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捋不直！
&esp;完全捋不直啊！
&esp;陳十五這嘴巴一張一合，嘴里發出各種詭異得聲音。
&esp;他很想硬，但真心硬不起來。
&esp;我們只是鹽商而已，你至于拿大炮來轟我們嗎？
&esp;這真是拿虎頭鍘來砍螞蟻啊。
&esp;“你到底想怎樣？”
&esp;這一炮下來，楚南浦是徹底頹了，他可憐兮兮地看著郭淡。
&esp;其余鹽商也皆是目瞪口呆地望著郭淡。
&esp;他們終于明白自己在郭淡面前，就如同螻蟻一般，純粹商業競爭，他們根本就無法與郭淡競爭，若想用下三濫的手段，郭淡比他們就還要狠得多。
&esp;直接開炮。
&esp;你狠！
&esp;既然打不過，那就先談談唄。
&esp;郭淡直接上得台階，站在會長位子前，向楚南浦笑問道︰“不介意我坐吧。”
&esp;楚南浦伸手道︰“您請坐。”
&esp;可郭淡並未急著坐下，他的人直接將陳十五的椅子給搬了上來，放在邊上。
&esp;郭淡手一伸，笑道︰“楚老請坐。”
&esp;楚南浦差點沒有哭出來。
&esp;真是太感動了。
&esp;“請。”
&esp;二人幾乎是同時坐了下來。
&esp;郭淡左右一瞟，笑道︰“大家請坐。”
&esp;那些鹽商左右看了看，劉徽也瞧了眼自己的死黨陳十五，糾結半響之後，他還是選擇坐了下去。
&esp;大難臨頭各自飛。
&esp;陳十五不禁怒視眾人一眼，當即拂袖而去。
&esp;其實當初攻擊一諾錢莊的不止陳十五，這劉徽也參與其中，但是郭淡就只針對陳十五，原因就只是因為方才陳十五第一個跳出來，郭淡就順便拿他殺雞儆猴。
&esp;反正總要死一個。
&esp;他就是要讓其他鹽商明白，誰要敢針對我一諾錢莊，我就要讓他在這一行混不下去。
&esp;我絕對有這個實力。
&esp;待陳十五灰溜溜地離開之後，郭淡才開口言道︰“其實我今日之所以來此求職會長一職，並非是我想與各位爭奪這鹽利，我對于這鹽利並不感興趣，只不過我現在作為你們最大的客戶，我認為我有資格坐在這里。”
&esp;此話一出，大家皆是一臉懵逼。
&esp;怎麼又成了客戶？
&esp;張炳懷問道︰“郭顧問，您不是我大明第一鹽商嗎？”
&esp;郭淡笑道︰“那都只是基于你們無能得情況下，我就只能自己生產，但如果你們做得好，那我就將是你們最大的客戶，畢竟我們一諾糧行每年都得采購大量的鹽，同時我也會關閉海外的那幾個大鹽場，畢竟從海外運送鹽到內陸，成本要增加不少。”
&esp;你說我們無能，我們認。
&esp;大家是一點脾氣都沒有，反而心里又燃起一絲希望來。
&esp;畢竟郭淡自己說了會關閉那幾個大鹽場。
&esp;郭淡道︰“楚老以為呢，我作為最大客戶，坐在這里，是不是實至名歸？”
&esp;楚南浦訕笑點頭。
&esp;他心里也好受一些，客戶就是上帝，郭淡以這個身份坐在這里，他也不丟面子。
&esp;郭淡又道︰“作為大客戶而言，我對于目前的鹽市，是感到非常的失望，整個鹽市是雜亂無序，而鹽的質量也是參差不齊，遍地都是走私商，這種種內耗，導致鹽商們得利甚少，所有鹽商加在一起，每年就連一百萬兩都虧不起，這種情況著實令人感到擔憂啊。”
&esp;得利甚少？
&esp;你說得對！
&esp;就是這樣的。
&esp;你能讓我們虧得起一百萬兩嗎？
&esp;一個鹽商眼巴巴地問道︰“不知郭顧問有何建議？”
&esp;郭淡道︰“我認為該給予鹽商們更多的自由，更多的利潤，沒有錢又怎麼能夠生產出好的鹽來，所以從制鹽到售賣，都應該讓鹽商參與進來，這物美價廉者得市場，優勝劣汰，如此才公平，如此才是良性競爭，絕不能讓那些心術不正，投機取巧之人，控制這一切，這只會弄得鹽市烏煙瘴氣，弄得大家都沒有錢賺。”
&esp;制鹽也交給我們？
&esp;你說得真對。
&esp;鹽商們是齊齊點頭。
&esp;魔鬼瞬間變成救世主。
&esp;楚南浦道︰“朝廷可不會答應？”
&esp;“朝廷為何不答應？”
&esp;郭淡道︰“我方才就說過，朝廷最在乎有兩點，其一，鹽稅；其二，百姓。先說鹽稅，如今遍地都是走私商，這不但導致國家鹽稅銳減，同時也讓我們這些正當得鹽商難以生存。如果朝廷制定出合理的鹽稅，大力的支持正當的鹽商發展，讓競爭變得光明正大，我們與朝廷一塊去打擊那些走私商，這稅入必然增加。
&esp;而關于百姓，合理的稅收，讓鹽商能夠制定出合理的價格，這良性競爭又能夠促進制鹽的發展，讓鹽商生產更優質的鹽，百姓將會深受其益。
&esp;當然，其中受益最大的莫過于鹽商，合理的競爭，能夠讓那些能力出眾的鹽商嶄露頭角，而不是依靠關系取勝。合理且明確的鹽稅制度，也將會令鹽商對于收益有著明確的預算，不用再費腦子思考誰誰誰過生日，又要送多少錢過去。”
&esp;這最後一句話，顯然是若有所指。
&esp;在坐的鹽商心里都清楚，郭淡指得是什麼。
