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之雲謀天下

第一三二章 與他斗,其樂無窮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行走的葉阿回 本章︰第一三二章 與他斗,其樂無窮

    那日,官兵來得很慢,蕩開了一條路,驅散了人群,期間無一人多話,仵作只看了看橫在地面的尸首,搖頭。上頭的意思是息事寧人,于是走走過場便作罷。

    一群著官家衣服的人將焦尸點了數用板車運走了。

    揚城和雲殊城來往之間必經的窄道又通了。

    夜里,蒙歌一瘸一拐地敲開了後院小門,被蒙絡一陣戲耍。回憶當時,林長空和他誰也沒討得了好,終是以林長空率先抽身結束。蒙歌本就被蒙絡刺中了腰身,還沒將養到好又被趕鴨子上架,他擔憂著自己自此落下病根,再不是那走路帶風的盛京名角了。

    金不換自那一天後沉默了許多,偶爾還是會哼上幾句短謠,但其中的曲調多是悲涼。沒有人知曉他到底遇見了什麼,經歷了什麼,就連和他共進退的蒙歌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孟章幾次試探,金不換都說不上兩句便用無關緊要的事敷衍過去了。

    而孟章還是睡在葉驚闌的屋頂,他早已習慣了這樣徜徉在天地間,一夢到黎明。他看守的替身毫發無損,交予從盛京趕來的執名。執名一向不喜與人交往,日日夜夜在地底暗室對著葉驚闌的替身發呆。

    司馬無恨被鎖了筋脈關于小柴房,一日三餐由孟章送上。

    這幾日,葉驚闌閉了府門拒不見客,只一人窩在小院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和待字閨中的小姐一般,不過他沒等待如意郎君來迎娶他。

    卿蘿幾次到城主府都被把門的金不換趕了回去。眼看著女帝和她約定的時間將至,她還沒能得到整個案子確切的消息,更別提把葉驚闌帶回盛京了。當她接到女帝的旨意時,一剎間如釋重負,熱淚盈眶,等了這般久,終于能離開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了,她爽快地在城主府門下塞了一張條子用以告別那個繡花枕頭。然後攜著控訴葉驚闌斑斑劣跡的折子踏上了歸京之路。

    好似一切如常,又好似哪里不一樣。

    總之在這短短的時間里,每個人都按照他們的生命軌跡一步不差地行進。

    葉驚闌正就著一束昏黃的光翻著都有了卷邊和缺頁的古籍。

    雖說他在雲岫這里存了自私之心,希望她余生都依靠著他,但是,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她不是幼時便習女紅,讀《女誡》、春怨詞,磨平了稜角,笑不露齒的大家閨秀。她策馬時的瀟灑,飲酒時的豪爽,在城西三巷拔劍的自信,同潮澈一戰的張狂,都是融入骨血不可磨滅的生性。

    要她做一個平凡之人談何容易。

    “一碗甜湯。”

    她將手中的小碗重重地擱在桌上,碗中的湯汁蕩出,濺到了殘破的書頁上。

    雲岫拉過柔軟的墊子,坐在案幾旁。

    葉驚闌以指腹拭去那一滴微甜的湯汁,一臂支著頭,靜靜地望著她,久久未動那個盛滿所謂心意的小碗。

    她做的吃食,不論是從色、香、味三方面來談,都是不敢恭維的。

    只是這人近來無事,從早晨一睜眼到晚間熄燈休息,無有一刻不是待在廚房,就差將鋪蓋卷兒給搬過去,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處解決。

    他遇見了生平的老大難問題,在雲岫呈上新花樣的時候,他要硬著頭皮對她的手藝表達肯定,每一次的“進步”,他不能吝惜溢美之詞,終歸是把家底兒掏空了,腹中詩書已然用盡,雲岫還在將他當做“試毒”之人。

    “夜深人靜之時,一妙齡女子不經屋中人允許,直接推門而進,與未婚男子共處一室……”

    葉驚闌等著看她的反應。

    雲岫哂笑道“孤男寡女易被人嚼舌根,然,身正不怕影子斜。望葉大人心思單純一些,凡事皆可冠以‘清白’二字。”

    他收好書卷,端過甜湯。

    湯匙攪攪,粘稠的汁液從銀勺把上緩緩往下流。

    “清白?小蔥拌豆腐那樣一清二白?”回想午膳,是一頓豆腐宴,煎炸燒煮樣樣來,最令他難以忘懷的是那一碟白豆腐上插兩根大蔥,美名其曰“一清二白”。

    他覺著,應該是雲岫沒想出另外的烹制方法,徑直往盤中放了兩塊豆腐充數。

    揚揚手臂,他有一種被餓瘦的錯覺,或許這根本不是錯覺。

    想想屋頂上躺著的孟章顴骨好像突出了,腰不好、腿不便的蒙歌那張發青的臉,蒙絡幾次三番搶了金不換的荷包去大街上吃香喝辣,還有那獨坐大門口,端著一碗白飯遲遲不願下筷子的金不換……

