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常(二十四)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嗑南瓜子 本章︰常(二十四)

    “嗯。”薛暝將薛凌手拿開輕放下,笑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會無緣無故送她來,既然如此,她是得償所願。

    還是讓我先去報與沈元州,然後”

    薛凌點頭,昏昏坐回椅子上,自言道︰“如果是下雪,我就可以帶她回去了,是現在太熱了。”

    薛暝躬身要退,薛凌突地站起,先一步往外,邊走邊道︰“你別去你是個男的不方便。”

    人死了,總要換套干淨衣裳,她是不見得在意這些,可齊清霏待字未嫁,以前齊家幾個女兒,被人退婚都嫌沒臉見人

    那些亂七八糟的往事薛凌朝身後揮手,連連搖頭︰“你別來,你別跟過來。”

    薛暝長長嘆了聲氣,外出交代了底下人去傳話,又另周遂把門守牢實些,萬一有人突然來,薛凌的身份就瞞不住了。

    霍知在院里相逢,攔著他道︰“現在哭兩聲無所謂,牆上戰事一停,沈元州一定會下來,咱們與齊將軍,滿打滿算認識不過十天,最好不要過于傷懷。”

    這話也是為了薛凌好,薛暝點頭,想想實忍不住道︰“你不能跟著出城,怎麼不能把人看好些。”

    霍知嗤道︰“我把人看好些,沈元州對她眷顧之情絕對不遜屋里那位,沈元州都沒想到的事,你能想到嗎?

    誰家大活人發瘋了,去抓飛箭。”

    他往門口看得一眼,壓低聲音道︰“你一直跟著她,就該比我更清楚,齊府下場,跟她脫不了關系,齊清霏要真是齊家女,誰能想的到”

    薛暝無聲,外院陳澤又咆哮︰“你們把我放出去,快他媽把我放出去,你們把我放出去!”

    霍知看都沒看,另問︰“如何,得手了嗎?”

    “她說得手了。”

    “那就值了。”

    薛暝再沒說什麼回屋收拾了桌上零碎,轉身進入齊清霏房里,問過無人應答,走到里屋,薛凌不在床前。

    他四處張望,才看到薛凌在梳妝處,不知盯著什麼出神。走近見桌上有個兩尺見方盒子,里頭裝著些荷包銀錢發釵珠環各種姑娘家小玩意兒。

    薛凌手指間拎著的,是一對兒兔子樣白玉,雕的縴毫畢現,很是精致,看其油潤度,估計齊清霏沒少把玩。

    看過一陣,薛凌將其放在了左手手心里,又去翻盒子里各種,有些花花綠綠的手串,幾顆奇形怪狀的玉石,和幾個指節大小的人偶,看起來,人偶關節處活動自如,估計都是齊清霏心頭愛物。

    她總算翻到那把劍,忍不住要笑,尺長的一柄粗糙白鐵,甚至都沒怎麼打磨,柄窄而刃寬,但是劍尖的火焰紋做的很像,還用朱砂染了色,拿在手里熊熊欲燃。

    這顯不是單獨的劍,也不是哪個寺廟里供著的菩薩,多半是開陽城中賣人偶的讓齊清霏遇見了。她丟了菩薩,只收著這玩意兒。

    薛凌拿在手里,不知道該往哪放,良久將那兩只兔子系了上去。這東西,怕是拿去切�果子都切不齊整,哪里能斷紅塵煩擾。

    她笑笑要往床邊去,既然齊清霏喜歡,不妨給她帶著。才抬腳,霍知快步進來,低聲道︰“沈元州過來了。”

    薛凌道︰“怎麼就過來了,胡人收兵了嗎?”

