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短劍劈開的長椅飛舞在空中。
杰羅斯使出的斬擊使長椅變成了無用的木片,淒慘地散落在禮拜堂內。
平常用來執行葬禮的神聖教會,現在化為以血洗血、互相廝殺的場所。
「哎呀呀∼你逃跑的速度倒是挺快的嘛。」
杰羅斯故意揮空,讓恐懼感深植于對手的心中。
由于他的臉上還是掛著一如往常的悠哉表情,令人難以捉摸。
唯一知道的只有他的殺意是貨真價實的。
「你干什麼破壞公物啊。你不覺得這是在給納稅人添麻煩嗎!」
「你這連稅金都不繳的人是在說什麼鬼話啊?那是有乖乖工作納稅的人才能說的台詞啊。」
「我不用繳!」
「因為你是罪犯,對吧!」
「咿!」
一舉劈下的劍招帶出一道沖擊波。
猛力朝著莎蘭娜沖去。
她雖然連忙翻滾躲過了劈下來的劍,還是中了隨後襲來的沖擊波。
「嘎咿?唷咕哈!呼嘎呼啊哇啊?」
「……你好歹是個人,可以請你說人話嗎?」
「別……說這種……不可能辦到的事,你這超級虐待狂暴力魔!」
莎蘭娜只能淒慘地在地上連滾帶爬的逃跑。
畢竟對手是「黑之殲滅者」。不僅等級壓倒性的比她高,技能等級也非常驚人,根本不知道他還藏了哪些招式沒使出來。
兩人的實力差距大到低等級的莎蘭娜打從一開始就當不了他的對手。
而這樣的怪物決定先凌遲、玩弄莎蘭娜。
『我簡直像是跟魔王交手的勇者……』
雖說莎蘭娜自稱是勇者這點有待商榷,不過她說得沒錯。在這個「身體等級」和「技能等級」代表了一切的世界里,差距愈大愈是不利。
更何況杰羅斯是個頂尖玩家。兩人間的實力差距大得有如魔王和普通村民。
然而他們兩人是超級大壞蛋與復仇者的關系,而光是了解到這一點,便讓莎蘭娜冷汗直流。
「你毀了這麼多東西,身為你背後金主的公爵可不會默不作聲吧?」
「喔,到時候我送上一片龍王的鱗片給他就是了。我不久前才打倒了一條活跳跳的龍,我想他應該會很樂意買下喔∼這樣就換他欠我一次了。」
「既然你手上有那麼好的東西,還不快給我!」
「我才不要。」
杰羅斯將隨意取出的五把小刀射向莎蘭娜。
雖然肉眼可以判別,小刀射去的速度卻也沒有慢到憑莎蘭娜的等級就能擊落。
只要杰羅斯想,他明明可以一招解決,但他就是要這樣整莎蘭娜。
「唉∼……姊姊你只剩下兩條路可走了。」
「干嘛,你是想叫我去自首,或是認命好好工作嗎?」
「姊姊你好好工作?哈,笑死人了。即使世界毀滅,也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吧。期待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只是白費工夫罷了。」
「真失禮!不然你是想說什麼!」
「乖乖讓我砍了你的頭,或是自己撲向我故意沒砍中的劍招,大概是這樣吧?」
「你的意思是要我自己去送死?根本除了死以外沒有其他選項嘛!」
「那有什麼問題嗎?」
大叔一臉疑惑地反問她。
反過來說,別說要她死是前提了,根本是確定事項,除此以外不做他解。
「你啊……絕對會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姊姊你也一樣吧。我不可能讓你活下去!」
杰羅斯邊說邊揮下短劍。
盡管他有手下留情了,莎蘭娜卻因為被他趁虛而入,而硬生生地吃下了這一記攻擊。
從短劍上傳回來的手感,讓大叔知道自己真的砍中了。
「糟、糟糕……」
這是因為太輕易就殺死對方而產生的寂寥感。
對杰羅斯而言這結果實在非他所願。
「我原本打算多凌遲她一下,再下殺手的……不小心太用力了。」
「…………不是,你完全沒有殺了姊姊的罪惡感嗎?」
