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玉到了豐城後立刻命令軍隊修整,同時在豐城縣城外設立補給基地,大批武器彈藥、糧食物品從贛州府源源不斷的運來,廣東新軍戰斗力強大是建立在充足的後勤保障上的,對自己的部隊朱宏三向來是不吝嗇錢財的。
豐城縣令梁雨翰得知廣東大軍到了城外後松了口氣,豐城距離南昌不遠,他早已經知道南昌被十幾萬滿清大軍圍困的事。在梁縣令看來,南昌城破是遲早的事。
梁雨翰作為崇禎十六年進士,在一年前已經做過一次貳臣了,不知道這次滿清再來能不能饒過自己。
在得知廣東大軍到來後梁雨翰趕緊出門迎接,因為張家玉有欽差的性質,不把上官伺候明白了梁雨翰恐怕有性命之憂。
張家玉剛到豐城縣城外,就看到縣城南門打開,一個七品服色的官員帶著一些士紳迎了出來。
當中的這個官員應該就是豐城縣令,這個縣令看到張家玉穿的大紅官袍,趕緊上前大禮參拜。
“罪臣豐城縣令梁雨翰恭迎天兵到來!”
看到梁縣令這個樣子,張家玉知道他是害怕自己挑他的麻煩。但是皇帝陛下有命令,只要地方官開城投降就原職留用,如果抵抗城破後全家處斬。所以張家玉雖然很討厭這種貳臣,但還是下馬扶起了梁縣令。
“梁縣令請起,神武皇帝有聖旨,只要幡然悔悟,還是可以原諒的,但是一錯再錯就不要怨本官的軍法了!”
梁縣令被張家玉這頓敲打嚇得滿頭冒汗,趕緊低頭表忠心。
張家玉時間緊迫,沒時間听梁雨翰廢話,打斷他的諂媚問道︰“此地距離南昌很近,你們有什麼消息嗎?”
“回稟張大人,南昌城外的滿清將領開始四處抓鄉民蟻附攻城,現在城外大概有數十萬被抓來的鄉民,如果大人再晚到一步南昌就要淪陷了!”
張家玉听南昌還沒被攻破心中很意外,問道︰“梁縣令,你估計南昌還能堅持幾天?”
張大人這句話可為難了梁縣令,他一個文官哪知道軍事上的事,想了半天說道︰“下官估計城破就在這一兩天!”
張家玉看梁雨翰這麼說就知道他沒準信,還是讓自己人去看看吧。
“梁大人,本官準備在你城外扎下大營,你帶人找個平坦干燥地方!”
梁雨翰听說廣東軍準備在城外扎營,不去救南昌,張嘴問道︰“張大人,不去救南昌嗎?”
張家玉一皺眉,說道︰“本官行軍打仗還用你教嗎?”
梁雨翰看張家玉發火,趕緊告退,命人給大軍帶路,在豐城縣城外五里處一平地扎營。
豐城縣丞看到穿著奇怪衣服的廣東新軍從城外一批一批的過去,低聲問梁縣令,“大人,都說廣東富足,現在看來真是名不虛傳啊,大人你看,這上萬新軍都裝備的火銃,這可是一筆巨款啊,還有士兵一個個雄壯非常,和衛所兵完全不同。”
梁雨翰也點點頭,說道︰“我有一個同年在潮州府當縣令,他在信中就說過神武皇帝會變銀子,什麼東西到陛下手中都能變成錢,以前我不相信,但是看到這些新軍的火槍可是信了。”
張家玉不管這兩個土老帽在這猜測朱宏三會不會點石成金,現在他急需知道的是南昌的情況。扎好營盤後立刻命馬昆派出斥候,偵查南昌清軍動向。
斥候在一天後回來,帶回來南昌的第一手資料。原來從九月初十第一次用鄉民攻城後,清軍就停止了動作,專心圍困南昌,並且開始大量收集鄉民,準備再一次用鄉民攻城。斥候本來想要從南昌南門進入城里,發現全城都被清軍包圍,現在南昌已經徹底和外面失去聯系。
看來南昌打得不錯啊,這都十多天了還沒攻破,看樣子在堅持幾天也沒問題。張家玉命令以後每天都要派出斥候,便于他掌握戰場時機,然後命令隊伍在豐城外修整。
就在張家玉趕到豐城的三天後,南昌城外的清軍大營里多鐸也做好了最後攻城準備。這十天里譚泰帶領一萬蒙古騎兵收刮了方圓將近百里的所有村屯,將所有百姓都弄到了南昌城下,現在城下足足集中了五十多萬漢族百姓。
這些人糧食全部被搶走,年輕的男子被當做勞力日夜打造攻城器械,年輕女子作為軍妓供清軍淫*樂。至于剩下的三四十萬老弱,完全被當成了準備填護城河的肉麻袋。多鐸本來就準備讓他們去死,用尸山攻城,自然也不會給這些人準備糧食。這些老弱身處九月底的南昌城外,沒有任何吃的,每次氣溫下降都要死上幾千人,實在是慘絕人寰。
南昌這個時候四面被圍,已經和城外失去了聯絡。城里和城外的地獄相比還算不錯,雖然城里大部分房屋都被王得仁一把火燒了,但是糧食還是夠用了,天氣冷還可以找個破屋子避避寒氣,和城外一比就像天堂一樣。
姜曰廣站在德勝門上,看著城外地獄般的慘象,對身邊的金聲桓問道︰“郡王殿下,你看清軍何時攻城?”