&esp;簡單來說，就是鹽商將與朝廷瓜分屬于利益集團的鹽利。
&esp;鹽商當然得利。
&esp;因為如今的大鹽商，每年可都得拿出不少錢孝敬那些老爺們，甚至于有一些大鹽商就是那些老爺們的家奴。
&esp;但這怎麼可能？
&esp;楚南浦道︰“這這不可能吧？”
&esp;“誰說得。”
&esp;郭淡笑道︰“朝廷如今正在推行新政，而新政里面就包括鹽稅改革。”
&esp;楚南浦錯愕道︰“這我等怎未听說？”
&esp;其余鹽商也都是一臉懵逼。
&esp;新政中並未听說要涉及鹽政。
&esp;郭淡笑道︰“那你們可有听說朝廷將廢除舊戶籍制度，全國上下統一一種戶籍制度？”
&esp;楚南浦點頭道︰“這我等倒是听說了，可是這與鹽稅又有何關系？”
&esp;郭淡道︰“既然全國上下都統一用一種戶籍，那麼灶戶又該怎麼算？”
&esp;眾人聞言，皆是一愣。
&esp;對呀！
&esp;這灶戶怎麼辦？
&esp;這灶戶就是制鹽得工匠，與匠戶差不多，也都是要世世代代制鹽，不能從事任何行業，但是工錢卻少得可憐，導致不少灶戶也紛紛逃亡，但不管怎麼樣，這灶戶可是目前鹽政的關鍵所在。
&esp;如果取消灶戶，那麼整個體系就將會出問題。
&esp;郭淡繼續言道︰“那麼將來就只有雇人來制鹽，如果朝廷自己來做的話，那又何必取消灶戶，這不是成心增加自己的成本嗎？關鍵灶戶已經暴露出許多問題來，這官鹽的質量遠不如私鹽，導致百姓更願意買私鹽。
&esp;故此朝廷將更加傾向于交予鹽商自己生產，因為事實已經證明，商人生產出來的貨物，是要優于朝廷自己生產，其中原因想必各位比我還清楚。至于朝廷為什麼沒有下達明文規定，那只是因為事有輕重緩急，得一步步來，但是基于灶戶變為歷史，鹽稅必然要面臨改革。”
&esp;鹽商們不禁面面相覷。
&esp;他們之前反對新政，是因為他們認為新政將會傷害到他們的權益。
&esp;但如果新政會取消灶戶，將制鹽權也交給他們，並且制定合理的鹽稅和制度，那這對他們這些大鹽商其實是非常有利的。
&esp;那他們就能夠做大做強。
&esp;這其實也是郭淡此行的目的，就是讓他們支持新政。
&esp;可鹽商們是非常糾結，你說一步步來，但問題是這還沒有來，到底朝廷沒有出台有關政策。
&esp;等出台了再說唄。
&esp;可要是朝廷真出台政策，郭淡還需要尋求他們的支持嗎？
&esp;關于鹽稅改革，其實是隱藏在新政中的，免除舊戶籍制度，本就涉及到方方面面，可不是一句話得事。
&esp;而萬歷之所以沒有明確提出來要鹽稅改革，那當然是怕引起更多人反對，以及給鹽市制造極大混亂，從而導致社會出現動蕩，關鍵鹽稅也是國庫的重要稅入。
&esp;如果能夠先得到鹽商們的支持，那這一切就要好辦多了。
&esp;這天下可沒有免費的午餐。
&esp;你們若想得到更多的利益，就得靠自己去爭取。
&esp;如果哥都能夠搞定一切，那哥為什麼要便宜你們這些人。
&esp;大家的反應，郭淡早有預料，道︰“但是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就是我郭淡是一個非純粹的商人，我一直以來也都在為商人著想，如果你們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需要尋求改變。而且，我在海外有著許多大鹽場，我自己是懶得去經營，如果各位有意得話。”
&esp;言下之意，就是我連後路都為你們想好了，內陸混不下去，我們還可以去海外混。
&esp;到時可以將海外生產的鹽，走私到國內來。
&esp;心動了！
&esp;鹽商們都有一些心動。
&esp;但是他們畢竟在這一行混了這麼久，背後都有著復雜的利益關系。
&esp;這一點頭的話，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esp;郭淡突然站起身來，道︰“你們自己好好考慮考慮一下，我還有點事，就先告辭了。”
&esp;眾人如蒙大赦一般，是長出一口氣，紛紛起身，保證一定會好好考慮的。
&esp;他們就怕郭淡逼著他們立刻做選擇。
&esp;這很要命的。
&esp;對于郭淡而言，不需要他們馬上選邊站，只需要他們在中間搖擺不定就行，因為只要他們不反對新政，選擇觀望局勢發展，那其實就是支持新政。
&esp;出得祭壇，回到馬車上。
&esp;一直在馬車里面等候得徐姑姑，立刻問道︰“怎麼樣？”
&esp;郭淡道︰“夫人，你對我這麼沒有信心嗎？”
&esp;徐姑姑沒好氣道︰“你什麼都沒有，就買了一千兩走私鹽，這我能不擔心嗎？”
&esp;郭淡哈哈一笑，道︰“夫人到底是門外漢，這商人不是工匠，非得要一把錘子，對于商人而言，‘我可以擁有’跟‘我已經擁有’其實也沒有太多得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