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
眼前的大宅,古老而質樸,像是歷經了無數年的風雨滄桑,卻毅然屹立不倒,才積澱出如今的這般莊嚴肅穆。
不似鎮國公府的那般雄偉恢弘,卻勝在有一股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屬于百年簪纓世家的磅礡大氣。
徐府在昱京城的城東,佔地千畝,是城東這邊最古老的的宅子。
據說,數百年前,因著徐府大宅坐落于此,當朝的高門大戶才趨之若鶩地在這片區域建造新宅,這也就形成了如今大昱的高門勛貴都集居在此的盛況。
鎮國公府也在城東,隔著徐府卻有好幾條長街的距離。
郝甜來昱京城里,還未涉足過徐府這片領域,潛意識里,她有些抗拒這里。
從馬車夫的稱呼,郝甜大概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待她真正站在了徐府大宅的門口,卻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鎮國公府遭難,徐家這個死對頭卻把郝甜從天牢里給撈了出來,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投敵賣國,可是能夠連誅九族的。
這個時候,誰都巴不得與鎮國公府撇清關系,免得被株連。
徐府作為鎮國公府的姻親之家,又是死對頭,這個時候不是應該為了撇清關系而猛踩鎮國公府嗎?
按照常理是應該如此。
而徐府不按常理來,郝甜只有一個推測,那就是她對徐府,對聖文帝,都還有用!
不然……
馬車夫在郝甜下馬車之後,將馬車內的老者扶下來,再把馬車停到徐府大門外的一棵老榕樹下,這才扶著老者,又對郝甜說道“大小姐,請。”
郝甜收回思緒。
馬車夫扶著老者走在前頭,郝甜跟在後面,她不解地皺了皺眉。
一行三人邁上一級級石階,走到徐府大門處。
馬車夫扣了扣一雙鸞鳥振翅造型的青銅門環。
等了一會兒,厚重的大門才被人從里面打開來。
一個小廝打扮的人躬了躬身,“族長,里邊請。”
小廝的態度還算恭敬,卻不熱絡。
至于郝甜,他像是沒看到一般。
“大小姐,請一同來。”倒是馬車夫,對郝甜客客氣氣的。
小廝在前引路,馬車夫扶著老者跟上前,郝甜也跟著。
先是越過月亮門,再是繞過垂花門,便覺得豁然開朗。
一行人順著抄手游廊繼續往里走。
郝甜打量著四處景觀,記著路線。
時下已經是隆冬季節,萬物蕭條衰敗。
徐府里的景致沒有如御花園或是許多勛貴家里的園子那般,違反時令栽種些花草樹木,再花大把的銀子請著花匠們刻意培植。
四目之下,這里除了些四季常青的樹木依然帶著生機與綠意,其余不是這個季節的花木,皆是枯枝殘葉,遵循著它本身的自然規律,由盛而衰,待來年,再復甦。
小廝在前熟門熟路地引著路,郝甜四下打量,發現一行人所經之處,越往里越荒涼。
終于,小廝在一處院門前停了下來。
卻是徐氏宗祠。
院門洞開,兩個白色的燈籠掛在門檐下,在呼嘯的北風中搖曳飄飛。
“族長,您請。”小廝說完,靜立一旁。
馬車夫扶著老者邁上石階,跨過門檻,郝甜跟上。
一進,二進,三進?
郝甜走過了兩道門,才看到一個大堂屋,她猜這個院子至少有三進。
普通人家的宗祠,可能就是一間屋子,像是徐家這種宗祠都是一個二三進院子的,可見其深厚的家族底蘊了。
院中有一棵大概要三四人才能合抱的參天大梧桐樹。
梧桐是落葉大喬木,春發、夏盛、秋落、冬枯。
但是,郝甜眼前的這顆大梧桐,卻是枝繁葉茂,綠意盎然,亭亭如蓋。
這棵樹為何違反了四季更替的規則呢?
