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第一百七十九章 與你何干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沁紙花青 本章︰第一百七十九章 與你何干

    ,最快更新心魔 !

    月昀子靜坐至深夜,喚了一個人進來。

    這人是一名女修。容貌尋常,身段也不算窈窕。但畢竟是修道之人,總是有幾分出塵氣。

    十年前受了月昀子的小恩惠,如今本不想來。可她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因為膽小怕事不想來,也因為膽小怕事便來了。

    她敲門、推門走進來站在堂中,听見坐在黑暗中的月昀子說︰“此去渭城百余里,在洞庭湖邊的野原林,有一座南山。”

    “南山上有一座山神廟,里面有一個世俗中的女冠,道號時葵子。”

    “你去將那女冠請來。她身邊的物件,你看著要緊的都給一並帶回來。”

    女修靜待片刻,見月昀子再沒有其他的吩咐,便施一個禮,轉身出了門。

    月昀子依舊在黑暗中靜坐。

    如此過了兩個時辰。

    天邊漸亮,屋子里也漸漸明亮起來。香爐中的香燒了一夜,到此時候也燃盡了。

    門被推開。

    听見門外那女修青蚨子對另一人說道︰“……並不想傷你。切莫再做無謂的掙扎。道長只是問你幾句話。你——”

    月昀子微微皺眉、一伸手,便將門外的人憑空捉進來摔在了地上。

    青蚨子忙跟進來查看究竟。但月昀子已經直接開口問話︰“尋到了什麼?”

    女修愣了愣,反手關上門。走到月昀子身邊自懷中取出幾樣東西、捧在手里展示給他看。

    “一本丹訣,但是旁門左道,錯處百出。”

    “一柄鐵劍、一柄鋼劍、一柄桃木劍。都是尋常物件。”

    “一塊玉佩。差勁的料子,也是尋常物件。”

    “一張符,看樣子像是上清丹鼎派所制,威力尚可。但她現在還沒法兒用。”

    “另有紅薯一袋,木盤……”

    月昀子嘆口氣、打斷她︰“帶她來時沒什麼別的事麼?她可通道法?”

    修士們所說的“道法”自然不是野道士們那種粗淺的戲法兒。

    青蚨子想了想,認認真真地回答︰“舉劍要刺我,被我將劍打掉了。我制住她先搜她的屋子,那時候她向口中塞了一件東西、嚼了咽下去。”

    月昀子微微皺眉︰“看清是什麼了?”

    “不曾看清。”

    月昀子又嘆口氣,似乎很想對這位青蚨子說點兒什麼……可又實在沒什麼好說。只得無奈地擺擺手︰“好。辛苦你了。”

    然後才去看地上的時葵子。

    女道士被摔在地上,摔得比較重。畢竟只是修習些粗淺道法的世俗人,又不像劉老道是修道的天縱之才。因而這一下子摔得她好半天沒有緩過來。等月昀子看她,她才將將撐起上半身。

    但不曉得腿腳哪里被那一下子摔壞了,並不能站起。女道士似乎也並不願意掙扎著站起來——那樣將會顯得很狼狽,勇氣倒是其次了——于是干脆慢慢地盤起腿,像打坐一樣地坐好了。

    月昀子看她做完這一切,預感到接下來的問話大概不會很愉快。

    如果是非要掙扎著站起來——這種滿腔血勇的人是好對付的。如果縮在地上瑟瑟發抖,這種膽小鬼是更好對付的。

    然而如同這女人這樣子,著實難纏。

    他便先問︰“你可知我是誰?”

    時葵子認真地看了看他,微微一笑︰“你躲在暗處不見人,我怎麼知道你是誰。”

    月昀子也微笑︰“呵呵……見了我你也認不得。我且告訴你,我乃道統瑯琊洞天經律院首座,得道真人月昀子。現在要問你一些話。”

    “你如實地說了,我便給你入我瑯琊洞天的機緣。從此你便專修天心正法,得數百載壽元。如果再有福緣,將可能不死不滅、與天地同壽。”

    “仙長要問便問吧。”時葵子趁他停頓的時候打斷他的話,“貧道對修行這種事並不是很上心。”