    大概真的是瘦了。

    反觀雲岫,每日以折騰他們的飲食為樂,比起在無名島上,臉兒紅潤有光澤多了。

    無可奈何地嘆息著。

    雲岫從身後拿過一塊紙包。

    “今晨出街買小菜,瞧著一老漢擺了個攤子恰好在賣些糕糕點點的干貨,我便帶了些給你。”她打開紙包,里邊是放得整整齊齊的方塊小糕。

    葉驚闌再次喟然長嘆,人貴有自知之明,可若要一人完全正視到自己的缺陷,是何等的令人心酸。

    也許有時,只是他想的太多。

    雲岫指指碗中一勺未動的甜湯,“我只是覺著糕點與甜湯更為相配。”

    “……”

    如鯁在喉,無法拒絕的湯,無法拒絕的殷切眼神,無法拒絕的那個人……

    葉驚闌端起小碗一飲而盡,連忙抓起一塊糕壓住了涌上來的惡心。

    這種酸甜苦辣咸混作一氣的湯汁,是他此生都不願再嘗二次的味道。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心急,只吃糕點小餅容易噎著,幸而我為你準備了一鍋。”雲岫笑眯眯地遞上放在一旁的大盆子,“慢慢喝,灶上還溫著呢。”

    灶上……

    還溫著……

    葉驚闌倒吸一口涼氣,這人是賊老天派來專程折磨他的吧。

    “要喝光哦。”

    當她的唇彎成一道弧度,梨渦深深,似可盛滿滿一杯年節時的綾羅春。

    葉驚闌下意識地點頭。

    雲岫為他碗中添滿。

    在她走出葉驚闌的房門的那一刻,唇角笑意更深。

    與天地相斗,甚是有趣;與葉驚闌斗,則是其樂無窮。

    她拍拍手,滿足地從懷中摸出揣了一整天的蜜果兒,拈一顆放在舌尖。

    蒙歌從屋檐上倒吊下來。

    陰惻惻地喚道“雲姑娘。”

    雲岫挑高一邊眉,“壯士這麼晚還不歇息?”

    “腹中饑饉,輾轉反側。”換而言之,就是餓得睡不著。

    雲岫掏掏袖袋,丟出一塊包了油紙的餅兒,本是想作為宵夜,被瞧見了還是用作了打發難纏之人。

    “多謝姑娘。”蒙歌接下,狡黠一笑,“請多備些吃食,大人最近胃口極好。”

    “是極。”志趣相投,可引以為知己。

    蒙歌回到了原本待著的地方。

    夜深了,院中寂靜無聲。

    她翻牆而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心中戚戚然,惶惶不可終日。她不知這樣的焦躁不安還要持續到多久,一日不見櫻之,她心上懸著的大石就往上挪了幾分,等待某一日突然跌進心湖,激蕩起滔天波瀾。

    無數次自問,櫻之過得可好?晚風涼,可是有人為她添衣?

    但望析墨能善待櫻之。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析墨帶走櫻之有什麼意義,櫻之之于葉驚闌不過是相熟,要以櫻之來要挾葉驚闌,恐是不行的。

    再者,就算葉驚闌礙于情面被他威脅,又能借此來要求何事?

    交出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想來是不現實的,比白日大夢還荒誕。

    雲岫拉過薄被,雙手枕于腦後,到時便知,現在做再多猜想不過是紙上談兵。

    合上雙眼,很快地進入夢鄉。

    夢里是一望無際的荒漠,轉瞬變成了無邊無垠的大海,她在夢中,如看客,走馬觀花。

    ……

    旦日,日上三竿。

    金不換再三檢查馬車後喚著府中眾人。

    蒙歌瘸著腿背負著含手指熟睡的蒙絡上了馬車,若是不將她背上車,那她醒來定會怨怪眾人拋棄了她,在府中摔瓶砸碗大鬧,再獨自騎馬追來。她的安危無人保證,還不如先帶著她。

    孟章在車頂上放了一個蕎麥皮填芯做的軟枕,尋了令自己舒坦的姿勢躺好。

    司馬無恨扮作一普通隨從模樣,坐在馬車的一邊,和金不換共享大好的風光。

    雲岫抱著清晨折的花枝,鑽進馬車里。

    “駕!”金不換手一揚,響徹雲霄的鞭花兒抽在了馬身上。

    似乎,還忘了一人?