一旁的札彭吐槽他。
「罪惡感?我沒有會因為收拾了那個婊子而產生的罪惡感喔。」
「真……真是個可怕的男人。」
大叔的心靈也已經腐敗到了一個程度,讓札彭想敬而遠之了。
他對于要殺死莎蘭娜這件事沒有半點猶豫。
「嗯?」
杰羅斯本以為自己失手造成了非他所願的結果,卻突然在視線範圍內發現地上掉了某個紙片。
看到那玩意兒的瞬間,杰羅斯喜孜孜地向上躍起,將劍朝下,並用全身的重量朝莎蘭娜的尸體刺了下去。
「呀啊!」
短劍刺進了急忙躲開的莎蘭娜身旁的地板上。
莎蘭娜還活著。
「原來……你身上還有『獻祭人偶』啊。嘖!啊,不對,這樣我就可以徹底矯正你的劣根性了,這我就別計較了吧。」
「你看起來很高興呢……我就料到可能會有這種情況,所以事先預留了一些。我怎麼可能把這麼方便的東西全都用光呢!」
「也就是說,我暫時可以不用放水,盡情砍你了對吧?哎呀哎呀,你真是太體貼我這個弟弟了。」
「怎麼可能會是那樣啊!你到底有什麼毛病?」
「咦?原來你不是為了親自承受我至今的恨意,才保留那些獻祭人偶的喔?」
「……我為什麼要做那種智障聖人才會做的事。不用想都知道不可能!」
「就是說嘛∼……真要說起來,姊姊才沒有這種會體恤他人的心。嗯,不過我要做的事情還是一樣就是了。」
「果然如此嗎!」
杰羅斯在說完同時揮劍。
然後橫劈、斜下砍、斜上砍、刺擊。
毫不留情地連續攻擊。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哦?」
直接承受了所有傷害的莎蘭娜,淒慘地倒在教會的地板上。
她看起來很痛的樣子。
照理來說她應該不會覺得痛,然而莎蘭娜卻像是全身上下都感受到了痛楚,慘兮兮地在石地板上打滾。
之前交手的時候她沒有產生過這種反應,這之間的差異稍微挑起了大叔的興趣。
「嗯……『獻祭人偶』或『替身人偶』明明可以讓傷害無效的,你為什麼會覺得痛呢?之前和姊姊對峙的時候,沒有發生過這種狀況啊……啊,難道是道具的品質太差了?」
杰羅斯的著眼點在品質落差上。
在「sword and rcery」之中,道具會因為品質不同而出現性能差異,這算是玩家間的基礎常識。
「獻祭人偶」或「替身人偶」的品質愈差,就愈容易留下傷害,要達到完全無傷的效果,就必須從高等級的生產職業玩家手中購買。
基于這一點來看,大叔得出了莎蘭娜應該是把手邊品質最好的道具全數用盡,只剩下能夠防止失去部位的劣化版──也就是品質低劣的道具這個結論。
也就是說,她已經用光所有手牌了。
「這下就能解釋了。照一般的情況來看,這畢竟不是游戲,所以視『留下損傷』=『痛楚』,應該算是合理的解釋吧∼我看你沒有少掉哪個部位,所以表示『獻祭人偶』……雖然也可能是『替身人偶』啦,總之道具應該有正常地發揮作用。這還真令人好奇。」
他表現好奇的方式,簡直就像某公爵家的二少爺。
發現了一個新的游戲與現實的相異之處,讓他一下子充滿了興趣。
「品質造成的效果差異……我要不要正式調查看看呢?可是先不論『獻祭人偶』,只有我是做不出『替身人偶』的呢……」
杰羅斯能制造「獻祭人偶」,但要是沒有藉助死靈法師的力量,他便無法制造「替身人偶」。「替身人偶」是不同職業的魔導士合力打造出的道具。
尤其是像莎蘭娜之前使用過的「魔人偶」,那至少必需要有魔導士、死靈法師以及人偶大師這三個職業的人共同制作才行,可是這個世界的魔導士等級八成不夠。
而要打造「替身人偶」,一定要用上人偶大師和死靈法師的專屬魔法。舉例來說,就像是人偶大師的「生者之鏡」和死靈法師的「冰凍之柩」。
盡管杰羅斯是大賢者,可是身為「魔導士」的他不是這方面的專家。
就因為是如此貴重的物品,所以莎蘭娜即使得用掉品質最好的道具,也想把那東西留在手邊吧。
