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甜帶著紅纓離開投壺場,沒去找冉老夫人,而是找了處僻靜的涼亭歇腳。
她不喜應酬,今日的認親宴是沒得辦法。
眼下一時半會沒人來找茬,她落得清靜,自然疲懶起來。
鎮國公府的宅子大得驚人,大大小小的院子連著院子,加起來就有十幾二十個,還有一些花園鳥舍之類的觀賞園子。
宅子大,主子卻只有那麼幾個,所以很多院子都空置著,只有丫鬟婆子定期清理打掃。
郝甜歪在涼亭的竹制躺椅上假寐,紅纓坐在一旁的圍欄邊守著。
遠遠的有一道人影若隱若現,朝著涼亭而來,紅纓在看清來人之後,輕輕道了聲“郡主,百里大人來了。”
百里羨也是冉老夫人宴請的賓客,而他會單獨找來,郝甜也不覺意外。
正在假寐的郝甜睜眼,一雙水眸澄澈清明,“紅纓,你幫我守在外邊,別讓人靠近。”
“是。”紅纓應聲,走出了涼亭,向走來的百里羨福了福身,然後走遠。
“坐。”郝甜指了指她對面的另一張竹制躺椅。
這處涼亭是冉老夫人以前常來午休的地方,她特意讓人準備了兩張竹制躺椅,有時冉定初閑著,就會來陪她一塊在這邊午後小憩。
每每這時,冉定初就會捧著話本子給冉老夫人念著,而冉老夫人躺在搖椅上被催眠著,悠哉樂哉……
百里羨往躺椅上一躺,躺椅輕輕地搖晃起來,確實悠哉。
郝甜伸手從一旁的石桌上的水果盤里摸了個石榴,掰開成兩半,轉頭瞧著百里羨,問道“要吃麼?”
百里羨輕聲吐出一個字,“要。”
郝甜扔了一半石榴給百里羨,又從石桌上摸來一個小碟子,用來裝石榴皮和籽,她再揀了幾粒晶瑩嫩紅的石榴籽往嘴里一丟,汁多籽小,爽脆甘甜。
“啥事兒?”郝甜一邊吃石榴,一邊問道。
“水稻谷種已經盡數交由戶部,陛下挑了幾個皇莊,用以耕種這批谷種。”百里羨是來告訴郝甜谷種的處理動向的。
“嗯,辛苦你了。”郝甜淡淡應了一句。
她的封地是花醴縣,只做得了花醴縣的主,她已經把那一百斤的雜交水稻種子復制出來,讓花醴縣全民溫飽無憂。
余下的,就看上位者的決斷了。
郝甜不是沒想過繼續無償提供雜交水稻的谷種,但是,就怕谷種遭到哄搶,而發生一些以她目前能力無法控制之事。
美譽無罪懷璧其罪。
雜交水稻谷種之于郝甜,就是那“美玉”!
與其賣力不討好,不如直接上交給國家,讓上位者去分配。
依著大昱現今的國情,全民的溫飽問題亟待解決,所以,就算上面存在一個或幾個貪婪之人,但此種關乎國計民生的大事,並且稍有差池還可能動搖國之根基,聖文帝不可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
大昱立國不過六十多載,卻因江山易主,新帝繼位等原因,已經是經歷過數次內憂外患。
就像是一個正值風華正茂年紀的年輕人,卻因外傷內病而被虛敗了身體,年紀輕輕卻只是吊著一口氣而苟延殘喘,似乎隨時一個打擊,都可能一命嗚呼。
所以,聖文帝發愁啊!
他不過三四十歲,正是中年鼎盛時期,卻已經有早衰的趨勢。
都是他屁股下的那張龍椅給逼的啊!
郝甜的腦袋瓜一轉,就已經大略猜出了聖文帝會如何處理這批雜交水稻谷種了。
“多謝郡主提攜。”百里羨道謝。
“彼此彼此,莫客氣,禮尚往來而已。”郝甜擺擺手,雲淡風輕地道。
百里羨是花醴縣的父母官,就算雜交水稻谷種是郝甜種出來的,但花醴縣全民解決溫飽問題,是在百里羨任期之時,那就也是他的功勞。
就像發現了鐵礦脈,百里羨依然有功。
現在,他的“履歷”可謂是漂亮得不像話!
