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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誰？”
神策上將如此發問。
銳利的眼神看向滿朝文武。
他手中的聖劍又尖又利，就像肅反名單又寬又長。
這輕蔑的跋扈態度讓皇後娘娘怒火更甚︰“好啊，好啊，神策上將這就急著要鏟除異己、一手遮天了？”
孫朗搖頭道︰“皇後娘娘對巨臣的偏見實在太深了，巨臣只是在統計反對名單，畢竟反對這個提議的朝臣同僚，就不必入選聯合調查小組了，對吧？”
皇後冷笑道︰“這難道不是在排除異己嗎？”
孫朗誠懇道︰“不是這樣的，巨臣以為，反對這項提議的人，與皇後娘娘一樣，都是皇室尊嚴的最忠誠的捍衛者，我個人理解他們的心情，也尊重他們的立場，他們將陛下視作比親爹還親的親人，其孝感天動地，寧死也不想讓皇室的榮譽蒙塵，哪怕臣只翻了一頁內宮檔案，在他們看來，簡直比殺了他們全家還難受，就跟狗粉一樣……”
“所以，他們既然如此忠誠孝順，那麼邀請他們參加這個聯合調查小組，該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啊，他們一定會哭天喊地，他們的心都要碎了，巨臣雖然心狠手辣，靈木黎說殺就殺，但好歹是有憐憫之心和良知的，不會對功臣下黑手，也不會逼迫他人做他們不願意做的事情……”
“畢竟啊，他們是忠臣，是皇室榮譽最大的捍衛者，不願意讓我們的陛下遭受一絲一毫的冒犯，這些人都是真正的愛國者，都是值得銘記和尊重的。”
他和顏悅色地望向李建成，溫和道︰“是吧，太子殿下？請您看好，一會兒出言反對的，都是大大的忠良，您一定要善待他們。”
太子殿下福至心靈，當即點頭道︰“孤明白，這些忠于父皇的臣子，雖然略顯古板迂腐，可忠誠畢竟不是假的，皇室會感謝他們的付出和堅持，而孤也會將他們放在心里、仔細銘記的。”
一種不動聲色拉清單、日後這賬慢慢算的感覺。
眾人一陣惡寒。
這明顯就是威脅，威脅不僅來自于神策上將孫朗，還來自太子建成，來自未來的國君，如今的形勢很是明朗，孫朗的行為近乎宣戰，要趁陛下“遇刺昏迷”之際悍然一擊，徹底將當今天子斬落馬下、教他不得翻身，在這種問題上，太子與孫朗的利益是一致的。
所以，這其實是一個站隊的問題。
太子殿下的意思很明確——看看誰要跟孤對著干。
反對的話，可以，擁護陛下的利益，也可以，但你最好求禱漫天仙佛，並且竭盡全力阻止孤繼位大統！不然的話……
哼哼哼哼。
形勢比人強。
敢跟孫朗對著干的大臣不是沒有，可敢跟孫朗與太子同時對著干的人就少太多了……得罪了當朝權臣，也許可以靠著政治盟友與自身的實力支撐不倒，但你若是連帶著未來國君一起得罪，這未免也太刺激些了。
所以，一時之間竟然無人講話。
皇後尖銳的冷笑回蕩在朝堂之上，充滿了譏嘲與憤恨。
她也算是豁出去了。
況且，她畢竟是當朝國母，身份擺在那里，不必完全按照外朝的規矩來做事，畢竟她本來就與外朝關系不好，而細細追究起來，外朝大臣也拿她沒什麼辦法，隨便過過嘴癮也是可以的。
她冷然道︰“好啊，無人反對，偌大朝堂，竟然沒有一個忠臣了？”
“不，只是沒有盲目效忠皇帝的忠臣罷了，此時此刻，大家都做出了正確的抉擇，我們效忠的不是具體的某一位皇帝，而是這個帝國，這個社稷，這個江山，就像天元血戰，我們並非只是為了保護皇帝的皇位與統治而戰，而是為了這個國家、天下黎民而戰，這樣的忠誠，才能稱得上是忠義。”
孫朗淡淡道︰“但皇後一介深宮婦人，富貴牽于陛下一身，不知喜亦不知悲，不知國亦不知民，這個道理，您是不會明白的。”
