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之雲謀天下

第一四七章 虎符在她手上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行走的葉阿回 本章︰第一四七章 虎符在她手上

    暮色將至。

    宮折柳在偌大的王府里漫無目的地逛著。

    她喜歡用這種方式打發時間,還有……思考。

    雲岫一步不離地跟著她。

    今日她充當的是貼身丫鬟的角色。

    她快速地瞟一眼四周。

    那些人都在忙著準備晚膳,听聞西平王將葉驚闌留下用膳了。

    葉驚闌的排場可真夠大的,雲岫如是想。

    差一點便漏掉了走在前面的宮折柳的低低碎語。

    “豺狼一窩窩,狐狸一窩窩,兔子入了窩……”

    “他未曾變過半分……”

    “不行,我必須這樣!”

    “司姑娘,我乏了。”

    雲岫上前一步,“郡主可是困倦了?回院子可好?”

    “你認為葉驚闌這人如何?”

    “一顰一笑、舉手投足之間都有著尋常人不可比擬的風華。”雲岫輕咬下唇,她對司夢蓮這病丫頭的形象拿捏得當,恰到好處地別開臉咳嗽,喘了一大口氣後答道,“只是……葉大人那張臉著實駭人。”

    “是啊……駭人極了。”宮折柳算是認了葉驚闌被毀容這事兒,“可是你答非所問,我方才問的是在你看來,他這個人如何。”

    “小女子不敢非議當朝大臣。”

    “有什麼非議不非議的,有話直說便可,哪怕隔牆有耳,我也得把那對耳朵割下來泡酒。”宮折柳的話暗藏殺機,隨意瞥著來往的小廝、丫鬟們。

    雲岫很確信,宮折柳說到做到。

    “王爺說的那句話,小女子很受用。”雲岫往自己身上引,避免禍從口出,惹火燒身。

    “父王的學生遍天下,他的話自然是對的。葉驚闌不願合乎流俗,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宮折柳笑笑,“我乏了。”

    說了兩次困乏的宮折柳回房躺了一個時辰。

    雲岫用一條手臂支起頭,撐在桌上打著盹兒。

    直到暮色四合,有幾個丫鬟來請雲平郡主去用膳。

    “郡主,晚膳已備好。”

    無人應,甚至還響起了原本沒有的鼾聲。

    雲岫倒是醒了。

    “郡主,王爺在催促了。”

    鼾聲不減反增,沒人敢推門將她喚醒。

    宮折柳這人有個習慣,必須枕著一把稱手的兵器才能睡。丫鬟們在為她收拾房間的時候踫巧看見過,私底下就達成了一條“不能輕易接近睡夢中的宮折柳”的約定,互相提醒、督促。

    “郡主,王爺說你若再不起,他便親自來請!”

    鼾聲驟停。

    听到窗欞被一件不大不小的物事擊中,一聲悶響,而後落到地面,又傳來一聲脆響,應該是小瓷器碎裂了。

    里屋再次響起了如轟雷般的鼾聲。

    丫鬟們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辦。

    她們都很清楚宮折柳的怪脾氣,要是不小心觸到了她的逆鱗,下場是怎樣,不用多說。

    “要不去請王爺吧……”一名丫鬟低聲說道。

    跪在她身旁的丫鬟搖搖頭,“王爺來了,挨罰的還是我們。”

    辦事不力,該罰。

    另一個丫鬟止不住地嘆氣,“還不如一輩子待在盛京回不來呢,就留在皇城里好好地服侍陛下,興許哪一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鼾聲陡然止住了。

    一切都是寂靜的。

    當宮折柳以一只縴細修長的手指挑起第三個丫鬟的下巴,三人篩糠似的顫抖。

    “本郡主喜歡這世間的一切都是寂靜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樣……”

    她眨眨眼。

    雲岫暗自嘆息。

    宮折柳的手掌朝著那丫鬟的細脖子橫劈,“更喜歡你永遠寂靜。以後你只能在遠處哀嘆,因為,你死了。”

    倒下去的身子被小廝迅速抬走。

    她拍拍手,“司姑娘,該去填飽肚子了。”

    雲岫微笑著頷首,仿若沒看見剛才那一幕,她平靜地跨過門檻。

    剩下的兩個丫鬟伏在地上不敢再抬頭。

    她們以為世子爺離開了,日子會好過許多。畢竟伺候一個嬌蠻任性的郡主比伺候一個笑著看你去死的世子要輕松些。

    直到她們親眼見著了平日里嘻嘻哈哈,喜歡折騰人卻面冷心熱的小郡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了她們熟悉的人。