雖然害得自己因此陷入危機,那就本末倒置了……
「『魂魄附身』、『傀儡同步』……這些我做不出來啊∼這是制作『魔人偶』時會用到的魔法,制作『替身人偶』時也會用到呢。這個世界上也沒有可以協助我的玩家啊∼不能用使魔的『共享五感』來代替嗎?」
盡管有類似的魔法,但由于性質不同,無法制造真正的替身人偶出來。
這雖然激起了杰羅斯的創作欲,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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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靠他能使用的魔法,能做出劣等品就不錯了。要是其他殲滅者全都在的話或許可以辦到,但那是無法實現的願望。
「真是傷腦筋啊∼」
「當別人……這麼痛苦的時候,你在那里悠哉地想些什麼啦!」
「你還活著喔。明明只要早點放棄,乖乖的去死一死就好了……」
「你就這麼想殺死我嗎!」
「那是當然。你怎麼現在還在說這個……」
「我有做過什麼會讓你如此怨恨我的事情嗎?身為弟弟,為姊姊鞠躬盡瘁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某種不該斷掉的東西「啪!」地一聲斷裂。
漆黑的魔力有如火焰般從杰羅斯身上燃起、噴發。
莎蘭娜發現這句話不僅跨過了不該跨過的那條線,而且還觸踫到了對方的逆鱗時,冰冷的汗水從她的背上滑落下來。
「你是問我『做過什麼會讓我如此怨恨你的事情』嗎?你從國中開始,就把自己騙過的男人推給我幫你善後,還籠絡了高中跟我比較要好的女性朋友跟她的哥哥,非法入侵他們家,偷走了值錢的東西對吧?」
「這麼久以前的事情,我早就忘了……」
「高中畢業之後,我還高興著終于不用再看到你這張丑陋的嘴臉,結果這回換成一堆不認識的男人大舉殺來我這。全都是被你欺騙、�棄的受害者。」
「真沒男子氣概耶。我對那種輕易就能舍棄的沒出息男人沒興趣。」
「你不僅花光老爸他們留下的財產,闖進我的員工宿舍要我照顧你,還搞上了我的上司,毀了人家的家庭對吧?」
「有這回事嗎?」
「最後甚至還做出有如產業間諜會做的事,害我被公司開除……」
「那件事啊。你喔,東西也做好一點吧!都怪你,害我被好不容易找到的搖錢樹控告耶!你這弟弟真有夠不懂事的……」
「……去死吧。」
強烈的閃光覆蓋整座教會內部,有半座禮拜堂隨著轟然巨響消失了。
這是大叔使出全力施放的「爆破」。
這威力甚至波及到了周圍的墳墓,連同埋在土里的棺材都一並燒光,沖擊波徹底掘起了這一帶的土地,以超高溫的熱量使其玻璃化。
看來大叔放棄徹底將對手逼入絕境的作戰,改為不容分說地殺害對手的方針了。
「咳!你突然干什麼……」
莎蘭娜說不出接下來的話。
因為她察覺到一個帶有強烈殺意的存在就在自己的頭上。
即使莎蘭娜比其他玩家來得遲鈍許多,也沒有駑鈍到感覺不到這股強大的壓力。本能告訴她現在的情勢真的非常危險。
──唰!
她同時感受到有某種東西穿過了她的身體,以及地面被劈開的聲音。
接著是隨時間經過而襲來的痛楚。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啊啊啊啊!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在地上痛苦地慘叫,同時看到了。
手中握著巨大鐮刀,宛如死神的弟弟。
那張臉簡直像是日本傳統的能面一樣毫無情感,甚至讓她以為那是別人。
──踫!