    “城中未鳴金,多半還沒有,大概是他想來看看齊姑娘最後一面罷。”

    “他有什麼好看的。”薛凌笑道,搖晃轉身去了床榻,輕將手中東西擱在了齊清霏胸口,轉而尋了把椅子坐在一邊等沈元州。

    她方才找過衣裳,皆不是齊清霏舊時姑娘家穿的,換與不換,也沒什麼兩樣了。

    片刻沈元州進了屋,大步到床前,怔怔站了一會,指著那劍和兔子道︰“這什麼東西。”

    薛凌道︰“是她的小玩意兒,她說她喜歡,讓我給她帶著。”

    沈元州伸手摸了摸,轉過身來看著薛凌道︰“她與你,認識不足五天,你說,為什麼她要去抓箭。”

    薛凌仰頭,哧哧笑道︰“�盚Ⅲ說@椅仕  贍芩曖仔納疲 歡 謊   闈繳習導巳耍 皇比灘蛔 !br />
    “這話你信嗎?”

    薛凌偏頭,看齊清霏已經成了一塊冰涼,笑道︰“死的又不是我,我為什麼不信。”

    沈元州陰晴不定打量她片刻,終似下定決心般放松下來,道︰“你走吧,帶著你的人晚間出城。”

    薛凌像听著了什麼笑話,奇道︰“我為什麼要走。我立功歸來,還沒問你要賞,沈王趕我走是什麼意思。不能因為你把自個兒妹子弄死了,遷怒于我罷。”

    沈元州逼近兩步,兩指夾著一張薄紙遞給她,什麼話都沒說。薛凌笑著接了手,看紙上內容是︰與兄問安,一別逢難,千言難書,唯道兄自珍重,若口稱“薛凌”者前往,兄有性命之憂,務必遠離,不得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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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隨手將紙還遞給沈元州,漫不經心轉頭往一旁,仰在椅子上道︰“這個甦� 鞘裁慈恕!br />
    沈元州按著腰間刀柄,道︰“你不認識,就算了。這信,是今日早間到的。

    我不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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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情誼非假,眼見沈家不存,甦�的炎硬煥恚 奔蔥奘櫫鞅崩礎D鞘鄙蛟 蓴姑懷品矗 i還在撫慰沈家之事,信順利出了京。

    他既不想沈元州出事,又不想薛凌有恙,故而寫的隱晦,猜薛凌往西北,肯定是用的“薛宋”舊人身份,提得一句,沈元州有提防就行。

    然書信走的是民道,本來就慢,而後烽火四起,耽擱許久,大半月才到了稜州,盤查之人見是給沈元州的,立時報了上去,又過重重關卡,這才到了寧城。

    薛凌仰的自在,浪蕩道︰“既然不信,管他做什麼。”那確是甦�淖鄭 劣謔遣皇撬男牛 爛嘔拐媸恰br />
    自己臨行前去了甦�Γ 盜艘﹫次鞅保 幌氳剿蛟 萑鞜松釙楹褚輳 尤惶匾廡蔥爬錘嬤 br />
    時局亂成這樣,他從京中給沈元州傳話,若無意外,有兩顆腦袋要掉。他在京中掉,私通反賊。她在這兒掉,沈元州行事,肯定要殺了自個兒。

    可惜出了意外,甦遠蘅擺了一道沈元州,沈家之死也和甦遠蘅有關,沈伯清走之前給過信,沈元州定然是知道,他必定對甦家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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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元州復看了看床上齊清霏,道︰“你們走吧,我不固然不信他,也沒多信你,看在清霏和你立功的份上,胡人收兵,你們就出城,去往哪里都可以。”

    “笑死了,我只是來投奔你,你不接納,我走就是了,要看誰的面子,又要看誰的功。”

    沈元州道︰“我一定是在哪見過你,你來肯定不是為了投奔。你說的也對,我不接納,你走吧,咱們分開,他日相逢,再論。”

    薛凌手指齊清霏︰“我帶她走,人是為我死的,她想當個將軍,死在沙場,埋在城外義动去吧。

    你來的晚,知不知道城外有個義动?”