    尸首未寒,人心已冷。

    她們真切地感受到西平王府的三位主子的雷霆手腕。

    不論是端著慈父姿態,體恤下人的西平王。

    亦或是笑得春歸花忘開,將她們每個人的姓名,脾性都記得七七八八的世子爺。

    還是這個像極了攀援高枝的凌霄花的雲平郡主。

    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雲岫倒沒有多想,這些事都在意料之中了。

    單純的小白兔怎會在盛京毫發無損地活了這麼多年,只有隱忍是不夠的。

    並且,很少有人敢指著葉驚闌的鼻尖講道理的。

    “司姑娘,王府好玩嗎?”在前面走的宮折柳忽地頓住腳。

    “小女子長這麼大,到王府里遛彎還是頭一遭,郡主恩情,沒齒難忘。”

    宮折柳回頭,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建熹八年,我離開了雲殊。”

    雲岫默然,她生怕說錯了什麼,一步錯,步步錯。

    “萬歲元年,我終于回到了雲殊城。”宮折柳眸子黯淡下來,她的笑滿是苦澀,“近六年。”

    這六年里她嘗盡了多少艱辛,體味了多少人情冷暖,雲岫不知,但能猜測到。

    居大不易,這是早已作古的人留下的定論。

    “先帝原是指了宮二,不曾想過,最後入京的是我。當時隨我上馬車的是四名貼身丫鬟,其中兩名沖撞了皇女,當即被砍了頭。第三個死在了我入京的第二年,冬天,大雪彌漫,她就那麼倒在了我懷里,死不瞑目。第四個,以身相代,被元七一箭射穿了心。”她再笑,笑到花枝亂顫,“最可笑的便是,將我放回雲殊城的,是那朵假蓮花。”

    “我是否應該感恩戴德,又或者我應該後悔沒能被她選中,從此攀上這棵大樹,蔭庇整個家族?”

    雲岫還是沒答話,按她所得的消息,宮折柳十歲入京。

    “我見過宮牆柳新綠轉白頭,見過紅磚飛檐下的一夜承歡,見過枯井里無人收的尸首,漚成花肥還嫌臭。而我在夾縫里想盡辦法謀生存。”

    “這麼些年,我什麼都沒學會,就學了些縫縫補補的手藝活,以及如何活下去。幸得葉驚闌暗中相助,予我武功秘籍,我才得以保全自己。只是可惜了我那幾個丫鬟,連具尸首都沒留下。”

    “我承了葉驚闌的情,自會報答。”

    報答的事,與她無關。

    宮折柳飛快地探出手,就快要觸及雲岫的手腕。

    雲岫愕然,想要不著痕跡地躲開這一次突襲,她稍稍往後挪了手臂。

    “別躲了,你不是司夢蓮。”宮折柳一語點破她的偽裝,收回了手,“我這一招還是葉驚闌教的,百試百靈,沒有過失手。你反應這般快,定不是普通人。我還忘了告訴你,司夢蓮落下的病根兒是我一手造成的,除了我和她本人之外,誰也不知。哪怕過了這麼多年,我還記得一清二楚。”

    原來還有這一層關系,怪不得宮折柳听說了她在後院里和那一群丫鬟們玩鬧的事後,一反常態地選了個平常人做玩伴,還是個倒夜香的丫頭。

    哪來的世子妃,哪來的後母,不過是宮折柳隨口編出的爛話。

    “我不是司夢蓮,那我是誰?”雲岫反倒將難題拋給了宮折柳。

    “我不用知道你是誰,我只用知道,你和葉驚闌或者宮二認識,為了某個重要的物件。”宮折柳打了個響指,暗衛從回廊頂上落下。

    四人圍住了宮折柳。

    看來她是有備而來。

    “恕我愚鈍,听不懂郡主的話。”

    “虎符。”她直接挑明了說,不再藏著掖著。

    “郡主果真神機妙算。”雲岫笑了,她在慶幸自己從沒想過低估任何人。

    被識破了還繼續裝傻是沒有意義的,不如坦然地應承下來。

    “這是你第二次夸我,我相信你這次沒有上一次違心。”宮折柳十指交握,拇指在輕敲手背,眼底是隱隱的興奮之色,“這次好像是我搶佔了先機。”

    雲岫正色道“郡主擒我一人,不會對他們有絲毫影響,畢竟,我只是一顆棋子,隨時可丟棄的棋子,就像郡主拂進塵埃里的那一盤黑白是一個道理。”

    “誰說我要擒你了。”宮折柳輕蔑地一笑,“我是準備和你做個交易。”

    “紆尊降貴不合郡主身份。”

    “那麼,你當個跑腿的如何?”

