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之雲謀天下

第一二九章 一切交由命運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行走的葉阿回 本章︰第一二九章 一切交由命運

    “王爺希望我是誰?”析墨反將了一軍。

    “希望?你的身份還能因我的話切換自如?”

    “這種事兒可說不準。”析墨只淺淺一笑,他對每個人都是這麼溫柔如初。

    元清澗清著喉嚨。

    “扶桑族的小公子,是族長最為得意的天資絕佳的繼承人。幼時便被送出是非之地,等待學成歸來振興本族,可惜小公子扶疏從來都不願意偏安一隅,他追求著更為廣闊的天地,于是脫離了扶桑一族。”

    他順勢往椅子上一靠,禿嚕皮的後頸剛好蹭到了木椅背。

    “嘶……”他倒吸一口涼氣。

    析墨面色如常,沒有因元清澗的話有分毫動搖。

    元清澗左右手的食指互相繞彎,他的小算盤正打得滴溜溜的響,“依我看來,早慧的小公子年歲不大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計劃的雛形。”

    “小公子的計劃與析墨何干?”

    “無干,無干。”元清澗賠著笑臉,“我不過是說說。”

    “既然是說說,那我也就當听了個笑話吧。”

    元清澗斜睨著他,沒再說話。析墨的嘴很是嚴實,要想從他那里挖掘到什麼有用的消息,需要狠下一番功夫。

    “你手下的人一直沒回傳音訊,不會是一個接一個地被葉驚闌解決掉了吧?”元清澗的手指在木椅扶手上有節奏地叩擊。

    “暫且無法定論。”從析墨的話里听不出他任何情緒,萬事臨頭不懼不畏,處之泰然,這是他一貫作風。

    元清澗站起,猛踹木椅,他的神色不豫,徑直往外走去。

    析墨望著他的背影,僅穿了褻衣的元清澗,還是一身皇家氣度。他像一匹孤傲的狼,有著深邃的眼,強健的體魄,張牙舞爪地對著這人世間。

    其實最後被馴化成看家狗的,不也是狼嗎?

    析墨蹲下。

    用手中的墨玉笛敲敲地板。

    響應的悶聲,讓他確定了這下面是空洞的。

    如果沒有元清澗踢開木椅時勾掛出一溜兒悶響,他不會發現這里的玄機。

    轉念一想,葉驚闌恐怕是把元清澗的一舉一動都算在了布局里,每一步都是預料得一絲不差,這里……極有可能還是算計好的。

    析墨準備喚回元清澗。這時候,找一個替罪羊來頂上,豈不樂乎?

    “王爺。”

    元清澗回首,風乍起,深深庭院的高樹上枝葉顫動。

    “腳下似有不對勁的地方。”析墨用笛兒輕擊地板。

    元清澗眼底盡是喜悅之光,幾秒後歸于平靜,“是嗎?葉驚闌向來奸邪,你這般容易地找見了他的破綻,恐有詐。”

    析墨微微頷首,葉驚闌收拾人倒是有一套,元清澗在經過幾次折騰後,收斂了許多,不再莽撞地一頭扎進去,他學會了分析判斷,盡管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用處。

    此刻的心就像被一只貓兒用毛絨絨的爪兒搔著,酥酥麻麻。想要往前一步又怕葉驚闌設下的圈套等著他脖子一伸,繩兒一套,翻不了身的他只能變作葉驚闌刀俎下的魚肉。

    可若是不給自己解疑答惑的機會,那道坎又過不去。

    如今元清澗居然學聰明了,本想教他去試試是否有圈套,這麼看來,他定是不會被自己蠱惑了。

    “葉驚闌確實是個腦子活份的人,不得不防。”析墨以退為進,試圖說動元清澗。

    元清澗點頭稱是,“誰知道這地底下埋的是什麼,若是軍餉還好,要是留了一串炸藥,我們可吃不消。”

    “王爺所說,句句在理。”

    “難得得到扶疏公子的肯定,本王甚是欣慰。”元清澗扯扯唇角,用笑容證明他所言非虛。

    析墨稍稍側頭,看定元清澗,“當真要放過這一處線索?”

    “我可沒命去試葉驚闌的陷阱。”

    “與他交手,確實需要耗費極大的心力。析墨慚愧,無法為王爺排憂解難。”

    元清澗咧嘴笑起,“扶疏,不如你來試試?”

