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塔和莉舞蹈的幅度越來越夸張,他們拼命扭動髖骨,最後停下來向著黑山的方向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祭祀舞結束了。
怪人們牽來渾身雪白,長著碩大鹿角和雄壯四蹄的駝鹿群,將祭品們一個個、一件件放在鹿群背上。
圖塔和莉走在鹿群前面,一行蹄印沿著小路向黑山蔓延。
然而沒走出營地多遠,幾個神色慌張的哨兵就從巨人籬笆外的方向跑進了營地。一片喧嘩和混亂後,手持黃金矛的大武士流星一樣飛出,一路撞得樹木東倒西歪,終于追上了走在最前面的圖塔。
“惡魔第二次上岸了!這次,需要海狼王。”大武士神色肅穆,黃金矛隨手插在一邊的泥土中。
圖塔沉默地抬頭望了黑山一會兒,像是下定決心,轉身對一旁的莉說“我有點事要處理。這次的祭祀就由你主持吧。”
莉破天荒地沒對他冷眼相向。她欲言又止地低下頭,咬著嘴唇像是不想去面對他。
凝視了莉一會,圖塔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變得黯然,又很快恢復原狀。
離開變得沉默的祭祀隊伍,圖塔和大武士同樣沉默地往回走。情況比他想象的要糟得多,那些海中怪物們像是嘗到了甜頭,在大漲潮還未達到頂峰的時候就幾乎發動了總攻。
侏儒老酋長和部落的男人們已經聚集在林間湖畔,他們半跪下來,右手按在心髒的地方,默然看著一群渾身涂抹花花綠綠圖案的老人們緩緩走向湖中。
平靜的湖面忽然沸騰了起來,一個個長滿黑色鱗片的頭顱爭先恐後地浮出水面,撕咬老人們的尸體。湖面很快就變得一片血紅。
所有人靜靜看著這一幕,沒有出聲也沒有勸阻。殘忍的湖中餐結束後,數不清的海狼心滿意足地上岸,抖擻著身體讓水從腮中流出。
這群家伙像是變了個樣子,一點也不像之前廖杰遇到的那些軟骨頭。它們雙眼血紅,不停嗅著空氣。像是發現了什麼宿命仇敵,它們變得暴躁無比,跳動著向巨人籬笆外的方向狂吼。
“我曾經親眼看著父親被吃掉。”侏儒酋長站了起來,自言自語般對著圖塔洛洛西說,“那個時候我就發誓,一定要馴服這群該死的家伙。”
圖塔認真地聆听著,卻什麼都沒說。
“可是沒想到,我最後卻成了喂食者。”侏儒酋長臉上露出深深的自嘲,“林中之事皆有代價,沒有不流血就能換到的獵物。”
“這些由我來就可以了,您不必——”圖塔洛洛西終于不再沉默,緩緩開口道。
“別忘了,我也曾經是圖塔啊。”侏儒酋長笑著搖搖頭,伸手拍了拍洛洛西的臂膀。
“海狼王的胃口變得越來越大了。”侏儒酋長收起了笑容,變得嚴肅無比,“你大概也看過族窖里的獸皮了吧,這家伙,據說是山中之神坐騎的後裔。”
“傳說在那個年代,山中之神也會親自守護他的子民。騎著海狼王直搗海中惡魔的巢穴,摘回長著金色卵的龍珊瑚,每一個卵里面都沉睡著一座島嶼。”
侏儒酋長一臉神往地說。
“可是後來,山中之神陷入沉眠的時間越來越長,只留下他的坐騎世代守護這里——哎,神也會衰老嗎?”
侏儒酋長頗有感觸地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沒有祭品換取山中之神的賞賜和信物,要驅使海狼王的代價很大,一條胳膊或許都不夠。洛洛西,你還年輕,莉和部落還需要你。”
“酋長!我是圖塔,這是我的份內之事。”圖塔洛洛西忽然單膝跪地,一臉堅毅地堅持道。
“我也曾是圖塔。這就是我們的宿命,生而掌控植物,也必將成為豢養海狼王的食物。林中之事皆有代價。”侏儒酋長搖搖頭。
“酋長——”
“別說了!”侏儒酋長聲音冷酷地打斷了洛洛西,“誰讓你那天晚上心軟呢?你還是太縱容她了。我不指望你們能生下傳說中的雙生者,但是你們的能力必須有血脈延續。”
侏儒酋長說著,慢慢脫下裹在身上的獸皮。
他的身軀因為歲月而變得枯癟,皮膚松弛甚至長出霉斑。他從不知什麼地方掏出一顆種子,小心捧在手心里放在嘴邊呢喃。
種子被喚醒了,綠色的枝芽蓬勃生長。侏儒酋長將種子扔在湖水里,看著它慢慢長成一條小船,然後跳上了船,像是跳進了半個核桃殼,慢慢飄向湖心。
湖面星雲一樣旋轉起來,形成一個巨大無比的旋渦,像是陷進去的漏斗,核桃小船順著水流被吸入湖心。
岸上的海狼們全都匍匐在地,在湖心旋渦的背後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雙紅色的眼楮。
手持黃金矛的大武士也跪倒在地,接著是部落的男人們。
“酋長”。
他們望著那個孤獨看向湖心的男人。
……
通往黑山的小路不知道是什麼人、什麼時候修建的,但能肯定的是,這條路絕對人跡罕至。
碎石和地刺讓雪白的駝鹿群速度慢了下來,更別提隨時都有石塊從路邊滾落懸崖。黑山上一片荒蠻枯寂,但是運氣好的話,就能發現盛開在岩石縫隙的艷紅色米斯爾,高貴卻孤獨。
隊伍緩慢地前進著,忽然在中間一陣騷亂。邁克牽著的那頭駝鹿不知怎麼地竟然一腳踩空,半截身體懸在了空中。身後的鹿群一陣大亂,扭著頭不管怎樣也不肯再上前。
怪人們吆喝著,扯著卡在路中間的駝鹿往上拽。可就在這個檔口,忽然又有人大喊起來
“跑了!祭品們跑了!”
地球俘虜們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一片石刃,偷偷割開綁住雙手的藤條,趁著這個機會紛紛逃跑。
怪人們撇下混亂的鹿群,奔跑著追出去。剛剛獲得自由的俘虜們哪是這些人的對手,他們幾乎連路都走不穩。
然而,追出去的怪人很快又遲疑地停下來,在隊伍的後面,沿著長長的山路,緩緩走上來四個地球人。
俘虜們不可思議地揉揉眼楮,興奮地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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