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莎蘭娜一邊撞倒墓碑一邊被打飛了出去,直到整個人撞上了某座紀念碑才停下。而且全身麻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能理解的,只有杰羅斯用大鐮刀的刀柄揍飛了她這件事。
『為、為什麼「獻祭人偶」沒有發揮作用啊?至今為止從沒發生過這種事啊……』
因身上的劇痛而苦不堪言的莎蘭娜,並沒有听到杰羅斯方才的話。
她對「sword and rcery」系統的知識,只有新手玩家的程度,沒辦法像杰羅斯那樣推測出目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痛楚的原因。
即使是相似的姊弟,依然有不同之處。
此外,盡管莎蘭娜知道這個異世界是現實世界,卻在某種程度上把這里和「sword and rcery」的世界給混為一談。所以不是很重視死亡這件事。
至少她在地球上不會做出殺人這種事,即使人品差到沒有絲毫優點,還是證明了她有一定程度的道德觀念。
奇幻的現實破壞了她的道德觀念,使她搖身一變,成為能夠痛下殺手的人了。
『我會死嗎?我?會死?』
這是她有生以來首次感受到的恐懼。
受他人怨恨、憎惡、對她抱有殺意,面對想將自己排除于世界之外的惡意而產生的恐懼。
一言以蔽之,莎蘭娜──麗美這個人就是瞧不起人類的存在,一路活過來的。
誆騙、欺詐、利用、啃食之後,若對方沒有利用價值了,就輕易地舍棄。
覺得麻煩就逃走,再找新的獵物就好。她覺得事情就只是這樣罷了。
完全沒考慮過被她任意利用、毀掉人生、奪走一切的人們有多麼痛苦。
痛楚是現實。
人被砍就會死,這是現實。
世界便是如此殘酷,沒有所謂的不死之身。
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理所當然的現實。
然而莎蘭娜卻直到現在,才體認到這個殘酷無情的現實。
「放、放過我……是、是我錯了!我道歉,拜托!」
盡管她丟臉地求饒,死亡的化身仍緩緩地舉起巨大鐮刀。
(插圖010)
然後刀光一閃。
「咯嘎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首分家的感覺。
至今從未感受過的痛楚無情地襲向莎蘭娜的大腦。
雖然「獻祭人偶」替她擋了刀,所以她的身體沒事,可是痛楚仍貫穿了她的全身。
簡直有如地獄苦海。她甚至覺得杰羅斯是冥界鬼差。
杰羅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不、不是吧……聰居然這麼恨我?為什麼!為什麼我非得遇上這種事?這太沒道理了!』
杰羅斯不帶任何感情,只為了消滅眼前的存在而行動。
他明明是人,卻像是台不帶情緒的機械在割除雜草一樣,打算殺害莎蘭娜。
動作如同機械般正確。
沒了情緒,使他宛如殺戮人偶。
所以才可怕。
而他會變成這樣,是出于對莎蘭娜的憎恨。
那是人生被毀了的人才會有的,超越情緒,甚至足以抹滅人格的強烈怒氣。
可是莎蘭娜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他恨之入骨。
不對,是不能理解。
『我不要!我為什麼非得要死在他手里啊!只要是人,都會寵愛自己吧!有沒有、有沒有什麼可以逃離這里的道具……』
而好死不死地,莎蘭娜和杰羅斯是姊弟。
被逼到極限的她,滿腦子想的都是該如何存活下來,看起了收在道具欄里的道具清單。
在這個念頭運轉時,她能完全切斷來自外界的資訊,也能忍受痛楚。
不知道該說她是求生本能強烈,還是已經適應了身處危機的狀況。
然而她就是在這麼極限的狀況下,找到了活路。
『我一定……要活下去。』
盡管數度被足以一招斃命的斬擊打飛,莎蘭娜仍在評估時機。
雖然機會只有一次,不過現在的杰羅斯處于只憑著怒氣行事的失控狀態。
莎蘭娜認為她成功的機率很高。
杰羅斯如鬼魅般逼近她。
他橫舉大鐮刀,明顯地要使出橫砍。
問題就在于要掌握那短短的一瞬間。杰羅斯的大鐮刀一揮,她的身體就將一分為二,然後被沖擊波打飛。但要是連手上的王牌都被打飛,那就沒有意義了。
『還沒……還不夠……』
莎蘭娜覺得一切都緩慢得可怕。
即使杰羅斯的鐮刀出刀依然迅速,可是看在莎蘭娜眼里,都比之前來得緩慢。
然後她在大鐮刀撕裂她身體的瞬間,將最後的王牌扔到杰羅斯的腳邊。
──砰砰砰砰砰砰砰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兩人之間發生了大爆炸,而且還是連續爆炸。
威力是「爆破」的等級,而這種等級的爆炸連續多次炸裂,烈焰吞沒了杰羅斯。
而連帶產生的沖擊波也非常驚人,將莎蘭娜炸飛到超乎預料的距離之外。
在極限狀況下獲勝的,不是被情感吞沒的杰羅斯,而是直到最後的最後做出了冷靜判斷的莎蘭娜。
沒想到劣化版的「獻祭人偶」竟然讓她活了下來。
「喂……喂……」
從頭到尾都躲在暗處看著這一切發展的札彭說不出話來。
在眼前熊熊燃燒的烈焰,還有被沖擊波連同棺材一並挖出來的遺體,將這里打造成一片有如戰場般的景象。
這里好歹是死者沉眠的地方,他沒想到竟會被破壞成這樣。
札彭整個人愣住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看見一道影子從烈焰中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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