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之雲謀天下

第一二七章 盤兒亮,條兒順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行走的葉阿回 本章︰第一二七章 盤兒亮,條兒順

    “盡人事,听天命。”

    听得析墨這句話,元清澗半睜的眼里滿是狠厲的光。

    什麼叫盡人事,听天命?

    還不如說放棄抵抗,就由得那葉驚闌只手遮天!

    析墨的指尖在墨玉笛上輕敲,這種有別于其他聲響的淺淺發音,使得他放緩了情緒。

    他擔心的不是贏不了葉驚闌,而是怕自己先亂了陣腳。

    有一個狂傲且愚蠢的合作對象,他無法預設結局會是怎樣。

    極有可能還沒正面交鋒就被擺了一道。

    不出所料,當元清澗帶著怒氣一腳踹開門的時候。

    一條細絲線斷了,系在線上的一盆黏膩的污穢之物向著他的頭罩下。

    元清澗眼疾手快地往前一跨。

    就這點小把戲?

    太簡單了!

    臉上不禁浮起洋洋自得的笑。

    這些三腳貓功夫,他見怪不怪了,葉驚闌的小聰明哪能比得上他的大智慧。

    于是乎,鼻孔朝天的他在踏過門檻後突然腳下一空。

    元清澗身手不差,另一條腿立馬使力,氣沉丹田,用勁踩踏,準備平地而起。

    蹬在平地上,他覺著腳下觸感有些奇怪,本該是硬實而平穩的地面怎得有些軟,還有些發燙?

    須臾之間,布鞋和褲腿兒被炸穿了幾個大洞。這顆出自蒙絡之手的土彈子發揮了它的作用,為元清澗改頭換面奉獻了自己的短暫一生。

    元清澗愣了神,出于本能,他對未知事物恐懼著,下意識地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

    背靠城主府半開的大門,他撫著胸口,深呼吸。

    他自我安慰著,一定要冷靜,這些都不足為懼,孩童般的小打小鬧,他只需要小心謹慎些就能完美應付。

    析墨站在門前,往旁邊閃身。

    狹長的丹鳳眼彎出一道弧度,多一分是媚俗,少一分是寡淡,他將這個度掌握得極準。

    他在笑葉驚闌將元清澗拿捏得十分準確,知道他會折返,所以一開始就準備了兩盆大糞。

    一盆在元清澗踹門時斷掉懸著的細絲線之時落下,這只是為了迷惑他。而後考慮到元清澗開門是不會推開完全,返回時靠在門上,門會稍稍往回移,帶動了一個小軸,倒下第二盆。

    ……

    系在路旁大樹上的馬埋頭嚼著青草。

    葉驚闌已經出了城。

    他坐在城門外的茶棚里,望著城門上規規矩矩的黑底白字。

    不由得笑起。

    想來元清澗會按著他的小圈套一個接一個地踩,雖說對英勇神武的霽王殿下來講,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兒就跟撓癢癢似的,可是接二連三的折騰會讓他焦躁不安,一旦焦躁不安就會沖動,犯事兒。

    終歸還是成不了氣候的元清澗。

    雨過天青色長衫的教書先生?

    他就喜歡讓故作正經的人現原形。

    妖魔鬼怪就得用茅廁里臭烘烘的東西來治治才能收服。

    如果把元清澗換作是析墨,他定會好好地把整個過程都觀賞完畢,只可惜那只狐狸太過精明,元清澗會將他摸不準的事一一試驗。

    “客官,茶來了,請慢用。”

    茶棚的老板是個會事兒的,在沏茶之前就擺好了一碟瓜子任人取用。算銀錢時不會把附送的瓜子算在里邊,盡管是小本盈利,他的生意是格外的好。

    他用不夠塞牙縫的小錢換來了日日滿座,實在是高明。

    雲岫倒沒想過葉驚闌會帶她來城外看風景。

    而且這一路來實在是太平順了。

    他們就這麼晃晃悠悠地出了城,無人阻攔。

    難道是她想的太多了?

    雲岫沉思著,隱在暗處的人應當是在追十萬兩軍餉。

    畢竟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總會有賊心不死的人惦記著葉驚闌拿回的銀兩。

    不過葉驚闌的怪異舉動一時間讓她想不明白,他本是要去雲殊城,最後變成了在揚城附近轉悠,打發時間,當真是閑得無聊?

    蒙歌、蒙絡、孟章三人分別出行,是分散了誰的注意力,又吸引了誰去追蹤?