    沈元州居然沒反對,半晌只道︰“也好。”

    他替齊清霏扯了扯衣衫,拿起那柄假劍,自言道︰“儒童文殊,持智慧之劍,斬無明貪嗔痴怒。她為黎庶社稷死,配的上這個,也好,跟著她去。”

    薛凌搖晃著腳,笑道︰“什麼黎庶社稷,她不是被你我騙的麼。”

    沈元州猛回頭,怒視她道︰“你趕緊收拾東西,滾。”

    薛凌無謂道︰“行啦,行啦,我就走了。”她起身往外,搖著手道︰“我回去睡一覺,這兩日累的很,停兵了就喊我。”

    霍知二人跟著她到外,因沈元州還在,霍知想問不敢問。等了半個約莫半個時辰,沈元州離去,才與薛凌道︰“怎麼就要走了,咱們還沒”

    薛凌渾噩不耐︰“沒見那紙上嗎?你要死在這別帶上我。”

    “他不信,不像是裝的,是真不信,還有機會。”

    “他確實不信,那是因為甦�賬眨 贍鬩蔡耍 恍盼遙 以縊鄧恍盼搖!毖α櫳Φ潰骸澳鬮腋們煨業悖 黿鍪遣恍盼遙 皇腔騁晌搖2蝗唬 勖且 肭弼 徊ぎ勺帕恕!br />
    那把劍的焰紋在眼前搖曳生姿,好像真能斬斷一切無明業火。她突然沒了諸多執念,平靜道︰“別說了,可以嗎?咱們出去,這里留不得。他不信,是念著清霏。

    等日子一長,一定會殺了你我以絕後患,不如想想別的法子。”

    霍知頓口,躬身退了去。薛凌捏著手,躺到了里屋。日暮時分,城中鳴金聲才起,未等薛暝喊,薛凌起身坐起。

    不多時沈元州著干淨常服過來,身後跟了幾個熟面孔抬著個四方箱子,陳澤亦站在旁邊,對薛凌道︰“他們送你出城。”

    薛凌點頭稱好,他又道︰“你給她給她,選個空地吧,不要與將士埋在一處,還是個小姑娘呢。”

    薛凌仍點頭,沈元州指揮幾人道︰“好了,抱她進去。”

    薛凌大驚,指著那箱子道︰“她怎麼進去?”話里有姑娘聲氣。

    沈元州明顯听出了不對,審視她沒說話。薛凌咬牙,仍指著那箱子,一字一頓道︰“不行,這個不行。”

    沈元州撤了目光,嘆氣道︰“沒旁的了,就這個吧。”說著努頭示意底下人將齊清霏裝進去。城中棺木不夠用,主要是不能抬出去,這個其實很不錯。

    他道︰“她坐在里面,也挺好。”他寬慰薛凌,又像寬慰自個兒︰“我幼妹英娘死在京中,一把火燒的只剩灰,連口箱子都沒,人死兩不知,她二人脾性相仿,肯定都不在意的。”

    霍知急上前,道︰“齊將軍不拘小節,肯定不會在意這個,時局艱難,小少爺就不要”

    薛凌垂下目光,笑道︰“也是,也是這個挺好。”

    她與他,兩人的幼妹,被他與她,親手裝在了箱子里,看起來,兩個箱子大同小異,都找不出半點區別。

    陳澤抹了兩下眼淚,什麼都沒說。一番折騰,硌人上路,沈元州道是送出官邸,與薛凌並列而行。

    兩人一路無言,出了大門,眾人行馬,另有兩匹馬拉著一個簡易板車,合力將箱子放了上去,臨別沈元州問︰“你是不是薛凌?”

    薛凌笑道︰“我是啊。”

    “那也好,你走吧,他們帶你去暗門,門外備了馬,出去以後如何,就各憑本事了。”

    薛凌頷首,笑道︰“那你反了魏栄,是想換個好皇帝,還是想當個好皇帝?”

    沈元州似想了好一陣,問︰“這二者有什麼區別嗎?難道我就當不得好皇帝?

    他日我坐得天下,家仇國恨匹夫怒,自有德義兩全。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要與我搶?你過來是為這個?”

    薛凌再頷首躬身,手搭在裝有齊清霏的箱子上,與眾人道︰“走吧。”薛暝勸她上馬,薛凌道是“不必”。長街夜來,她一路扶著不肯放。

    私欲就是私欲,說什麼兩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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