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濟遠看著已經長得和自己一樣高的朱海,心中五味雜陳。依著馬濟遠平生所學,擁護太子、立嫡以長是他的人生信條,可是他的女兒、兒子和一些手下、幕僚都希望朱江出來爭取太子的位置,以圖獲得更大的利益。馬濟遠雖然反對,但是推朱江上位的力量太大,再加上馬濟遠很不滿意自己弟弟馬明遠佔據內閣的席位,所以馬濟遠對手下的小動作也睜一眼閉一眼。
但是畢竟馬濟遠還算一個正人君子,和朱宏三、馬明遠、佟養甲那種厚黑之人還是有本質上的區別,今天看到朱海給自己行禮馬濟遠感到自己的良心還是小小的痛了一下。
馬濟遠趕緊上前攔下朱海,說道︰“殿下不要多禮,殿下畢竟是儲君,臣那能受殿下的大禮!”
朱宏三看到這二人在這糾纏,笑道︰“大哥不用推讓,他雖然是儲君,但畢竟是你的嫡親外甥,受他一禮還說得過去!”
馬濟遠听皇帝這麼說才無奈的接受朱海的一躬之禮,然後馬濟遠又還了朱海半禮,算是對儲君的尊重。
行禮完畢後朱宏三問道︰“馬先生可接到聖旨了?”
馬濟遠恭敬的回答道︰“回陛下,臣昨天下午就到軍機處的聖旨和天子劍,所以今天來殿辭,下午臣就要趕奔鎮江!協同海軍卸下大炮後趕奔揚州!”
朱宏三點點頭說道︰“馬先生,揚州這地方實在太重要,歷史上就有守江必守淮之稱,現在滿清軍隊被咱們打的緩不過手來,現在正是奪取揚州的最好時機,所以馬先生這次一定要督促陸海軍合力攻城,一定要在正月十五前拿下揚州!”
“請陛下放心,臣這次出征一定能在正月十五前拿下揚州,臣願立軍令狀!”
“你這麼說朕很滿意,軍令狀就不用立了,你們用心辦差就行了!”
朱宏三說完想了想接著說道︰“還有一點,佔領揚州後馬先生不要北進,向西佔領六合、滁州就可以了,只要保證南京的安全即可!”
馬濟遠听朱宏三這麼說完全一頭霧水,守江必守淮並不是指揚州一地,淮地指的是黃河以南到長江以北廣大的地域,包括揚州、淮安、徐州、鳳陽四府。如果只佔了一個揚州城,根本沒有什麼戰略縱深,這樣還不如依靠長江天險抵抗清軍了,畢竟自己這邊海軍還是很強大的。
“陛下,臣不明白,為何只佔領揚州周圍,揚州距離京師不到二百里,滿清騎兵一日就能到達江邊,如果不前出淮安府的話留給咱們的預警時間不夠啊!”
朱宏三當然知道怎麼回事,但是戰爭是為政治服務的,現在國家打仗打的國庫空虛,再加上各只軍隊出征一年多了,也需要時間休養整訓。打揚州實在是沒辦法,揚州就在南京的北岸,如果不佔領這地方完全失去了戰略主動性,所以揚州這里就算當了褲子也要打下來。但是佔了揚州朱宏三的軍隊也就成了強弩之末,實在是沒錢也沒精力打下去,太需要時間修整了。
除了沒錢這個主要原因外還有一個說不出口的次要原因,那就是來自永歷皇帝的威脅。這一年來廣東朱宏三這面發展很快,現在已經佔了大片領土,完全改變了整個中國的勢力劃分。
以前是廣西的朱由榔為抗清主力,滿清也基本上是在追著他再打。可是從朱宏三佔了南直隸、江西、武昌府後,事態發生了轉化,整個與滿清對抗的變成了朱宏三。而朱由榔只佔有雲貴、廣西和湖廣的湖南等地,和滿清接壤的只有四川一地,而朱由榔所封的四川督師王應熊、四川巡撫馬乾等人被清軍壓制在四川南部的幾個府里,靠著崇山峻嶺和雲貴的有限支援苦苦支撐。
所以朱宏三在佔了南京後,回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變成了單獨要面對北方上百萬清軍的進攻,而朱由榔只是在四川和清軍有接觸,但是四川那種狗屎地形,完全不能成為主戰場,所以只要多爾袞沒傻掉,下一步必定集結全部實力消滅自己。正因為看到這些,朱宏三才準備和滿清談合,實在不行讓出武昌都行,一定要將滿清的注意力再次引到朱由榔身上,最好一口氣將朱由榔滅了,朱宏三惡狠狠的想。
正因為如此,朱宏三才命令馬濟遠千萬不要再往前進攻了,佔領揚州、六合一帶留出緩沖區就好,剩下的就要政治來解決了。
“馬先生,你不在內閣不知道現在咱們發生的問題,最主要的一點就是沒錢了,現在國庫中還有不到十萬銀元,都不夠給官員發俸祿的。揚州戰事已經是咱們的強弩之末,再要打下去不要滿清過來,朕直接就要上吊了!”