    到底是誰在和葉驚闌交鋒。

    元清澗?

    亦或是析墨?

    看樣子兩人是勾結在一起,這與葉驚闌又有什麼聯系?

    難道元清澗有異心?西平王的軍餉丟了,他緊盯查探此案的葉驚闌,當葉驚闌追回,他就能把戰利品收走,順道讓葉驚闌因為保管不力丟了腦袋。

    可為帝師的扶疏公子,若是能扶一人上位,地位和名聲可是比掛個名頭實則處處受限的太傅高出許多。

    雲岫一邊想著,一邊暗笑搖頭。

    如果真是這樣,扶疏公子的目光比起小眼楮的老鼠還要短淺。

    常言道,良禽擇木而棲,他擇的並非良木,而是一塊雕琢不成的朽木。

    爛泥扶不上牆,霽王剛巧就是這一坨爛泥。

    到時候爛泥不僅扶不上,還帶著析墨一塊兒墮落。

    “在笑什麼?”葉驚闌將瓜子仁全數放進方才向小攤主要來的干淨小瓷碟里,他曾在凌城外見過她剝瓜子,一絲不苟的人把瓜子殼排成一條線,最終因他的一句“假公子”破壞了整齊的排列。

    他順手模仿了她的無聊之作。

    雲岫答道“隔桌的兄台講的一句話挺有趣的。”

    她也學會了葉驚闌睜眼說瞎話的本事。

    “我怎得沒听到?”

    以指腹推動裝滿了瓜子仁的碟子,在她手邊停下,收回手繼續之前的動作。

    “他說現在盛京城里的男子都遵守著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討姑娘要討盤兒亮,條兒順,葉子活的。”雲岫拈起一顆瓜子丟進嘴里,又覺不夠,一把抓。

    盤兒亮,條兒順,葉子活,指的是姑娘臉盤子漂亮,身姿姣好,銀錢活份。

    靠姑娘來養活自己?

    葉驚闌听著她含糊不清的話,勾勾唇,說“我在盛京時,未曾听聞過這麼個說法。”

    “你啊,可是那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哪管民生疾苦,且你不喜走動,不喜交友,沒听說過是正常的。我倒是認為那位兄台的話很是可靠。”雲岫認為人的惰性的天生的,一旦尋到了一條捷徑,便會如過江之鯽。

    不喜交友?

    葉驚闌捏碎瓜子殼,雲岫說的很對,無人願意和他做朋友。

    門閥中人自恃清貴,不屑于同他多說。

    寒門學子則是認為他高不可攀。

    同朝為官,心思各逞,為己謀利,哪還管顧得上他?

    “這位姑娘很懂行情,小生居盛京已十年,前幾日才出盛京。”搭話的就是被雲岫點到說過話的那個藍衣人。

    葉驚闌一瞥而過。

    這人一直在和同伴天南海北的閑聊,講話是頭頭是道,一是一二是二地羅列所謂的證據來支撐自己的觀點。

    衣服雖干淨整潔,然而難掩反復清洗晾曬導致的褪色,衣袖上有多加一層布料,應是原本的袖口處被磨損。大抵上是伏案疾書造成的。

    他是個讀書人。

    葉驚闌眼角余光回掃時,正巧看見他手指上的薄繭生的位置,更是佐證了他的猜想。

    “秋闈可是準備好了?”

    葉驚闌頭上的斗笠壓得很低,只能瞧見一線朱唇。

    藍衣人起身,朝著葉驚闌的方向作禮,“尚可。小生太過聒噪,先給公子賠個不是。”

    他沒等葉驚闌回他的話,自顧自地接著說道“小生的話乍一听確實有失偏頗,但有實實在在的依據來證實小生所言非虛。”

    “洗耳恭听。”

    葉驚闌吹著騰起熱氣的茶水面,呷一口,擱在桌上,透過草棚子投下的亮光在微微蕩起的波里閃爍不定。

    “不知公子可曾听過現處揚城居城主府的大理寺卿大人?”

    “听過。”不僅是听過,還熟得很。

    雲岫斂起笑意,她預感這個著藍衣的男子會語不驚人死不休。

    藍衣人舔舔嘴唇,喝上一口茶,似在腦海中整理所見所聞,一舉拿下對他表示懷疑的葉驚闌。

    “大理寺卿葉大人本是出身貧寒,得陛下青睞,才有機會侍奉先帝,順風順水地到了大理寺少卿之位。”

    葉驚闌蜷起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叩著桌面,不置可否。

    “先帝仙逝後,葉大人悲慟到難以自制,算得上是伯樂的先帝撒手一去,他這匹千里馬失了明主,于是他只得日日夜夜點長明燈感念先帝的知遇之恩。”

    有這回事?葉驚闌的動作一頓,那件事到底被傳成什麼樣了?