金聲桓這幾天也不好過,他的精神壓力極大,這二十多天每天吃住在城牆上。金聲桓听姜曰廣問起,摸摸自己的絡腮胡子說道︰“現在城外聚集了五六十萬百姓,看來滿清要搞尸山攻城,南昌城要不保了!”
姜曰廣在北方當過地方官,也見過北方流民的慘狀,但是他是文官,用人搭成山這種攻城方法還真沒見過,就連听都沒听過。
“用尸山?難道要把這些人都殺死嗎?”姜曰廣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姜先生,清軍不會親手殺他們的,清軍會把這些百姓驅趕到城下,然後借咱們的手殺了他們,只要尸體堆積到城牆這麼高,清軍的馬隊就會直接沖上城牆。這一手清軍在關外經常用,只是遼東漢族百姓沒有這麼多,很難聚集起幾十萬人。”
姜曰廣听金聲桓這麼說,臉色煞白,嘴里嘟囔著“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金聲桓看姜曰廣這樣,苦笑著說道︰“姜大人你的家人都在廣東,最起碼還能留個後代,可是我老金全家老小都在城里,城破真是全家死絕啊!”金聲桓說完深深的後悔,早知道現在這樣真不如當時不反正了,董學成那個王八蛋雖然可惡,但是被他訛詐好過全家掉腦袋。可是現在已經無路可退,如果城破滿清根本不會給自己活路,可惜了自己剛納的兩個小妾。想到這金聲桓叫來一個親兵,讓他去把自己兒子金道明找來。
姜曰廣想到自己兒子姜寰在安全的廣東,心中好受不少。自己已經六十四了,這一輩子也活夠了,能在臨死前學一次史閣部不是很好嗎?
金聲桓看著姜曰廣容光煥發就知道這個老家伙萌生死志,可是自己不行,只要還有一線生機就要把握住。
“姜先生,贛州的援軍什麼時候到?”
姜曰廣一听金聲桓提起援軍就氣不打一出來。
“這個張家玉,畏敵不前,老夫就是死了也要去皇帝那里托夢,告上他一狀。張家玉說二十日就能趕到南昌,可是今天已經十九日了,贛江上半個船影都沒有!”
金聲桓和朱宏三相處過,知道這個混蛋皇帝陰損毒辣壞,張家玉應該還沒有這麼大的膽子不救援南昌,一定是那個混蛋皇帝有什麼勾勾心,要拿自己和清軍消耗。
正在金聲桓胡思亂想的時候,親兵過來通報,他的兒子金道明來了。
金道明把守的是章江門,因為是水門,所以任務不太重,對面的清軍攻勢也不太激烈,所以金道明倒是毫發無傷。
看到兒子來了,金聲桓趕緊把兒子拉到一邊,低聲說道︰“孩子,我看清軍攻城就在這幾天,你將章江門交給副將,回家準備好,如果城破你就把你的幾個姨娘全都殺了,你的幾個妻妾也要如此辦理,你帶上你的兩個兒子從章江門弄一條小船出去,一定要給金家留後啊!”
金道明听老子說的悲觀,小聲的問道︰“爹,實在不行咱們開城投降吧!”
金聲桓嘆了口氣,“我們爺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就算是投降清軍也必殺我們給那五千死在南昌的駐防八旗報仇,所以我只能死戰到底,我死了你帶著孩子去廣東投奔你岳父,以後不要當官,老老實實當個普通人吧!”
“可是。。。爹!如雲那里。。。!”
看著金道明還在這里兒女情長,金聲桓氣的大罵︰“混蛋,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不要做官,就你這樣兒女情長非被朱宏三那個混蛋算計不可,知道嗎!”
金道明看著老子發火,也不敢頂嘴,只有唯唯諾諾的答應。
就在這時,城外突然傳過來震天的戰鼓聲,金聲桓趕緊趴到牆垛向外觀看,原來對面清軍大營開始整隊,準備攻城了。
金聲桓嘆了口氣,最後時刻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