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洗胡沙(四十八)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嗑南瓜子 本章︰洗胡沙(四十八)

    沈伯清瞧與他,不知是哪處動了手腳,薛凌听得一聲檐鈴起,而後鈴聲大作,嘩啦啦像是門外在刮猛風,隨即屋里便多了七八人,皆是手執兵刃,分站四周將她圍在中間。

    沈伯清仍坐著,揮了揮手,令下人退出個口子來,笑道︰“都是要等的,一寸光陰一寸金,空等枉費光陰,我觀小子如老賊,小子也就莫拿老夫當孩童。

    願得連暝不復曙,一年都一曉,是什麼意思。”

    薛凌左右瞧得一眼,面上坦然,心中已是暗急。莫說這人多自個兒沒把握,誰知暗處還站著幾何,到底地方是沈府家宅,狗牽出來也能咬上幾口。

    里頭倒也罷了,甦遠蘅那頭也難說萬全。果然是天底下的老不死都不好忽悠,這一出分崩離析用的好,幸而自己說的利弊處皆是實話,若真是編個旁的來哄沈家,無論如何是成不了。

    這里謹慎些還有余地,怕就怕在根本不用這老不死挑撥,甦遠蘅與自個兒原就不是好相與,萬一那蠢狗借機起意,另作安排,沈家如何不可知,自己定是作繭自縛,困死今夜。

    她不敢慌,只記著當初薛暝的樣,仰臉道︰“果然是沈家子拿了兵權,府上就雞犬得道,無需苦讀詩書了。待得他年勢起,我也當個拿刀的,省了一日日之乎者也念死我。

    這話能有什麼意思,我是我父掌中嬌,我娘是我父心頭好,生我那時,我父親說一瞬如夢,好夢難留,惟願長睡不復醒,就取了這句話,給我定了個小字叫曙瞑,唯親近之人知道。

    今夜凶險,甦遠蘅和你家交好,和我可八竿子打不著,我父親見我被扣下,哪能信他,我不多說一句,咱倆一並倒霉。

    大人觀我如老賊是抬舉,我哪有觀大人如孩童的道理”她話間稍頓,輕狂依舊,明褒暗諷︰“我瞧你,分明是個聖人,孔子不能辯日,你好話和實話辯的可利索了。”

    沈伯清稍松了口氣,只說這誰家小兒天真又刻薄,奉承又嫌棄,偏這嫌棄更像率性之舉,叫人怒也不是笑也不是。

    那話听著確是這麼個意思,若說用來作暗語,想不出什麼門道來。終歸走的是甦遠蘅,若這兩人真有秘密,甦遠蘅該有機會迷途知返,畢竟,除了沈家,甦家也巴不著旁人了。

    又見薛凌獨留于此絲毫未慌,他沒讓守衛退下,語間卻明顯溫和許多,道︰“既然老夫是個聖人,何以你家父派個小賊來?

    他既知今夜凶險,該遣個穩妥些的來接老夫。再依你所言,他極疼愛你,豈舍得將你置于險境。”

    薛凌笑的齜牙咧嘴,道︰“我說你少讀詩書來,素不聞古有朱公救子,欲遣少而不遣長,其長男強意為之,故其次子終亡于鬧市。其母及邑人盡哀之,唯朱公獨笑,你猜是如何?”

    沈伯清哈哈大笑,薛凌賣弄續道︰“吾固知必殺其弟也!彼非不愛其弟,顧有所不能忍者也。

    是少與我俱,見苦,為生難,故重棄財。至如少弟者,生而見我富,乘堅驅良逐狡兔,豈知財所從來,故輕棄之,非所惜吝。

    前日吾所為欲遣少子,固為其能棄財故也。而長者不能,故卒以殺其弟,事之理也。

    古人都知道的道理,你倒要特意來問我,我長兄生的艱難,活的規矩,換了他來給你講一通家國天下,你定是疑心大作,怎麼也不肯走。

    所以我父讓我來,與其忠孝節義,莫不如利弊權衡,反正我是個混世的,不差今夜大逆不道。”

    沈伯清猶笑了一陣才停,道︰“是了是了,你父親倒是個實在人,他可是在朝為官?”