    一邊的青蚨子听了她的話,似乎很想勸說她一番。但終是忍住了。

    朝陽升起來,屋子里透進晨光。月昀子的面容也漸漸清晰了。

    真境道士盯著時葵子看了一會兒,語氣平靜地說︰“洞天、流派,對你們這些世俗人而言听起來很遙遠。太高深太玄妙,反而令你們覺得有了距離隔閡。甚至遠不如一碗擺在饑餓之人面前的米飯更有誘惑力。”

    “你住在南山,每日上山下山。修了神通,登山路如履平地,不會比你閑庭信步更費力氣。”

    “你是世俗人,有生老病死。吃得少了會餓,喝得少了會渴。吹風受凍,要是生病。耳目模糊口干舌燥渾身酸痛,不曉得何時痊愈還是就此病死。”

    “修我天心正法,這些都將離你遠去。我不同你談什麼長生、神通。只告訴你入我道門,你的生活將堪比王侯,少去無數世俗人的煩惱憂愁。”

    時葵子輕輕地出了一口氣︰“貧道並不怕煩惱憂愁。仙長要問便問吧。能答的,我就作答了。不能答的,死也不會答。”

    月昀子沉默了一會兒,道︰“好。那麼先問你,那劉公贊,修習的是什麼法門?”

    “天心正法。”時葵子答。

    “我道統有天心正法五十四門,劍宗亦有五十四門。”月昀子說,“劉公贊所修道法據貧道看,並不屬于這一百單八天心正法法門當中的任何一門。那麼,你是說他在修丹青道法——有傳承的丹青道法麼?”

    “不知。”時葵子合上眼。

    月昀子嘆息一聲︰“你若入我洞天、渡了愛欲情劫,便知道你如今的心思有多麼可笑了。痴兒怨女,為情一字舍生忘死,那人卻未必是你想的那人。你今日若死了,那劉公贊日後修得百年壽元青春煥發,又會與別的女子恩愛——你可死得其所?”

    時葵子睜大眼楮去看月昀子︰“我知道。但是……關你什麼事?”

    青蚨子看看時葵子,又看看月昀子。

    真境道士笑了笑,微微合上眼。沉默一會兒,略出了一口氣︰“她將什麼東西咽下去了?”

    “是。”青蚨子答。

    “剖開。”

    “……啊?”青蚨子微微一愣,再去看月昀子。

    “道統要降妖除魔。這女人身上有至關重要的線索。拒不交代,便是為虎作倀,與妖魔沆瀣一氣。不算濫殺。”

    “剖開,取出來看。”

    他閉上眼楮不再說話。青蚨子變了臉色。先看看月昀子,再看看時葵子。

    但……仿佛這件事就只是她自己的事情。月昀子平靜地閉目養神,時葵子也閉目跌坐于地。

    似乎只有她最慌亂。

    不是每一個修行者都殺過人的。

    或者說……殺過人的修行者並不很多。

    這青蚨子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道長,我看……再勸勸吧?啊?”

    月昀子將眼楮睜開一條縫瞥了她一下子︰“無用。這女子,是一個心志堅定的人。這種人我見過很多。不必費口舌了。”

    青蚨子張了張嘴︰“那……道長法力高強……這種小事……”

    “這種小事要我出手麼?”月昀子嚴厲地瞥了她一眼,“要你何用!”

    青蚨子只得難過地出口氣,走到時葵子身邊。山神廟的女道士並不看她,仍閉目坐著,口中低誦《紫薇大帝說常清淨經》。

    女修看她一眼,嘆氣︰“唉,唉……”

    然後別過頭去,伸手在時葵子的手臂上摸了摸。

    時葵子仍不動,緊抿著嘴唇。女修摸到她的手腕處停住,用小指在她的腕上、豎著,飛快地一劃。

    指甲立時刮破了她的血管。但在血液涌出來之前女修已將一張符貼到了時葵子的手腕上,趕緊退後兩步、像是怕得不得了。

    月昀子皺眉︰“你在做什麼!”

    青蚨子難過、委屈地看著月昀子︰“道長,我、我怕血呀……”

    月昀子一愣,再去看時葵子。發現……之前面不改色、神色從容的女道士此刻不再念經了。她瞪圓了眼楮,用一只手去用力地撕扯腕上的符。然而那符撕不破,更撕扯不下來。

    黃紙上原本是極淡的朱砂文字,而眼下越來越紅、竟紅得耀眼、炫目、筆畫飽滿得像是要滴出血了!