    析墨撢撢外袍,整整衣襟,“我將這條不值錢的命折在此處,王爺豈不是失了一大助力?不如待我手下的人完成使命之後……”

    元清澗沉思片刻,默認了析墨的說法,讓析墨去涉險,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他可能就沒戲唱了。

    “時辰差不多了。”析墨最終還是放棄了探尋地板下的秘密,“我們還是去瞧瞧葉大人的首級可有被誰取下。”

    “扶疏,你是否太過信任你手下之人了?”元清澗從一開始就沒有全心信任析墨派遣出的人可以拿下葉驚闌,那個多智近妖的人,豈能這麼容易就被阿貓阿狗解決了?

    析墨卻只是笑笑。

    “原來,你是當做一場游戲。”

    “游戲也要分為認真和不認真。”

    析墨負手而立,他周身似籠罩著使人安定的氣息。

    抬眼望天,他估算著路徑。

    六車一馬,數人分道,到底哪一條路的盡頭才是他需要沿途追尋的?

    元清澗披上僕從剛送到的外袍。

    “扶疏。”

    析墨斂起笑意,神情凝重,閉了閉眼,“走吧。”

    元清澗從未見過這麼嚴肅的析墨。

    析墨和葉驚闌終是不同的。葉驚闌是天生慵懶,別人譏嘲,他連眼角余光都不願施舍,刀尖抵到眉心都不過是懶懶抬眼,而後笑問你的刀可是磨快了?我怕疼,請將最美的我留予後人觀賞。他顧的是自己會否疼痛,臉蛋兒會否因此受損。而析墨則是笑對眾生百態,有人推巨石,待到臨頭竟不閃不避,甚至還考慮身周是否有人會受傷,以己身渡世人,不管是真是假,他明面上做的已是足夠。

    他不得不承認,這兩人都是上天的寵兒,不論是樣貌,智謀,都是造物主偏心給予的恩澤。一人得最高權力者的偏愛,手掌朝綱,女帝願意江山作聘,下嫁于他,盡管郎君心如鐵,卻榮寵不衰。一人是一葉扁舟,穩穩地漂浮于江湖之間,塵世俗人作蕩舟之河流,民心向背,歷來是決定登頂高度的重要之物,他十數年苦心經營,贏得盆滿缽滿。

    饒是如此,明明應是旗鼓相當的兩人,析墨在應對葉驚闌之時還是會謹慎到極致,在這一處,他落了下風。

    “扶疏,你在擔心什麼?”元清澗還是沒憋住自己的話,問出了口。

    析墨輕輕搖頭,“我想的都是些無足輕重的事。”

    “看來你是勝券在握,都將葉驚闌當做了不緊要的人物。”元清澗打趣道,想要緩和緊張的氣氛。

    “王爺休要折煞我。”析墨苦笑著,“我方才不過是分了心,在想軟軟是否會在他的手里被當做最後的利器。”

    “情根需用快刀斬。”元清澗斬釘截鐵地說道。

    “王爺可是忘了一個人。”

    “誰?”

    “山南別院後寺廟里整日與青燈古佛為伴之人。”

    元清澗仰頭大笑,笑過之後是發白的臉色,顫抖的唇,連指尖都在不住地微震。

    “你竟然……”

    話還未說完,析墨打斷了他,余光一瞥,“我不是故意窺探王爺的生活,知曉此事,實屬偶然。”

    “偶然?”元清澗的手指直戳到析墨臉頰邊上,“你是在對本王示威,告知一切盡在你的掌握之中!”

    “析墨在此向王爺賠個不是。”

    “罷罷罷!”

    元清澗卸了手上的勁頭,本想要剜出這人的心來看看跳動的節律與常人有無不同,收手之際,終歸是自己說服了自己。

    春夏交替時節,淺綠的芽兒都開始著了更深的顏色,逢春的枯木上伸展出了枝條。

    那人立在院里,像極了一走下神壇的仙人,帶給萬物肆意生長的希望。

    可是他普度眾生的光芒下,並沒有元清澗。

    成王敗寇,說的輕巧。元清澗自嘲地笑著,欲為千金之裘,而與狐謀其皮,反倒是將自己置于岌岌可危的境地,上下左右都被封堵了路。一路追名逐利,妄想逐鹿天下,以萬骨枯成就一朝王命,圖謀登權力之頂。他想要的,如水中月鏡中花,到頭來只是枉費心機,僅剩空悲嘆,無盡悵惘。

    “王爺,你是我的同船之人,兩邊渡頭,你我共進退。”仿若讀出了元清澗的心事,析墨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元清澗胸中氣結,無處發泄。析墨算是扶桑族的叛徒,孤身一人,賠命之事牽扯不了他人。而在他身後,偌大一個盤根錯節的利益團體,他成事後,類同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慘敗,誰來為數百人項上人頭買單?

    他無路可退,也無處可逃!