他不再理會這位國母，轉身道︰“既然大家無人反對，那我宣布，現在進行聯合調查小組的成員推舉，首先我說幾個人選，不必推舉，直接入選。”
“第一個人，是我。”
“第二個人，是太子殿下，作為整個調查過程的監督者與把關者。”
“第三個人，是天策上將，作為皇室利益的代表者。”
“第四個人，是包希仁，確保整個調查過程的公正與真實。”
“該你們了。”
“這是國之大事，關乎天下社稷，希望大家有舍我其誰、鐵肩擔道義的使命感與責任感，不要進行虛偽的自謙和推讓……因為我會當真的。”
皇帝的蛋糕，想不想吃？
皇帝私下所做的破事，想不想知道？
想就來吧，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放在那里了。
我們去搶吧。
片刻的沉默之後，爭先恐後的聲浪響起，這確實是一份無法拒絕的誘惑——最關鍵的問題是，老子既然沒有出言反對，就等于我承擔了開罪皇室的風險，既然已經付出了代價，就要收回成本啊！
皇後大聲道︰“本宮不同意！”
孫朗心平氣和道︰“那又如何？外朝自有外朝的規矩，莫說皇後只是奉皇命听政，便是陛下親自來了，也得跟我們商量著來，豈是一句不同意就能否決的？時代變了，皇後娘娘。”
“現在，外朝議事，請您保持冷靜，或者，請便。”
皇後緊咬牙關，死死地盯著孫朗，憤恨怨毒之色已經不再掩飾，她望著滿朝文武，望著神色從容的帝姬，望著略微心虛的太子，最終付以陰冷的笑︰“很好，很好，孫朗，不要以為你已經贏了！”
孫朗輕聲道︰“天理猶在，正義必勝，娘娘你信不信？”
皇後拂袖而去。
近百年來的第一次內宮垂簾听政，就以這樣的方式宣告終結。
孫朗負手而立，沒有一絲得色，他這一生贏得了太多的勝利，而皇後只是一個傀儡，戰勝這樣的對手不會給她帶來絲毫的樂趣。
幾位與孫朗相善的重臣笑眯眯地走過來攀談，他們都有極高的地位，凡事自有門下走狗為其吶喊，進入這調查小組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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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帥，好威風啊。”
他們打趣道。
孫朗矜持一笑︰“沒有，沒有，我也捏著一把冷汗。”
重臣們都稀奇︰“怎麼，還有讓你感到害怕的事情？”
孫朗聳了聳肩︰“我生怕與皇後吵鬧的時候，她老人家突然怒目圓睜、指著我手指顫抖，然後仰天噴出一口鮮血，就此氣絕，那我多冤啊，還得背上這一口氣死皇後的大鍋，真是戰戰兢兢，時刻準備上去做人工呼吸。”
這可不是在開玩笑。
皇帝有魔靈相助，對帝兵有著極為深刻的掌控能力。
白羽威的事兒自不必說，熒惑劍侍吳回也險些遭遇了這樣的危險。
如果皇帝或者魔靈在皇後身上來這麼一招，令皇後當場氣死，那他孫朗就得面臨罵死皇後的尷尬局面，還會載入史冊被後人津津樂道。
不僅如此，估計在千百年後，還得被後人的後人拍成電視劇，而且會因為演員演技太好、情節又極為經典，被一群無聊的扭曲粉做成各種各樣的鬼畜視頻，最終發展成一段皇後與權臣的深刻虐戀。
太可怕了。
所以孫朗當時雖然舉重若輕、盡顯權臣風範，但心里的那根弦真是時刻緊繃著，一旦皇後露出任何痛苦征兆，他就會立刻沖上去施救。
當然是能救下來的。
畢竟吳回都救下來了。
當日火曜聖劍那扭曲的大基基之力令瀕死的吳回血脈狂涌、精神振奮，從而喚醒了體內的生機，半吊子的火曜聖力都能做到這種事情，大保-健之力想要救下皇後娘娘，應該也不會太難。
當然不難，畢竟吳回那邊只是輕輕一觸，就能讓他重新上班，這邊皇後娘娘若是發生危險，他準備直接進行心髒按壓和人工呼吸——不是他吹，大保-健之力功率全開，你就算是富士山也得給我潮-吹，何況區區皇後乎。