    葉驚闌站在府門前,望著奔往雲殊城的馬車若有所思。

    他不慌不忙地從馬廄里牽出一匹栗色大馬。

    沒人想起了他。

    一切如常,哪里都一樣。

    雲岫往粉青釉瓷瓶中插上花束。

    這個瓶兒的釉色極為青綠淡雅,釉面的光澤柔和,類同美玉,是青釉瓶里上乘的色調。

    芍藥和玫瑰各有一半,在瓷瓶中好不招搖。

    說起來,析墨就是一個騙子。

    蒙絡被吵醒了。

    她扒拉著小窗,看著外邊追趕馬車的人。

    凶神惡煞,虎背熊腰,蒙絡瞧見打頭之人絡腮胡子,一臉凶相。

    信上說的與現在遇到的完全是兩碼事,什麼沒有埋伏和追殺,什麼不用煩心,那人睜著眼說瞎話呢。

    若是析墨在此定會眉眼彎彎,柔聲說道“我寫下的僅代表個人承諾。至于王爺如何,另當別論。”元清澗恨不得葉驚闌五馬分尸,怎會放過在這條道上絕好的下手機會。

    “嗖。”

    羽箭射到車壁上,蒙絡尚且殘存的睡意被驚沒了。

    絡腮胡子撫著漆黑的長弓,挑釁地沖蒙絡比劃了個手勢,大意是你奈我何。

    蒙絡氣不打一處來,在衣兜里掏出了個火彈子,往那人臉上砸去。

    “轟”的一聲,沙地被炸出一個大坑。

    絡腮胡子安然無恙,他興奮地對著蒙絡勾勾手指。

    蒙絡一連砸了好幾個五顏六色的火彈子,都被那人輕松躲避。

    “啊!”那人捂住腰,哀嚎著。

    她甩甩自己滿頭的彩辮子,一拉下眼瞼,對那人做了個鬼臉。哪能每一個火彈子都是砸出便爆炸的,她防備著這類人可以輕巧地躲過,于是做了個和火彈子差不多的小玩意兒,里面是會回旋的小暗器,絡腮胡子就是中了她藏在火彈子中的小小奸計。

    蒙絡得逞後又躺好,想要繼續未完成的夢境。

    雲岫掀開簾子,往車頂上看。

    孟章不見了。

    環顧,孟章在數匹馬上連續跳躍,已是折了幾人性命。

    金不換唱起了一首簡單的小曲兒,可以听得出他一掃往日陰霾,今兒個心情不錯。他披上藤甲,歡快地趕車。

    至于周圍的神仙打架,只要是不波及到他這個凡人,便可拋在一旁。

    司馬無恨開始躁動,他在想辦法逃離,可惜金不換早就把他鎖在了馬車上。腕上扣的鐵環,腰上系的重物,讓他不得不認清現實。忍一時,一旦有反擊的機會定要殺得他們丟盔棄甲如喪家之犬。他暗自下著決定。

    葉驚闌與他們乘坐的馬車保持了一段距離,剛巧把這些斗法的無聊事兒盡收眼底。

    他倒是不擔心這些人對車上之人有什麼不利,因了他們都是一些身手不好,想辦法來討點銀錢的人。虛張聲勢,像極了他們的主子。

    蒙歌扶住腰,爬上車頂。

    雲岫一記勾拳,打在了他的小腿肚上。

    重心不穩,蒙歌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再會。”雲岫揚起一笑,對蒙歌揮揮手,示意金不換不要停留,一直往前走。

    蒙絡探出小腦袋兩眼放光,有的人就是需要這樣的額外“關照”。

    “這群煩人的螞蟻緊緊地追著,擾人清靜。”蒙絡皺眉說道,盡管孟章解決了部分後邊追著的人,她還是覺著這種被攆著的感覺很差。

    “櫻之的事,我有一大半責任。”蒙絡直勾勾地盯著雲岫的眼楮,她很少這麼正經,“如果他們要以櫻之威脅大人,請將我與櫻之對換,千萬別管大人如何看如何想。”

    雲岫明白蒙絡的意思,她想以自己代替櫻之做那個人質。

    蒙絡在葉驚闌的心中分量是遠遠超過櫻之的,忠心護衛的妹妹,也是同樣忠心的小跟班。不看僧面看佛面,對方會認為蒙絡更有價值,把櫻之換回。

    可是蒙絡想把做惡人這事兒丟到她的頭上,雲岫不知該不該接這燙手的山芋。

    “姑娘,前方的路被斷了,我們只得在此棄車步行……”金不換嘆息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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