    “馬車已在府門外等候多時。”析墨提醒想到出神的他。

    兩人上了馬車,往某個方向前行。

    ……

    前往雲殊城的蒙歌望著被劈開了頂,漏了大半天光的馬車,決定放棄撓癢癢,反擊一直跟在他身後的灰皮老鼠。

    是可忍孰不可忍!怎能一直讓這人大刀那麼一揮就從他頭上橫過?

    斗笠都被削平了,再忍下去他的頭可能就沒了。

    灰衣人踩踏著剩下的半邊車頂,躍到了馬車前,橫刀。

    “金不換,勒馬。”

    “哎!”唱小曲的金不換一拉韁繩。

    馬蹄子刮出一道深印。

    “在下,林長空。”灰衣人提著齒狀清晰的大刀,這把是有別于孟章常年背在背上的大刀,他將刀背上打造成鋸齒狀,前可剔肉,後可磨骨,當真是一把好刀。

    蒙歌腳尖點在馬車上,旋身落地。

    “在下,葉驚闌。”他一本正經地抱拳回禮,他在來時已是想過很多遍,要用怎樣的出場方式驚艷到後面的追殺者,想來想去,還是報無良主子的名頭吧。

    沒想到灰衣人干咳好幾聲,差點連手中的大刀都跌到泥地上。

    “葉驚闌……哈哈哈。”

    他的聲音是尖銳刺耳的。

    空曠的道上回蕩著他的張狂大笑。

    收住笑,林長空以鼻息噴薄哼出他的鄙夷,“我沒想到葉驚闌會是這麼一副喪家之犬的模樣。”

    蒙歌打量著自身,挽起的衣袖,手臂上斑斑抓痕,還有因林長空大刀揮過時候帶起的鋒芒在肩頭劃的幾道口子。

    其他的,很正常。

    “我只是不屑于欺負灰皮老鼠,以免他人譏諷我與一畜生過不去。”蒙歌體驗了一回抬頭挺胸端姿態的快感。

    “好狂妄的口氣。”林長空將大刀舞得虎虎生風,“你可知我是誰?”

    “無間修羅,林長空。”蒙歌想著,要是看見那把詭異的刀還認不出他,那自己就是個蠢蛋。

    林長空持刀抱拳,說道“我知曉你是誰,大理寺卿葉驚闌,那個娘們兒親命的欽差。”

    “那你還不速速讓開路。”

    “我要的就是你葉驚闌的人頭。”

    “那得看你有無本事來取!”

    金不換往後退了好幾步,伺機想逃。

    卻被同樣著灰衣的兩人攔下。

    “這位兄台想要往哪里去?”

    他撓著頭打著哈哈,“我內急,內急。”

    “死後就不會內急了。”

    兩道乍起之刀光,分別劈向了金不換的左右肩頭。

    與此同時,往另一個方向行進的蒙絡與櫻之在車上打著瞌睡。

    蒙絡猛地驚醒,往天上看了看日頭,再掐指一算,她搖醒了坐在身旁的櫻之。

    “我們快走。”

    櫻之迷迷糊糊地跟著她鑽進簾子遮得很是嚴實的車輿中。

    蒙絡使勁推著大箱子,一道剛巧能過瘦小之人的縫隙呈現在她們眼前。

    “你將護具穿好,我先下去引開那些煩人的家伙。”蒙絡將放在一旁的護具一股腦兒丟到櫻之手中。

    僅一套,她留給了櫻之。

    蒙絡小心地側身鑽出馬車底。

    她的小手還扒拉著車架,“穿好後立馬鑽出來,箱子里的大禮留給等在前面的他們。”

    櫻之點點頭。

    蒙絡放心地松手落地。

    櫻之死命地往身上套著護具,越是著急,越是悟不到要領,松松垮垮地披在肩頭的本應該是護住前心的藤甲。

    “蒙絡……”櫻之呢喃著,她不敢叫出聲。

    眼看著離蒙絡規劃的埡口越來越近,她隨意地系了幾個死結,在學著蒙絡往下鑽的時候,剛好卡在了縫隙當中。

    推不動壓在上面的箱子,也挪不動自己的小小身軀。

    埡口處攔截車馬的人已集結整隊等待。

    櫻之听見大箱子里“滋滋”的細響,探出手摸了摸周圍,所有的小玩意兒都招呼在了敵人身上,一個都沒剩。

    她合上雙眼,坦然地接受命運的安排。

    腦海中滿是晉南笙的聲聲呼喊,雲岫攥著她的小手詢問她歡喜與否,還有無數給過她溫暖的人的笑臉,如紅樓,如立隼。

    當心願已了,她不再怨恨時運不濟,不再將所有的罪責歸結于天命。

    埡口處突然火光沖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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