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齋站在廳內,抱拳道︰“少爺,老朽幸不辱使命,與宮里的一位負責采辦的夏公公聯絡上了,他同意下次出宮時找個時間與少爺您喝茶。”
吉成喜道︰“好啊,老沈干的不錯,我就說了吧,要是按照正常的路子,那得猴年馬月,還不如通過私下里的關系,傳遞一下比較好,經手的人少,來得快也安全。恩,老沈,您老幸苦一天,去休息吧。”這下可好了,這任務終于能完成了!吉成的心情隨著老沈好消息的到來也輕松了起來,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其實這封信送到王承恩的手中僅僅是個開始,吉成現在是不可能知道的……
少爺的心情今天很好,這一點可以輕易地從吉成的臉上看得出來,阮峰和魯保兩人見到吉成,齊齊地恭敬道︰“少爺!”
吉成調侃道︰“恩?你們兩小子不去打探消息,在家里做什麼?”
兩人對視了一眼,阮峰開口道︰“少爺,在下有兩件事正要向您稟報!”
“恩?一下子還有兩件,快說!”
阮峰習慣性的看了看四周,道︰“少爺,這第一件事,是您讓我們招募人手的事情,我們盡力去做了,到現在為止,一共招募了五人,這五個人各有千秋,一位是慣偷,還有兩個從北方被打散的逃兵,一個是剛從大牢里放出來的原錦衣衛,另外的一個是街頭賣藝為生的漢子。這幾個人都是眼看著活不下去了,窮困潦倒,那個慣偷也被幫派打的體無完膚,就快死了,是我幫他付了藥費,這才沒被閻王爺給收去。”
吉成點了點頭︰“噢?呵呵,你們做的不錯,看起來這些人各類千秋啊!不過阮峰,這些買來的家僕忠心與否,還得兩說,咱們一來要安排好他們,二來也要逐步考驗他們,畢竟這些人今後都會為我們天機府做事。不忠心的人哪怕本領再強,也不能要!這三來也要好好訓練,在這亂世里面,咱們天機府要遇到的不知道將會是什麼?”
魯保喘著粗氣,狠狠道︰“哼!他們要是哪個敢背叛咱家少爺,我魯保第一個擰掉他的腦袋!”魯保帶著幾分殺氣說了一句。說話之時,吉成發現,魯保的這種逼人的氣勢很是駭人,沒有見過血的人是無法具備的,只有像魯保這樣經歷過跟韃子真刀真槍干過之人,才可能擁有這種殺氣。
“恩,不錯魯保,我吉成的手下沒有一個孬種,更加不要一個豬狗不如的牆頭草!”吉成拍了拍魯保的肩膀,斬釘截鐵道︰“所以說,你們兩人招攬能人,不能光看他們的本領,還要看他的為人,其實,就算咱們救他一命,到頭來還不一定能忠心于你,這就靠你們的手段,還有火眼金楮了!”
“是!少爺,在下今後會更加注意!”兩人抱拳道。
“好,第二件事呢?”
阮峰說道︰“少爺,我打听到了咱京城地面上的大幫派羅教里有個叫做徐子明的軍師,最近他每隔三四天的下午總要到浙江會館對面的永豐茶樓,羅教是京城地面上的四大幫派之一,而且在下听說這個徐軍師似乎也在關注玉璽的事情,我想去會會他!”
“好!”吉成一听,欣慰道︰“你們做得很好,咱們做事不能縮手縮腳,管他娘的什麼大人物,直接敞開來去找他們,這樣才有可能接觸到重要人物,不過阮峰吶,你們要切忌魯莽行事,辦事可以多一些迂回……不,還是這樣吧,你一旦等到那個徐軍師露面,就馬上來通知我,還是我們一道去會會他!”
“是,少爺!”
吉成繼續道:“你們去吧!另外,通知孫鑰,明天跟著我去凝翠茶樓見一個人!”
