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安民來到現場時雙方已經偃旗息鼓,如果他機靈點掉頭就走,或者以和事佬姿態安撫一番,這場風波會化為無形。
然而湯安民真是在學校時間太久了,養成居高臨下說話的習慣,而且每句話都引經據典緊扣規章制度和政策法規。
他先劈頭把施工隊頭目、工人們訓斥了一頓,再批評社區工作人員、居民們不講正治、鼠目寸光,不服從市正大局雲雲。
工人們敢怒不敢言,居民當中卻有天不怕地不怕的——不在體制里混,哪管你什麼局長科長,沖到湯安民面前理論,揮舞著拳頭唾沫都噴到他臉上了。
“把這幾個家伙抓起來!”湯安民抹了把臉,氣急敗壞喝道。
環顧四周圍困的上百名居民且近半手里都有家伙,干警們面面相覷畏縮著不敢動手,湯安民更是惱怒,順手搶過身邊干警拿的手銬就要往面前漢子手腕上銬!
那漢子迎面一腳將湯安民踹倒在地,罵道︰“操你娘的,干部就能胡作非為麼!”
這下子形勢大亂!
施工隊、社區工作人員一涌而上想救出湯安民,站在後排和外圍的居民們卻誤以工人們又想打架,紛紛抄起家伙加入戰團。
這一戰打得比剛才還激烈,因為社區工作人員自忖湯安民若有閃失恐怕飯碗都難保,而施工隊上下也惦出副受傷的嚴重後果,全力以赴拚命搶奪。
混亂當中湯安民被居民們挾持抬進了小區,六七道防線死死守住小區大門,任憑工人們輪番沖擊屹立不動。
外層則是居民小區廣場舞主力軍——中年大媽們組成的人牆,令得四面八方前來增援的干警們束手無策,這會兒施工隊的圍檔倒真的發揮了作用。
“叫俞書記過來!”
“叫白過來!”
“不解決問題決不放人!”
素嶺小區居民們是豁出去了,不管干警們在外面舉著大喇叭如何威嚇依舊頑強守住防線。
白鈺在圍檔外二十多米處下車,沈主任滿頭大汗從人群里擠出來,匆匆道︰
“白,負責保護的四位便衣特警都安排到位,腰里藏了槍以備不測……”
“不必!”
白鈺道,“叫所有干警全部後退,我一個人進去!”
沈主任驚叫道︰“那太危險了,里面不少亡命之徒的白,您不能這麼做!”
“老百姓都是講道理的,只要心平氣和做通他們的思想工作,有啥危險?”白鈺不容置疑道,“不要耽擱時間了,快點!”
沈主任調度干警們後撤的同時,白鈺大步來到圍檔前,大聲道︰
“我是白鈺,按大家的要求取消活動臨時趕過來的,請放我進去!”
里面竊竊私語會兒,終于將圍欄開了條縫,白鈺便側身進去,還沒站穩就被五六位大媽團團圍住︰
“你是不是帶警察抓我們?”
“身上帶槍沒?”
“會不會秋後算賬?”
“是工人先動的手,你得給我們一個說法!”
白鈺穩當當說了六個字︰“帶我見湯。”
一想也對,白鈺是牢牢抓住事態焦點即湯安民的安危,如果被打成重傷甚至致殘,性質就不一樣了。
反之都可以協商,所以白鈺不可能在沒了解真實情況的前提下貿然表態。
重重包圍下一路來到小區大門前,白鈺喝令仍在沖鋒不止的社區工作人員和工人們退後十米,然後在十多位大媽“護送”下進了大門。
有史以來,白鈺頭一次同時與這麼多大媽近距離親密接觸,這等艷遇,此生此世不想再經歷第二回。
湯安民被扔在一簇冬青樹里,蓬發垢面,神色委靡,先前神氣活現的模樣早飛到九霄雲外,四周站著七八位虎視眈眈的漢子,打量白鈺都是惡狠狠的凶光。
看到白鈺,湯安民簡直看到大救星,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還好身體並無大礙,就是剛開始那一腳踹得至今疼痛難忍,此外臉頰、手背手腕等有些擦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