馬濟遠沒想到國家財政問題這麼大,要知道他當過好幾年的呂宋總督,每年呂宋這個新殖民地送來大量不要錢的稻米、礦產,為何現在還弄個無以為繼的局面?
“陛下,臣去年看到邸報,國家年收入上千萬銀元,為何現在還無以為繼了呢?”
朱宏三听馬濟遠這麼問不禁心中暗罵︰還不是你們這幫臭老九,老子為了和朱由榔那個王八蛋爭取人心,給了你們這幫臭老九大量政策,工廠免費給你們,不收你們的商業稅、土地稅,就連銀元的推廣都給你們優惠,這樣下來老子手中那還有余錢,這還是這幾年托商業大發展的福,要不是和南洋貿易做得好,再加上搶來的鐵礦煤礦都不要錢,老子怎能打得過滿清。
朱宏三雖然腹謗士人集團,但是嘴上確不能這麼說,自己面前的這個馬老大就是士人集團的杰出代表。馬濟遠可以說是儒家至上主義的堅定支持者,任何輕微的改動在他這里都不能通過,朱宏三派他去掌管南直隸也是看上他和士人集團融洽的關系。
“馬先生,你不知道,現在軍隊太耗錢,一個師的士兵裝備萬就要花上將近三百萬銀元,這還不算後期的補給、士兵的俸祿、裝備的維護,海軍更是費錢的大戶,一艘千噸的軍艦就要五十萬銀元,算上火炮人員要一百二十萬銀元,馬先生久為封疆,不會不知道這些事吧!”
馬濟遠當然知道軍隊費錢,不說別的,就是那些軍人吃的也太好了,每天都有肉食。在呂宋時馬濟遠對新軍的養兵方式提出過建議,但是新軍不歸他管,他的建議也被朱宏三當成了放屁。
現在馬濟遠听朱宏三說起沒錢的原因,心中想道︰這些丘八怎能這麼嬌慣?老夫早就和陛下說過,現在知道苦果了吧!不過馬濟遠現在可不會說這些話了,新軍現在已經形成系統,自己也不是當年那個愣頭青,現在在要說減少新軍待遇問題立刻得罪全體新軍將領,那幫殺才搞不好能在背後打自己黑槍。
馬濟遠想了想對朱宏三說道︰“陛下,如果不行可以學習前明的軍隊,全火器的軍隊戰斗力是強,但是對後勤補給要求太高,不行火器和冷兵器五五裝備也行!”
朱宏三前世就是一個鄉鎮拆遷辦主任,那里知道工業化的難度,剛組建軍隊時以為都裝備火器,就像電影里那些排隊槍斃一樣好不威風。可是現實和理想是有差距的,在這個時代依著明朝的生產力絕對不可能達到全軍全火器裝備。如果朱宏三佔了全中國,傾全國之力倒是能供養起十幾萬近代化軍隊,可是朱宏三只是佔了一個廣東省。要不是這幾年朱宏三利用簡單工業生產出來的白糖和食鹽等工業品,運到北方和南直隸進行傾銷,再加上佔領呂宋搶了西班牙好幾百年的積蓄,那里能組建這麼大一支軍隊。
而現在朱宏三佔領南直隸、浙江、江西這幾個南中國最富庶的省份,地盤倒是大了,可是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搞工業品傾銷。以前的工業品傾銷造成的是南直隸和浙江大量手工業者破產,廉價的食鹽造成淮揚鹽場生產成本提高,因為這些海南運來的食鹽到了南直隸還是比淮揚鹽要便宜一倍以上,這種價格戰根本沒有法打,直接的後果就是風光幾百年的揚州大鹽商紛紛破產。社會底層的動蕩直接造成滿清統治的風雨飄搖,普通民眾可不管你那些,以前明朝皇帝在的時候雖然稅收的高,但是還能過得下去,可是你們滿清來了我們根本沒了活路,再加上滿清推行愚蠢的剃頭令,整個南直隸和浙江鬧得這麼厲害也就不足為奇了。
以前是滿清管理南直隸,朱宏三可以不用愁,還可以大賣工業品搞剪刀差剪羊毛,可是現在朱宏三把這個包袱接了,就要搞好社會穩定,除了大批流民要吃飯,最重要的就是穩定社會底層,那些普通的紡織工人、普通的蠶絲養殖戶、普通的鹽場工人。而搞這些都需要錢,所以朱宏三現在實在沒辦法只能停下揚州戰事,先搞好自己內部再說。不過雖然現在困難很多,但是朱宏三還是對前景很看好,因為自己佔領區足有四五千萬人口,只要有人就有了一切,朱宏三認為只要給自己五年,不,也許三年,憑著自己手中的五千萬人口,一定能碾壓滿清和朱由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