阮峰立刻答道︰“是!”也不多問,轉身就去了。吉成現在對于自己招攬的這兩人是越來越滿意。阮峰性格沉穩,遇事不慌,能夠獨當一面,魯保身強力壯,忠心耿耿,是一員猛將。孫鑰更是不必說了,出身名門世家,能文能武,思維活絡,雖說跟自己十分談得來,不過不知怎的,在自己跟前每每恭敬有加,似乎有些主僕分明的味道。對此,吉成已經多次勸他,不必如此講究,可孫鑰依然我行我素,把自己當成主人,看來自己這個近似神一樣的刺殺,給身邊所有的人都帶來了無比的震撼和懾服。
近來,吉成為了充實天機府,一直都在加緊與孫鑰、夏謹言一起商量著怎麼招攬人手,這個世界處處危機伺服呢,要是沒有自己的力量,哪天小命不保,那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而了。令人欣慰的是,青澀懵懂的夏謹言現在也慢慢地支持吉成的想法,真不知道只是為了自己的愛人考慮呢,還是小丫頭片子終于開始認識這個世界了……
此刻,縈繞在吉成腦海中的,是如何找到傳國玉璽,他深深地知道,如果傳國玉璽落到清國手中,那對皇太極的統治將會又是一個助力,清國的威望將會登上一個新的巔峰。而事實上,吉成早就下定決定,這傳承著華夏民族血脈的瑰寶——傳國玉璽,是無論絕不能讓它落入異族的手中,這也是吉成參與到這場奪寶游戲來的初衷。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就算是豁出身家性命,最多是多在這世上走了一遭。
凝翠茶樓。坐落在雨籠胡同的口子上,門面縮在一排鋪子中間,不仔細看,還很容易就錯過,這里的位置里紫禁城的北安門很近,沒有進去過這個茶樓的人不知道,但要是進去了之後,就會發現,這座茶樓的裝修極為考究,一桌一椅,一板一木,陳設擺設都是井井有條,極有書卷味,整個茶樓寧謐安靜,並沒有吵鬧聲,二樓的雅間用厚實的木板隔著,十分隱秘。
在茶樓最好的一個雅間內,坐著三個人,坐在茶幾東首的是一位白面無須,嘴唇鮮紅,身著青色道袍之人。此人在舉手投足之間有那麼一股威嚴,好歹是從宮里出來的人嘛,而在對面的就是吉成和沈敬齋兩人了。
吉成好整以暇,強忍著第一次看見太監的惡心勁兒,刻意奉承道︰“在下吉成,能夠見到宮里的夏公公,十分有幸!”
對面的夏公公嘴角一動,似乎表示很受用,陰惻惻地道︰“噢?是吉公子吧,萬歲爺給雜家出宮的時間也不寬裕,咱就有事說事吧!”
吉成沒想到這個“死太監”倒也挺直接,當下也不矯情,道︰“公公,那在下就冒昧了,我在高陽與孫承宗孫閣老並肩戰斗期間,蒙孫閣老看重,閣老在臨終前,要我把這封信交給宮里的王承恩王大公公,苦于一直沒有門路傳遞,所以要勞煩到您老了,您看……”
吉成忽然發現對面很安靜,這夏公公居然用一種十分驚訝的表情看著他,繼而,眼神中又似乎多了些崇拜和敬仰,他原本佝僂的身軀,現在挺得筆直,眼神中也仿佛在閃爍著什麼……
“夏公公!”一旁的沈敬齋見如此情景,有些疑惑地輕喊了一聲。夏公公這才回過神來,聲音略有些顫抖道︰“你就是吉成?就……就是那個在高陽殺退韃子的年輕人?”
吉成一臉茫然,自己威名遠播,難道都已經飄進了紫禁城?吉成想著,嘴上沒停下,開口道︰“噢,正是在下,在下有幸在高陽城與跟孫閣老並肩作戰,不過,可惜的是,閣老還是……唉!”