郝甜壓下心中的疑惑,亦步亦趨地跟上前面兩人的步伐。
三人走到了堂屋門口。
撲面而來的檀香味有些嗆鼻,可見這里的香火供奉不斷,郝甜忍了忍,終是把被刺激出的那個小噴嚏壓了下去。
堂屋里,左右各站了兩排人,有些是郝甜認識的,有的是不認識的。
堂屋的正中,供奉著數個靈位,每個靈位前都有一個紋樣繁復的青銅小鼎爐,裊裊青煙從鏤空的鼎爐蓋子里升騰而起。
所有靈位的正前方,是一張描著黑金紋飾的沉香木長桌,桌上供奉著長生香和長明燈,還有貢品。
堂屋的四角,還各有一盞長明燈,皆是明亮不滅。
饒是郝甜覺得自己是個見過世面的,也被徐氏宗祠的厚重與肅殺而震驚了。
冷冽的風從外面灌進來,使得整個堂屋森冷寒涼,莊嚴肅穆之中還帶著陰森詭異。
老者進了宗祠堂屋就沒讓馬車夫扶他了。
馬車夫躬身站在門外,卻對郝甜做了個請的手勢。
郝甜認真地看了眼其貌不揚的馬車夫,今天這一路就他還算友好,老者和那小廝都當郝甜是空氣一般。
于是,郝甜一邊跨過門檻,一邊在心里默默地給馬車夫加了個雞腿。
堂屋里。
老者走到沉香木供桌前,道了一句“拜先祖。”
他的聲音滄桑中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老者率先跪下,站在兩排的人也跟著跪下。
郝甜懵逼,卻也是很識時務地跪了下來。
形式比人強,她雖然有滿腦的疑問,但還是先乖乖地配合才是明智之舉。
老者帶頭,跪在前面念叨有詞。
兩邊的人也發出一些低聲呢喃。
郝甜沒听清一句,而且,她還發現,徐家人拜祖先的禮儀動作與大昱現有的這一套動作有很大的區別。
徐家人的更加復雜,也更講究。
郝甜反正不會,前面的老者做什麼動作,她又看不到,她只得眼角余光瞄到多少,就像模像樣地做多少。
一聲低低的“嗤笑”夾雜在一群人的碎碎念之中,幾不可聞。
但是,听力比常人要好的郝甜卻听得清楚明白,她尋著聲源,偏轉過頭,看向右後方的一名女子。
那是與徐珍純有五分相像,卻比之年輕一些的少女。
郝甜在皇後娘娘舉辦的賞菊宴上見過此人,她是徐丞相的小女兒——徐寶純。
徐寶純接收到郝甜的視線,對她露出明目張膽的譏諷笑容,涂著鮮紅口脂的嘴唇還無聲地做了個口型鄉巴佬!
不過是個黃毛丫頭罷了!
郝甜懶得同人計較,她收回目光,轉回頭。
前方,老者好似念叨完畢,他略微艱難地爬起身來,身形不穩地顫了幾顫。
郝甜好擔心他會摔倒。
畢竟老者是郝甜目前唯一可以仰仗的一個大佬,他要出點意外,郝甜大概會哭暈在茅房。
老者在郝甜的提心吊膽中穩住了身形,他一步三晃地走到沉香木供桌邊,拿起一套白玉石杵臼,再將一盤青綠的梧桐葉子放入其中,然後……
搗個不停……
郝甜瞧著這青綠的梧桐葉子有些眼熟,準是來自院子里的那棵大梧桐樹。
只是,這老頭究竟要干嘛?
郝甜用余光瞧了瞧跪在兩旁的人,一個個倒是都很沉得住氣。
膝蓋下面都沒有墊上蒲團,所有人都是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磚之上。
郝甜覺得膝蓋很疼,她倒是有些驚訝于兩旁同樣跪著的那些人的忍耐力。
當然,郝甜更加佩服老者的威信力。
徐家不愧是傳承了數百年的簪纓世家啊!
郝甜就靜靜地看著這一群人裝逼,直到——
老者搗碎了梧桐葉子,將青綠色的汁水倒入一個白玉浮花盞,再倒入一些墨棕色的液體後,遞給了郝甜。
“喝下。”老者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態命令郝甜。
郝甜看著眼前的白玉浮花盞,顏色詭異的液體與通體晶瑩的玉質容器形成鮮明對比。
就好像是……
打住!
郝甜不願去聯想某些帶著氣味的畫面。
雙手接過,一口悶!
這一刻,郝甜感覺自己是個英雄!
奇怪的是,這顏色詭異的液體的口感並不差,反而還挺好!
甜中帶酸,口齒留香,馥郁芬芳。
郝甜還未回味完全。
下一秒——
一道耀眼的金光從郝甜的眉心迸發……
------題外話------
感謝送票的小可愛!追文的小可愛記得領訂閱紅包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