郝甜一想到自己回報了百里羨,心下就舒了口氣。
她這人最不願意欠人,不管是欠錢,還是欠人情。
欠錢還好還,欠人情好難還,因為人情不是金銀,無法具體衡量。
眼下如此禮尚往來一番,郝甜就當自己還了百里羨一些人情好了。
“郡主,可是決定幾時回花醴縣了?”百里羨還了話題。
“嗯,後日就回。”
郝甜進京,只有兩件事,一是領封賞,而是認親宴。
辦完這兩件事,郝甜就準備回花醴縣。
她喜歡小地方的淳樸,昱京城這種大地方,郝甜總覺得攀比爭斗之風太過,顯得烏煙瘴氣。
冉老夫人還為此取笑過她,說她就是想在花醴縣稱王稱霸!
郝甜呵呵呵,因為冉老夫人真相了她想當地頭蛇的小心思!
寧頭,不做鳳尾!
郝甜又沒有那種沖天的大報復,就想帶著家人們,待在她的地盤里,不受人欺辱,逍遙自在,平安無憂。
“郡主不在昱京多留些時日?”百里羨這話,是想挽留郝甜。
“秋末了,回去路上還得折騰一個多月,要是再耽擱,到了冬日,太冷的話,大大小小的受不住,所以早些回去。”郝甜解釋一句。
百里羨的星眸暗了暗,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要留京,後日正好是蒼雩閣招新的日子,我被分了任務,不能來給郡主送行了。”
蒼雩閣招新是在秋闈之後,因為一批學子考中,就算是畢業了,所以就要再招一批新生。
百里羨掛著一個蒼雩閣少監的職位,又是新人,所以招新這種辛苦沒油水的活,不輪到他輪到誰?
雖然百里羨主要的官職是太子少卿,但是,未來幾年太子依然會在蒼雩閣進學。
所以,百里羨未來幾年主要混蒼雩閣。
百里羨的風頭太盛,先是連中三元的狀元郎,又有漂亮得不像話的“履歷”,總有人會眼紅。
因著百里羨又是孤身一人闖昱京,他的家族遠在千里之外,所以很多人羨慕嫉妒恨,看不得他在昱京站穩腳跟,因此就會想要各種打壓他。
昱京城里多得是貴族和京官,百里羨這種不靠家族,卻風光大盛之人,極為招人恨,所以,在未來的一段時間,日子可能不會很好過。
郝甜就是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所以更加不想待在昱京城。
“嗯嗯,你不用送我的,以後你多多保重吧!”說完,目光憐憫地看了百里羨一眼。
百里羨的眼角抽了抽,知道郝甜想遠了。
郝甜手里的半個石榴被她吃完,她從躺椅上坐起,把用來裝石榴果皮和籽的碟子放在石桌上,再拿出帕子擦了嘴,最後擦手。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郝甜瞟了瞟依舊躺在躺椅上的百里羨。
他今日穿的常服,天青色的水紋錦袍,不似往日那一身官服的厚重威嚴,多了些隨性肆意。
郝甜認認真真看了百里羨的臉,在心里細細描繪一遍。
以後估計看不到了,今天就看個飽,再記下來,將來若是被什麼妖魔鬼怪辣了眼楮,就多想一想百里羨的這張臉,好洗洗眼楮。
百里羨坦坦蕩蕩地被郝甜瞧著。
他也就這張臉可以讓她停留些許目光了。
想到這,百里羨在心里自嘲了自己一番。
郝甜瞧夠了,就喊走人,“那啥,我還要去招待賓客,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哈!”
說完,郝甜學著江湖人士的做派,豪爽地抱了抱拳。
百里羨“……”
郝甜一路快走,去找守在不遠處的紅纓。
去到涼亭只有一條路,紅纓守著,沒有人過來。
鎮國公府的宅子大,雖然宴客是在秋楓園,但是賓客都會自行走動,游園觀賞。
多半都是被鎮國公府的下人們引領著的,但也有自己逛著逛著,就不跟著下人走的。
而賓客太多,鎮國公府的下人們忙不過來,疏忽了時常有。
就如盛景盈和她妹妹,就是隨便亂逛,特別是她妹妹,亂走亂逛才踫上四小只,才發生後面的事情。
郝甜走到紅纓身邊,道了句“走吧!還有晚宴,晚上可是重頭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