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張的哨兵帶著惶恐的大喊,讓還沉浸在美夢中的人們十分不滿,一個個在帳篷里大聲咒罵。
但當他們反應過來哨兵在喊著什麼的時候,就再也罵不出口了,全都面色蒼白,冷汗直流。帳篷里發出 里啪啦聲,像是不小心撞翻案台。
惡魔上岸!惡魔上岸!
里啪啦的聲音從營地門口一路響到營地中央那顆巨大無比的榕樹下。哨兵們猶豫了一下,放慢速度沿螺旋的木梯向上爬,進入茂盛的樹冠。
樹冠的陰影里搭建著幾座寬敞的帳篷,用不知什麼鳥的翎羽裝飾著,五顏六色煞是好看。
哨兵們眼神交流一番,決定各自去哪間報信。但顯然有一間是誰都不願意去的,他們的尾巴交叉在一起猜拳,最後輸的那個家伙垂頭喪氣走向最里面的帳篷。
垂頭喪氣的家伙還未走到門口,就聞到一股異香,這讓他不由得停下來,低下頭拿余光偷偷往帳篷里瞅。
帳篷並沒有什麼大門,一條條藤蔓自然垂下,卷簾般遮住入口。帳篷里的骨燈還亮著,四處灑落五顏六色的花瓣,正是這股異香的來源。
哨兵的眼神變得迷離又猶豫,終于,他忍不住向帳篷最深處望去。
獸皮裹衣被粗暴地撕扯開,隨意扔到地面,一片狼藉。那張美麗的銀色狐皮床邊站著圖塔洛洛西黝黑的身體,他的後背紋著偉大的山中之神圖騰,那是幾座高高的山峰,頂端長著詭異的獨眼。
床的另一邊蜷縮著一個苗條又凹凸有致的身影。她的獸皮裹衣被撕扯地滿地都是,棕色的皮膚上還有幾道抓痕。紫色的長發從肩邊全部垂下,遮住凹凸有致的身體。
是少女莉。
哨兵的眼楮瞪得老大,微微張開嘴巴。很快,他醒悟過來, 地一聲跪伏在地,腦袋死死貼著榕樹寬闊的樹枝,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圖塔洛洛西不耐煩地轉過身“有什麼事?”
“惡魔,惡魔上岸了!”哨兵的頭緊緊貼著榕樹,哆哆嗦嗦地說。
“怎麼可能?!”洛洛西和莉本就陰沉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氣氛壓抑地可怕。
洛洛西看向莉,這讓她的神情變得緊張,右手握著的匕首貼在自己的脖頸上,劃出一道血紅的細線。
“等著吧!”圖塔洛洛西有些嘲諷地說“我已經是下一任酋長了,你父親遲早也會親手把你送到我的床上。”
“休想。”少女莉冷冷地回應。
“除非昨晚戰士們喝進肚里的慶酒都流回酒杯,不然——”洛洛西咧嘴笑笑,撿起地上的獸皮裹衣草草圍在腰間,大步流星朝外面走,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哨兵一眼。
少女莉頹然放下攥了一晚的骨刃,愣愣盯著帳篷外,過好久才將視線放在了跪著的哨兵身上。她站起身子,一點也不介身體從紫發間暴露出來。
“你看到了什麼?”莉語氣冷漠地問。
“什麼,什麼都沒看到。”哨兵跪著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尾巴狗一樣無助地夾在股間。
“你知道規矩的。”莉說著,自顧自從床下撿起一條獸皮裹衣圍在身上。
“不不不,我真的什麼都沒看到!”哨兵尖叫一聲,飛速爬起身往樹下跑。然而他的雙腳還沒回到地面,一只黑色的鳥就從榕樹間飛了出來,利爪狠狠地戳進他的左眼,將眼珠整個挖出。
在下方痛苦的嚎叫聲中,莉面無表情地走向正中間最華麗寬闊的一頂帳篷。
帳篷的正中間是一把荒蠻又威嚴的座椅,椅背像幾座高聳的黑色方尖碑,最上面還勾勒著一只只獨眼,椅座上鋪著不知名的璀璨獸皮。
一個蒼老的侏儒座在椅子上,正悠閑地捧著一盞瓖寶石的骨杯。
“你來了。”老侏儒抬起頭,滿臉慈祥的笑容,“來點嗎,趁著新鮮。”
老侏儒輕輕搖晃骨杯。在他王座下,跪著兩個身材肥胖的女人,她們正不停往一只壇子里擠著白花花的茹汁。壇子的一邊還有一個女人,正拿著石棍不停攪拌,捏碎一種青黃色的果子,將汁水混在里面。
莉嫌棄地瞥了幾個女人一眼,一臉毫不掩飾的厭惡。
“你就不想對我說些什麼嗎?父親。”莉冷冷地問。
老侏儒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骨杯。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兩只手扶著座椅,長久地盯著帳篷外出神,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在努力地回憶著過去。
“你像你的母親。”半響,他緩慢地開口,“誰會願意嫁給一個小侏儒呢?何況還是酋長的女兒,所有人眼中的米斯爾(黑山上一種高貴的花)。”
“當年她也像你一樣偷偷賭氣出走過。”陷入回憶的老侏儒臉上浮現出笑容,“可是最後呢,我們照樣生活得很幸福。”
“幸福?”莉的語氣變得陰陽怪氣,“那為什麼從我記事起,她就經常對著影子哀嘆,那麼早就——”
“夠了!”老侏儒忽然暴怒無比,甚至是惱羞成怒地打斷了莉,嚇得地上制作飲品的三個女人一個趔趄,忙不迭地跑出帳篷。
“你是酋長的女兒,就必須為部落獻身。洛洛西和你的能力必須有血脈繼承,這對部落的生存至關重要。如果你們有幸能誕下一位雙生者,族人就再也不用喂那群貪婪的海狼……”
老侏儒的語氣如同石頭般冰冷堅硬,沒有一絲回旋的余地,讓莉委屈的眼楮里泛起淚花卻又不敢多說什麼。
“剛剛哨兵傳來消息,海里的惡魔提前上岸了。”酋長嘆了口氣,慈祥慢慢又回到臉上,“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有預感這一次會很艱難。孩子,我能活的時間不多了,洛洛西各方面都是最優秀的,只有把部落和你交給他我才能放心啊。”
“當——當——當”
這對父女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石鐘聲打斷。
“走吧。”老侏儒笑了笑,“讓我們一起看看未來的酋長會怎麼應對這次危機。”
營地最靠近黑山的地方,是圖塔的祭所。
壘建這里的石料完全取自于黑山腳下,顯得厚重又神秘。一條蜿蜒小路朝聖般從營地一直延伸到黑山,穿過搭建在營地中的那座巨大圖騰像。
那是五座用石頭壘砌的假山,在山頂上描繪著一只只神秘又詭異的獨眼。假山前圖塔洛洛西正在專心撞著一口有些殘缺的石鐘,部落里所有的男人們,在听到鐘聲後都面色沉重地走向祭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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