    “不在。”

    沈伯清又起疑惑,道︰“那就怪了,既不是在朝,想必過去也未曾與老夫同僚。雖說世上利來利往,可人間總有忠孝節義,你父就不怕”

    他忽而嚴肅,雙手拱天,恭道︰“老夫拼卻一死,也要落個碧血丹心。”

    薛凌盯著他,許久才笑開來,轉了臉鄙夷道︰“什麼碧血丹心,你今日不在朝,往日卻是在的。

    既是碧血丹心,怎麼會坐在這?”

    “那我該坐在哪?”

    薛凌愈發隨意,自伸手去撥開那守衛的刀,往桌邊走。沈伯清靜靜瞧與她,揮手示意下人不必攔著。

    人道桌前,翻了個杯子,拎起方察是只空壺。急慌慌間沈府哪有見茶的心思,何況以甦遠蘅的身份,沒了這壺茶,也不耽誤什麼。

    如此更好,她無非做個樣子,便是有,也不敢真喝。薛凌將空壺往桌上一扔,抄起個空杯遠遠沖著沈伯清一揚,挑眉道︰“該在梁成帝陵墓里。

    只是能不能坐著,我可說不上來。”說罷轉了轉手腕,老氣秋橫︰“怎麼連個水也不上。”

    她逾矩言行甚多,唯這句讓沈伯清變了臉色。然薛凌低頭去放被子,並未察覺,再抬起頭來,只瞧見沈伯清笑意僵硬了些。

    她倒也不甚在意,但憑沈伯清打定主意要走,斷不會糾結這句屁話。若是他不走,自個兒臨死前亂說幾句且出口惡氣。

    沈伯清隱而未發,終只笑道︰“你說的對,這忠臣,都該在成帝墓里,怎麼你爹沒進去?”

    薛凌看了看門外,一副跳腳想走的樣子,答的漫不經心,道︰“我爹當時遠在西北,回來人家墳土都干了,趕不上,不像您就在京中,啥能趁個熱”

    她好似才反應過來沈伯清在生怒,忙轉了臉來,堆笑討好道︰“我口無遮攔慣了,伯父你莫氣。有道是勸將不如激將,請人莫如綁人,我若不放肆些,你定不肯跟我走的。”

    沈伯清堵了個啞口無言,真要計較,這會也不是時機。想想冷笑一聲,翻了個白眼道︰“你懂得到多,當得起文韜武略,不像邊塞出來的,更像是京中人氏。你父親姓甚名誰,來日老夫也好登門道謝。”

    听他口氣還是要跟著走的,起碼是穩住了一頭,薛凌心下稍喜,張口要答“魯文安”,總而這廝見不著明天太陽,編個誰不是編。

    話沒出口,門外婦人驚喊“老爺”,又一姑娘家啞聲喊“爹”,听來跟沒睡醒一樣。

    薛凌轉頭看罷一瞬,再轉回來,卻是癟嘴道︰“是誰斷不能說與你,你還在京中,難保落個什麼下場,別到時候受不住罪,將本少爺牽連進去。”

    沈伯清張嘴不知想說些什麼,門口婦人急急沖進屋,切問發生了何事,大半夜的要召全家人過來,一十五六歲貌少女跟著往里跑。

    沈伯清心思一瞬放到了妻兒身上,沒注意薛凌鼻翼微闔,冷汗冒了一頭。這老不死單憑李敬思和甦�上稻湍芰 氳嚼罹此加 趙掇渴歉雋 志鄭 餱約核盜恕奧澄陌病保  藶砩弦鄖按游刺糯巳嗣擰br />
    庸碌無聞之輩,豈能近知天子,遠知西北?

    方才談話看似無意,實在句句試探,幸而她看沈伯清已在哄旁人,暗捏了一下手腕,現在唯一要擔心的,就是甦遠蘅還會不會回來。

    便是回來了,自己還能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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