作男兒身的雲岫和葉驚闌一同動身去了滄陵縣。

    行至半路。

    “葉大人。”雲岫興致極高,她搖著折扇,腳步輕快,“自凌城初識你,我便找尋比你更為俊美之人。”

    “可有找見?”葉驚闌看著她高束的青絲,竟生起一種抬手解了發帶讓那青絲散落的奇怪想法。

    自己越發的不像自己了。

    “方才找見了。”

    眉眼一彎,如弦月掛樹梢,柔和且美麗。

    葉驚闌手握成拳,放在唇下,清清喉嚨,裝作不可思議的模樣,說道“我比葉驚闌更美?”

    “當然不是。”

    這時候的她,令他想到了少女的嬌憨。

    他的聲調稍稍往上揚了些,“那會是誰?”

    繁茂的樹在夏風吹拂下沙沙作響。

    “區區不才雖不及葉大人的美貌,但論俊,我比大人要多三分。”折扇慢搖,扇面上繪的萬里雲海蒼茫。

    知曉她是故意緩和尷尬的氣氛,葉驚闌輕笑一聲。

    “雲姑娘的笑話,我很喜歡。”

    相視一笑。

    ……

    滄陵縣。

    隨緣賭坊外。

    門上被官府貼了封條,歪斜的牌坊搖搖欲墜。

    “當時,明月樓就像這樣,一把火,沒了。”她舔舔嘴唇,走了一路,調笑了一路,有些干澀。

    葉驚闌回頭一眼,心中一凜。

    那雙眸子里,有著風吹過蘆葦蕩,輕輕搖晃的蘆葦飄落的穗子,仿若一剎由夏轉秋。

    一雙大掌覆上她的手。

    若要此刻有人,定會認為這兩個男子瘋了,龍陽之好也擺到了台面上。

    “在明月樓的廢墟上重建了一座花樓。”

    “嗯……”淺淺的鼻音。

    她明白,新舊更替,不聞舊人哭是常態。

    “新的樓主,你認識。”

    雲岫想了想,試探地說道“寫煙?”

    “看來這腦袋瓜子還沒被揚城外的海水泡壞。”葉驚闌挑眉道。

    薛灕𢶕收刀回鞘。

    他冷聲說道“我還以為是兩個不識好歹的賊人惦記上了賽掌事的遺物。”

    “把賊人去了,其他的全說中了。”葉驚闌慵懶地說著。

    薛灕𢶕端詳著雲岫這身打扮,眼前一亮,“難怪陛下總是惦記著葉大人瞧上了一朵飄忽不定的雲,這朵雲變幻莫測,怎能不謹慎對待?”

    “我原以為薛將軍會說我這副怪異的裝束適合去逛窯子。”

    “礙于面子,薛將軍不會這麼直白的。”葉驚闌順著往下說,“容易把自己的老底掀了。”

    薛灕𢶕又吃一口啞巴虧。

    遇上葉驚闌是不會有好事發生的,他深信不疑。

    他望著往左邊歪斜的牌坊,不禁感嘆“賽掌事在時,每日清晨會定時擦盡這塊牌坊,如今他去了,那一眾烏合散了,再也無人管顧這塊招牌了。”

    “我倒听出了薛將軍有幾分竊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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