就是場面會有點失控。
但不要緊。
因為皇後娘娘也是個女人，而且是個記仇的女人，她被救下來之後，恐怕就會意識到是她丈夫對她下了毒手，然後她就會因愛而生恨，將仇恨的矛頭反過來指向皇帝，而孫朗甚至可以趁虛而入……啊，打住打住。
雖然皇後保養得很好，也堪稱美貌絕倫，但年齡畢竟太大了，他孫朗又不是那種會對著十八九歲的老太婆發情的變態。
總之，神策上將的笑容中深藏著功與名。
他腦袋里跑著火車，但這話落在大臣們耳中，就有另一種意思了。
皇後娘娘雖然天真了點，而且整日在內宮廝混，格局與手段也差了點火候，可她畢竟是一朝國母，有皇室的大量資源功法做後盾，本身武道修為就很是不凡，況且還執掌內宮後印鸞鳳天章，有頂尖帝兵守護，這樣一位武道強者當然會被孫朗打死，但怎麼會被孫朗罵死？
顯然孫朗是意有所指。
暗指一場栽贓嫁禍。
“這……”
打趣的大臣強笑道︰“戰帥說笑了。”
孫朗淡然一笑︰“以諸位大人靈通的消息，難道不知赤練炎是怎麼死的嗎？說起來，前些日子，熒惑劍宮的守宮劍侍吳回也險些死了一回，這事兒有誰知道嗎？諸位大人，以後可要長個心眼兒啊……”
他越是這麼遮遮掩掩、意有所指，大家就越是驚疑不定。
眾人還要在問，一旁腳步聲響起，天策上將與太子殿下一起過來。
帝姬依然一臉淡定，這些年以來，她已經養成了皇者的霸氣與自信，做什麼事兒都大氣十足、不動聲色，相較之下，旁邊的太子殿下就弱了不少，至少在面對這位妹妹的時候，李建成的眼中還有忌憚甚至拘謹。
畢竟往年帝姬給他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帝姬看了一眼眾人︰“幾位大人，我與孫朗有話要說。”
眾人笑容變得有些曖昧，拱手退去，同時給孫朗一個男人都懂的眼神。
“你今天大大得罪了皇後娘娘，有些沖動了。”帝姬徑直道，“皇祖母先前對你的印象還算不錯，如今皇後回去一說，聯合調查皇家的事兒再一傳，恐怕太後對你的觀感會瞬間跌落谷底……”
孫朗笑道︰“你覺得我會在乎這個嗎？”
皇後是皇帝的老婆，太後是皇帝的媽，這兩個女人的榮華富貴與地位尊崇都是與皇帝緊密聯系在一起的，根本就沒有統戰的必要，既然早晚都要翻臉，為何要在意她們的想法？
帝姬一眼看出了孫朗的潛台詞，微微搖頭，繼續說道︰“我的意思不是這個——後宮與外朝是兩個世界，男主外，女主內，就算以皇帝之尊，名義上也沒有管理內宮的權利，因為那是皇後的職責。”
“所以？”
“所以，你剛剛得罪了內宮地位最高的兩個女人，而皇帝此時是在內宮中養傷休息的。”帝姬說道，“皇後執掌內宮，可以輕易做到某些事情，她同樣用不著你的同意，也能將她的意志在內宮中推行。”
譬如說，找朝野賢士能人為陛下治傷這件事。
孫朗點頭道︰“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嗎？”帝姬的眼神變得銳利，“這意味著，如果你的猜測屬實，這一場遇刺真的是皇帝的謀劃，那皇後前腳回去，後腳就可以憑空推出一個來路不明的神秘人，只要這個神秘人治好了陛下的傷勢，那他的來路出身就全然不是問題，皇帝也會再度執掌朝政，你今天所取得的優勢就會大打折扣，這樣的問題，你到底想過沒有？”
孫朗反問道︰“那我今天不懟皇後，這事兒就不會發生嗎？”
帝姬抿起嘴唇，沒有說話。
“退一萬步講，逼得皇帝被迫甦醒、重新回到台前，那他之前的謀劃就算落空了，我沒什麼損失。”孫朗平靜道，“接下來要做的事兒，就是在他忍不住跳起來之前，多砍他幾刀——太子，你準備好了沒有？”<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