夏公公沒等吉成說完,道︰“哈,想不到能在這里遇見你,年輕人吶!你可知道,我們的王大公公可是幾次提及到你了呀!”說著,面向紫禁城方向,又道,“並且,當今聖上,也對你的事跡略知一二的呀!”
“什麼?”吉成和沈敬齋雙雙瞪大眼楮,驚訝道。
緩了一會,吉成問道︰“公公,在下只是區區一介平民,怎會得到聖上的關懷呢?”
夏公公微微一笑,故作神秘道︰“呵呵,這有什麼可奇怪的,大明每個地方發生的事情,聖上自會明察秋毫!”
沈敬齋是什麼人,那是混跡于京城多少年的老油條,商場中的老人了,見此情景,當下就從袖管內掏出一張紙,往夏公公的手中塞去。
夏公公推辭道︰“哎,老沈吶,你這是干什麼?!”
沈敬齋肅容道︰“哎……我家少爺還勞各位公公掛懷,只是小可斗膽還請公公幫我家少爺在宮里多多美言吶!”
吉成在一旁雖然也是臉上掛著微笑,可心中不免腹誹,華夏的禮儀無處不在吶……不過見怪不怪,古時和後世都是一般。此時吉成的心中,倒是感覺有些甜滋滋,被人稱道,特別是當今聖上也能知道自己這麼個小人物,這虛榮心還是得到極大滿足的,這感覺還不錯……信就這樣子被送進去了,不過吉成並不知道這信中內容,他只是認為終于完成了閣老的一個遺願……
乾清宮。明亮的燭火已經轉為暗淡,王承恩拖著疲憊回到自己的獨立寢室,躺在那張老舊的太師椅里面。現在已經是子時了,這個勤政的皇帝,每天都要批閱完當天全部的奏章,才會回宮睡覺,自從接他的哥哥朱由校的皇位以來,居然是十幾年如一日,從沒有更改,這個勤政的記錄估計在華夏帝王的歷史上也算是前無古人了,而王承恩就是這樣不離不棄地陪伴著這位親似兒子的年輕皇帝。不過近年來,隨著自己的歲數變大,身體越來越感覺大不如前了。
王承恩雙目緊閉,享受著身邊兩個小太監的捶揉,腳底下的盆內熱氣騰騰,另一名小太監正在輕輕地幫自己揉著腳掌,一身的疲勞終于得以緩解。不過,王承恩的心思可沒能放松得下來,現在整個大明朝的局勢可以說是岌岌可危,看著這個如己出的崇禎帝廢寢忘食孜孜不倦,心里別提多不是滋味了。崇禎雖說年紀只有三十來歲,可外貌看起來就像是四十多歲了,要不是宮里的御醫御膳滋補滋養,換了平頭百姓這樣子的操勞,這崇禎帝可能早就……
“咳咳,”這時,王承恩輕輕地咳了兩聲,忽然想起了什麼,道︰“小安子,去,把書案上頭的那份信給雜家拿來。”
“是。”小安子輕聲應答道,說罷就悉悉索索地去了。
王承恩展開信箋,那種十分熟悉風華十足、舒朗勻稱的小楷字體撲面而來,心中頓時泛起了陣陣漣漪,這就是孫閣老的筆跡,這麼多年了,這字體一直沒有變過。王承恩和孫承宗良好的摯友關系幾十年如一日,一直沒有變過。甚至在當時,孫承宗能夠為崇禎所看重,有一部分功勞歸咎于王承恩在內廷的的舉薦,而兩人一個在宮內,一個在宮外,一直都配合的很好,心中始終裝著社稷,為了大明,為了這崇禎皇帝,殫精竭慮,可謂是死而後已。
王承恩握著這孫閣老的遺信,雙手不自然地開始有些顫抖,見信思人,王承恩在心中苦嘆,老友吶,你才是真正的大明忠烈吶,這臨了臨了,居然還帶著全家都為大明捐軀,在這里,老頭子我只能默默地在這里說聲一路好走了……一時間,在王承恩滿臉皺紋的臉上,掛起了幾顆晶瑩……
好一會兒,王承恩劇烈起伏的胸口才開始慢慢平復下來,用衣角抹了抹紅腫的眼角,聚起眼神看起信來……一炷香之後,王承恩長吁一聲,自言自語道︰“原來如此,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吶……!”