    “考慮考慮。”

    “晚膳之後,不管用什麼辦法拖住我父王一個時辰便可,我要出府。”宮折柳在一瞬間蹙了蹙額,“待我回來,你隨司晨一道回家。我明日會稟告父王,你舊疾復發,傷病好了之後再來府中伺候。”

    “若是我不答應呢?于我而言,此事沒有討得了一絲好。”雲岫的氣勢不輸被人護住的宮折柳。

    “虎符在我手上。”

    棘手至極。

    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虎符壓根兒就沒在西平王那里。

    “我怎知你的話是真是假。”但凡遇事多一個心眼。

    宮折柳斜睨著她,說道“當枕邊人不可信之時,如貼心小棉襖一般的女兒是否能交托最要緊之事?明如月在算計西平王府,西平王府何嘗不在算計她?”

    “有時候,不如信自己。”

    “父王是個疑心病極重的人,他甚至連自己都不信。”

    “斗膽問一句,疑心病如此之重的人為何獨獨信了郡主?”

    “世間最重的負擔名叫虧欠。”

    雲岫了然,西平王對宮折柳的感情不止是親情,還有無窮無盡的愧疚,因為讓她代替了兄長去到盛京,而現在兒子與自己反目成仇,唯有一個聰慧且不計前嫌的女兒在身邊為他出謀劃策……

    細思極恐。

    雲岫應了她的要求。

    ……

    晚膳之後,雲岫一把火燒了明如月的院子。

    為何如此精準?

    有郡主指路,如虎添翼。

    一方面泄了宮折柳的憤,一方面惹得大半個王府為救火忙活。

    宮折柳趁亂出府。

    雲岫代替借口起早導致困乏不堪的她躺在房內。

    無須雲岫說話,只用擺出一副“脾氣極差,誰也別來惹我”的姿態便可。

    譬如一個瓷瓶砸向門框。

    外邊的人趕緊逃了,回去給王爺匯報今夜郡主很安分,早早地睡下了。

    與此同時,雲殊城的某花樓。

    熱鬧非凡。

    這個時間恰好是夜生活的開始。

    窗欞上灑滿了清亮的月光。

    帷幔里無人彈琴唱曲。

    桌上一燈如豆。

    兩人對坐。

    葉驚闌為宮折柳斟滿了茶水。

    她揚手,連杯帶茶水一齊扔出了窗外,“在外,我不是宮折柳,我是柳少爺。”

    “柳少爺,請。”他遞過一杯酒。

    “我還剩半個時辰,長話短說。”宮折柳開門見山,她擔心著事情敗露,這幾月做的努力就全數打水漂了。

    葉驚闌一杯飲盡,喉頭滾動,“少爺是個爽快人。”

    “我給你虎符,但要三日後來取。”宮折柳擱下杯子,長袖一橫,拭去嘴角殘液,“只有一個條件。”

    “好。”

    “你不先听听是什麼條件?”葉驚闌答應的太過痛快,使得宮折柳一怔。

    “無關我的,都可答應。有關我的,無非是婚嫁、官位、私產罷了。不論是三者之中的哪一種,吃虧的都是柳少爺。”

    葉驚闌說的不錯。關于婚嫁,宮折柳是瞧不上他的,就算瞧上了,也斷不會以小小雲殊來抗衡大權在握的疆域之主。關于官位,葉驚闌巴不得賦閑在家,要了他這頭上的烏紗帽又有何用?且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利益可得。私產?一窮二白的大理寺卿,家中還有個搬倉鼠,能挖得出多少寶貝?

    “可惜啊,老天都嫉妒你,因故賞了你一張爛臉。”宮折柳執起酒壺添了杯,“我的條件很簡單,那就是——”

    “不管怎樣,我父王……”

    “郡主的一片孝心可表天地。”葉驚闌听後拱拱手。

    “驚闌哥哥,你能再喚我一聲嗎?”她岔開了話,不想深入探討所謂孝順之道。

    “折柳。”

    “多謝。”

    宮折柳推開窗,一躍而下,消失在了漫漫夜色中。

    葉驚闌站在窗邊,遙望明月,舉杯,“敬那年盛京城里的鵝毛大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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