    月昀子這才重新打量了青蚨子一遍。

    她……倒的確是怕血。于是要先用符吸干那時葵子的血——在這個過程中那女人是理智清醒的,是活著的,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生命慢慢流逝的——

    真境道士放聲大笑︰“哈哈哈!你啊,哈哈哈,也是個妙人哪!”

    青蚨子略茫然地看了看月昀子。再去看時葵子。

    女道士只試著撕扯了四五次,便在兩息之後倒下了。面容如同干尸,眼未合、嘴微張,顯然死前遭受了極大的痛苦。

    這時候青蚨子才松了一口氣。腳步輕快地走過去將時葵子的尸身放平,用指甲一劃將她的道袍、內衣、皮膚、肌肉、胃囊一下子切開。接著伸手進去,從胃中掏出一卷失去了原本顏色的白絹來。

    此刻她不皺眉,也並未感到不適。渾不在意絹上的污穢,抻平了,細細看一遍才要奉給月昀子看。

    真境道士嫌惡地一皺眉︰“你讀來听。”

    青蚨子便退開兩步,慢慢地讀給了他。

    是《水雲勁》的心訣。但很多地方已經模糊、化作一團。青蚨子只認出了十之三四而已。

    但對于月昀子這種精研道法的行家來說已經足夠了。他閉上眼楮思索了一會兒,沉聲道︰“不是那一百單八法門。但……似乎又的確是天心正法。天心正法……總有些共通之處的。”

    “這麼說,便是丹青道法了。那劉公贊修的是畫道。他是一個丹青道士。”

    青蚨子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但月昀子並不需要她听得懂——他只是習慣性地說。這樣會令他的思路更加清晰。

    “所以說他們在城外、田里做的事……呵呵。”真境道士豁然開朗,眯起眼楮。眸中閃爍著危險又興奮的光,“真是好大的圖謀。那龍子,那道士……在以這渭城周邊的土地為卷,在作畫陣!”

    青蚨子眨了眨眼,並不是很明白。

    因為她是低階修士,並沒什麼機會見到那幾個被供奉的丹青道士。

    有關丹青道士、畫派、畫聖的一切事情都是被人避諱的東西,即便月昀子也不甚了了。然而他乃是真境的道士、洞天經律院首座,還是與道統里的丹青道士接觸過的。接觸了,也就了解了——管中窺豹舉一反三因而知道……

    “我們道統書寫真符——天地萬物都有有一個‘真名’——我們寫它們的真名,調動天地之力。”月昀子低聲而緩慢地說,“而畫派另闢蹊徑,畫天地萬物之靈。雖說傳承、道法都無法同道統劍宗相比,然而道法也通玄……唉,也算是大道吧。這些事情,不好說。”

    “只是說我們的真符好比骨架,那畫派的畫作就好比血肉。”

    “以這渭城周邊的土地為卷……呵呵,好大的手筆。”月昀子思量了一陣子,“這便可以解釋為何那睚眥、那老道,在修渠的時候要親自挖出那麼長長的一條了——那不是挖,那是在畫。”

    “我們寫符的時候要灌注靈力,畫派作畫亦然。那麼長長的一條渠,實則就是畫了一筆。”月昀子再次感嘆,“真真是好大的手筆。呵呵。原來這才是他的目的——吸收香火願力、傳教、得到教徒的信奉,都只是障眼法。”

    “連我都險些上當了!”

    “實則那睚眥要的不是什麼願力……他辛辛苦苦弄了一個神龍教出來、又故意賣給我許許多多的破綻,都是為了令我放松警惕——令我覺得他只想要那願力。令我覺得他修橋鋪路、造福鄉里,也只是為了得到人們的膜拜……呵呵。”

    “但真實的目的,則是以那些被修建出來的水渠、道路、橋梁為印記畫痕……畫一幅大陣出來!”

    畫派、畫聖——這些東西青蚨子並不是很了解。或者說完全不了解。

    畫聖與畫派覆滅已兩千年,兩千年的事情,即便有確切記載的信史都會被扭曲得不成樣子,何況是道統與劍宗有心大力抹殺的東西。(未完待續。)

加入書簽 上一章 目 錄 下一章 加入書架 推薦本書

如果您喜歡,請把《心魔》,方便以後閱讀心魔第一百七十九章 與你何干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心魔第一百七十九章 與你何干並對心魔章節有什麼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