朝陽門,蒙元時期叫做齊化門,大明立國之後,改為朝陽門,但在民間,依舊叫做齊化門。朝陽門外,毗鄰京杭大運河的漕運碼頭,再往東四十里就是北通州碼頭,由大明的南方運往北方的漕糧就是在北通州上岸,然後經由朝陽門運入北京城內的大糧倉,因此,朝陽門的門洞上還刻著一束谷穗。其實,這朝陽門內的一大片區域,不光只有糧倉,周圍還有各種各樣貨物的倉庫,比如紡織品,工藝品,其他手工制品,總之是門類齊全,只要是運送到京師來的貨物,都要在這朝陽門附近經停。所以,在這一片區域,自元代開始,就是北京城最熱鬧的城區之一,關廂兩側也慢慢聚集起了很密集的人流,有了人,自然就有了店鋪林立,茶館、酒肆、勾欄、客棧、商店也是無所不有,整條大街熱鬧非凡,徹夜不息。
此刻,在一座豪宅的大院內,正廳上,坐著幾個錦衣之人,一看外表穿著,均是非富即貴。幾人有說有笑,氣氛一片祥和,不知道的人,完全是以為一幫子富家翁在喝茶聚會侃大山呢。不過,知道這幾個人的身份之後,有心人就會發現,事情不會是這麼簡單了。這幾個人分別是浙江商會也就是海棠齋元老之一的魯三財,淮安首府杜首昌,淮安知府王之桐,還有一個是赫赫有名的京城提督京營戎政,後到九邊中的大鎮——宣府監軍的太監杜勛。
坐在最上首的自然是官職最高,宮內地位如日中天的的杜勛了,這一點只要從其余三位的話語上就能看出來,因為他們三人的十句話中有九句是在拍杜勛的馬屁。王之桐半坐著椅子,諂媚地對著杜勛道︰“杜大總管,卑職這次千里赴京城,一來是向聖上述職,二來嘛,是來看看杜大總管,當然,卑職跟杜先生一起給您帶了一些小禮物,都是些不入眼的家鄉土特產,還望杜大總管不要笑話啊!”
胖乎乎的杜勛看了看王之桐,笑眯眯道︰“哎,王大人,咱們之間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生分了吶。這幾年,我可是一直听說王大人在淮安治府有方,就連宮里的王大公公也曾經說起過你吶!”
王之桐一愣,旋即明白過來,這明顯是杜勛在給自己臉上貼金吶,看來這幾年的銀子沒有白花,要是自己的級別再往上升一升,做個一省巡撫什麼的,那就真不枉在這世上走一遭了。當即滿臉堆笑地回道︰“這還不是靠杜大總管提攜嘛。”
這時,旁邊的杜首昌雖然心里有些看不慣,但面上總不能表現出來,況且自己的生意還需要京城的大人物罩著,這世道,誰都不容易。杜首昌這時也出聲道︰“杜總管,在下在對面的同和樓訂下了一桌酒席,一會還請杜總管賞臉吶!”
杜勛依舊是笑眯眯地道︰“恩,好啊,就算宮里有什麼事情,雜家也只能推掉,來陪三位吶,誰讓雜家跟三位這麼處的來呢!”說完,笑著的眼楮里精芒閃爍,看來,這個腦滿肥腸的大太監的腦子里不知道又在想著什麼鬼主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