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姓中年軍官因為職業原因，並沒有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問題，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本來就是軍人該有的品質。
不過他自己沒覺得怎麼樣，但卻如同寒風一樣，瞬間就讓包括部委領導在內，一眾航空口的人冷場。
沒辦法，實在是不清楚這位跟總部首長過從甚密的高級軍官所說的轉讓是個什麼意思。
若是按照軍事裝備走吧，顯然不合適，畢竟騰飛廠的化學銑切設備屬于典型的成套工業制造設備，跟武器裝備根本就不搭邊兒。
可要是按照成套設備走，現在勒緊褲腰的部隊，買顆螺絲釘都要跟你在酒桌上血拼一頓，這要是價給高了吧，顯然部隊承受不了；價格要低的話，騰飛廠這邊就得虧本。
如果其他時候，這些事兒也算不得什麼，幾個人拉著趙姓中年軍官去那個賓館飯店，悶兩瓶賴茅，把話說開了也就好了。
問題不是總部首長還在這兒嘛，難不成還把人首長拉過去，掰開嘴灌半斤，然後拍著肩膀叫著︰“大兄弟，給個面子，你看五百萬成不？”
估計今天敢這麼干，明天他們幾位全都得回家做夢拿五百萬去。
偏偏這個時候總部首長卻只盯著眼前的化學銑切設備看個不停，偶爾還會叫住一兩個工人詢問下他們工作和生活情況。
一副深入基層，扎根群眾的架勢，顯然是把設備轉讓這件最重要的事物全都交給了趙姓中年軍官。
面對這個局面，莊建業是沒法出頭開口的，畢竟他只是騰飛廠的廠長，在行政級別上跟人差著一大截呢。
不過他也沒啥擔心的，因為陪同的部委領導怎麼也會給他們撐腰，不然航空系統外單位來航空系統內下轄的某廠談轉讓設備，陪同的部委領導連屁都沒放一個，被別的單位撿了大便宜的風聲傳出去，那這位部委領導的職業生涯也就走到頭了。
沒辦法，如今的國內經營生態就是這樣，各地方、各行業的小本本，小心思還非常重，還沒有形成幾十年後上下游貫通，整體一盤棋的大格局。
這就造成了地方保護主義極為盛行。
正因為如此，如果一個地方或部門領導要是不能幫著下屬抗住壓力，保住市場，爭取份額，那是要被下面的人戳著脊梁骨罵到連棺材板都沒法扣穩。
地方上是這樣，在航空系統同樣如此，所以莊建業可以縮在後面靜觀其變，但部位領導這個時候就不能不出頭幫著騰飛廠撐住。
“趙主任，您看這樣行不行。”部委領導看了一眼不遠處正跟兩個工人聊得熱絡的總部首長，知道這事兒老首長不準備插手，便心下稍定，重新看向他口中的趙主任︰“設備轉讓的事兒，咱們先放一放，畢竟整套設備的成本啥的騰飛廠這邊需要重新核算，再加上一些細節需要完善，咱們就先在緩幾天，等騰飛廠把零零碎碎都弄清楚了，咱們再坐下來好好聊聊。”
不得不說部委領導這一手太極打得是真漂亮，這時候真的不適合談轉讓的事兒，不說別的，總部首長的面子你照不照顧吧。
盡管這位有置身之外的意思，可剛才表現出來的熱情，連瞎子都能看得出來，這位老首長是上心了。
這個時候談轉讓，不說是作繭自縛吧，那也必然束手束腳，還不如往後拖一拖，無論是部委還是騰飛廠都能從容一些。
趙主任沒想到部委領導會這麼說，微微怔了一下，旋即便意識到自己剛才突然說出的話，讓航空系統的人想多了，于是哈哈一笑︰“看來裝備采購的同志讓你們吃了不少苦頭，放心，我跟他們不一樣，我這邊做的本來就是賺錢的項目，只要有利于咱們國內高新技術發展的產業，我這邊都不會吝嗇資金。”
此話一出，部委領導直接愣在哪里，部隊的人他不是沒接觸過，豪放的有，聰明的有，不講情面的有，酒量能把兩頭牛灌死的也有，可就是沒見到像趙主任這般大方到，比外商還要闊綽的。
以至于部委領導第一時間想的是眼前的這位趙主任是不是個騙子。
不止是部委領導如此，沈建偉乃至彭川和魏廣平都是如此，沒辦法，前段時間為了十五架游隼—1旋翼機，整個騰飛廠被部隊的一個人橫掃還歷歷在目。
那東西才多少錢？單價三萬人民幣，十五架加在一起不過四十五萬，部隊就敢這麼拼命，眼前的化學銑切設備，騰飛廠光成本就花了將近四百萬，結果，有著部隊背景的趙主任竟然說不差錢兒？
誰信？
莊建業信了，盡管在外人看來，莊建業此刻的表情是那種詫異中帶著幾許了然的擰巴狀態，比沈建偉幾人還要夸張。
可莊建業的的確確是真信了。
146廠產能、總部首長重視、如今又說是賺錢的大項目，不差錢；再聯系如今的時間點，莊建業要是在不知道國內和某石油大國的大殺器交易，那他還算是神通廣大的穿越眾嘛？
數十億美金，沒有丁點兒水分，妥妥的現金支付，趙主任差錢？他要是差錢，那天上的財神爺就可以拿著月老的紅繩直接把自己吊死算了。
于是莊建業的眼楮忽然變得水汪汪的，越看趙主任那嚴肅的黑臉膛就越覺得卡哇伊，這哪是什麼不苟言笑的軍官，分明是天上下來的趙公明，趙老官兒轉世的武財神啊。
當然身後的那位更是點石成金的得道大能。
幾十億美元，國內的航天系統為什麼在改革開放後一直領先其他行業？除了國家的政策傾向外，從某石油大國得來的幾十億美金可謂功不可沒，如果騰飛廠能夠從中分一杯羹，不說能賺多少錢，最起碼能把這幾年投入的本錢給撈回來，既然如此，這錢為什麼不賺？
反正都是狗大戶埋單，不賺白不賺！
于是乎就在眾人想著趙主任的話究竟是真還是假的時候，莊建業卻笑呵呵沖著不遠處的一個車間指了指︰“趙主任，哪里是化學銑切設備配套的激光蝕刻室，不同于普通人工利用手術刀做的蝕刻，激光蝕刻效率更高，廢品率更低，趙主任如果有興趣咱們可以過去看一看。”
聞言，趙主任的眼楮立馬就亮起來，可還沒等他說話，就听到總部首長的話幽幽的傳來︰“去看看吧。”
話音未落，就看到總部首長背著手，和幾位陪同人員已經朝著莊建業手指著方向邁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