    再者,知遇之恩怎麼都應該算在元清洄的頭上,在女帝的認知里從來都是先有元清洄然後才有了他葉驚闌,至于先帝,頂多算是給了他一頂烏紗帽,賞了一口飯吃。

    可惜,死者為大,只能任由他人嘴皮子翻來覆去,各種各樣的說法都能行得通。

    文人,在原有的事實上進行潤色,讓實實在在的真相失真,不就是他們最為擅長的事嗎?

    葉驚闌輕笑一聲,“然後府上走了水,葉大人就此毀容?”

    “原來你也知曉此事……”藍衣人嘆息道,“可惜了那張絕美的臉。”

    “人無完人,只是你這般毫無顧忌地談及朝廷命官,就不怕有心人听了去,輕則小懲大誡,重則腦袋掉了碗大個疤。”

    藍衣人咧嘴笑起,他朗聲道“這是小生求之不得的機會,葉大人如果同我計較,那他的肚量實在是太小了,畢竟我講的是真話,他若是容不得,參我一本,說不準我會因此被陛下另眼相看了,不畏權貴,敢于發聲……若是一不小心身死,那麼便能成就我萬古長青的美名。”

    “……”讀書人的腦子十之都是同樣迂腐,這人和朝堂里那些三句話不離歷代君王如何明智,一到動情處便要老淚縱橫,順不了心意就想要以死明志恨不得當場觸柱的老古董們有什麼區別?

    “那葉大人和你那句‘盤兒亮,條兒順,葉子活’有何干系?”雲岫問道,她等了許久,只听到這人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一句都沒說到點子上。

    藍衣人端起茶杯猛灌一口,“姑娘此言差矣,小生不過是在列出前因,然後才能引出後果啊,你且听我慢慢道來。”

    碟子里又裝滿了瓜子仁。

    雲岫卻沒動,她將碟子推回葉驚闌跟前。

    藍衣人不急不慢地說著“姑娘可知大理寺卿大人本是有機會成為王夫的。”

    “不知。”雲岫裝作詫異的模樣,反問道,“難道是因為他毀容了才做不得王夫了?”

    “正是!”藍衣人肯定了雲岫的話,“他就是傍上了陛下這個盤兒亮,條兒順,葉子活的姑娘才有的今天。”

    當真是口無遮攔,妄議帝王。

    雲岫“心領神會”地點頭,恍然大悟般地說道“所以他是虧了,盡管升了官,卻只能算是退而求其次了。”

    “姑娘所言正是小生想表達的。”

    照這個讀書人的話來說,葉驚闌就是一個靠女人上位的人,才帶起了盛京的不正之風。

    葉驚闌一直在安靜地剝瓜子。

    斗笠擋住了他的臉,雲岫看不清他的神情。

    是否他的一雙眸子晦暗無光,似枯井翻不起一點水花。

    或是他臉色如常,心中卻已是溝壑萬千,罪及曾經的自己。

    又有無可能他在听了普通人捏造出不符合事實的所謂“傳奇”,兩眼泛光?

    然而……

    唇瓣兒一啟,他帶著幾分戲謔的意味說“兄台可知曉扶疏公子?”

    “當然!”析墨的名號一出,引得藍衣人一陣雀躍,恨不得繞城三圈歡呼,“此生若能結識扶疏公子,死而無憾也。”

    “為何?”雲岫忍不住詢問,閑雲野鶴般的人竟在這類孤傲的讀書人眼里有著極高的地位。

    “扶疏公子拒帝令于府門前,贈元寶予傳旨大太監,此種風骨為世間少有。且扶疏公子玉面佛心,在北疆嚴寒,糧草無法供給的情況下,以一人之手力挽狂瀾,養活了不計其數的軍民。”

    藍衣人又補了一句“扶疏公子與菟絲花似的美人兒不可相提並論!”

    菟絲花似的……

    美人兒……

    雲岫有意無意地瞟了葉驚闌一眼。

    有理有據,著實精彩。

    葉驚闌也不惱,徑自說道“兄台你到揚城已是幾日,想必也听說了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那事?扶疏公子穿女子衣裙登無名島,試圖勾引島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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