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洗胡沙(十二)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嗑南瓜子 本章︰洗胡沙(十二)

    <b></b>                  此話出口,薛凌又是許久不言。恰天上零星小雨飄來,薛暝趁此將傘撐開,斜斜擋在薛凌頭上,道“一會怕有大雨,還是早些回吧。”

    真等雨下來,一柄薄傘免不了濕衣,另來荒地不好走。薛凌抬頭看了眼傘面,又看那香燭將盡,嘆了口氣道“走走走,這就走了,我早說人死了就死了,拜與不拜無差。

    你看這果子,”她指了指擺著的果品“這不是一口也沒吃,可惜了可惜了。”說罷彎腰拿了一個起來,好似要自己啃上兩口,實則仔細擦了兩下,再鄭重放了回去。

    又朗聲道“你吃不著就多看兩眼,今年天時差的很,實找不到別的東西了,不過我看

    我看存善堂里石榴樹長的還好,估計不多時就開了。”

    她長出一口氣,招呼薛暝道“走走走,趕緊走,找個破地兒歇歇,晚些回去,多半那姓樊的還在壑園,回早了撞一身晦氣。”邊說邊走在了前頭。

    薛暝邁步跟上,一柄傘往前斜了再斜好似要脫手栽倒,薛凌站著沒回身,一聲大呼“你擋我眼楮了,這雨都沒下,你擋什麼?”

    薛暝忙將傘往回收,倉促間輕辯解了句“春雨性寒,淋不得。”

    薛凌續往前走,沒好氣道“今日不是立夏嗎,什麼春雨。”

    這一路再無別話,二人慣例往後山從偏門出,沒料得台階未下完,已是雨如盆傾,薛暝將傘整個遮在薛凌身上仍擋不住天上稀里嘩啦。

    幸而遠遠便瞧見那竹林里茅屋還在,說來湊巧,上回來下雪,這會來落雨,兩人共躍幾步,急急沖到門口,薛凌身上還有大半干處,薛暝已然全身濕透。

    薛凌斜眼看他收了傘,嘟囔道“果然不該出門,早知還是雨停了再來。”

    薛暝笑道“不妨事,這雨來的急,應是下不久,很快就回去了。”

    茅檐低小,仍難遮風雨,薛凌一腳將門踹開,喊著道“趕緊進去了。”

    薛暝無奈,唯恐這簡陋地方應聲而倒,好在破地還挺安穩,二人進門,齊齊愣住,原里頭還有個光頭老僧,身披裟衣,團座于角落,與她二人大眼瞪小眼。

    薛暝怕薛凌出言不遜,上前一步道“大師有禮了,我二人並非歹人,只因上山拜佛,歸來途徑寶地,突逢風雨歸不得,還請大師行個方便,讓我二人暫借片刻,雨停即可離去。”

    他既說了話,薛凌冷面站著,既未駁斥,也未附和。老和尚倒心善,一聲哦彌念過,道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哪來的東西借給薛暝呢。既遇著這屋,那是薛暝命里有屋,且管隨留隨走,不必拘束。

    薛暝連連道謝,勸著薛凌往里走些,門口當風,身上濕了吹著不好。依著薛凌的心思,這老和尚說話著實不中听,但人既然客氣著沒讓滾蛋,總也是個恩情在。

    她抖了抖身上水往里走得些,才瞧見桌上泥爐燒的通紅,不知道老和尚在煮啥,上回來還以為這破爛用不得。

    她不眼饞,薛暝卻惦記著寒氣損身子,遞了個竹凳給薛凌,安置她坐好後主動與老僧攀談,想討得一碗熱水喝,道是日後必定往寺里多捐些銀子,也給菩薩塑個金身銀相,權當善緣功德。

    老和尚笑的頗有幾分佛相,只道是不嫌東西粗陋,隨意自取就是。壺里不過山間泉水,林間松葉,別無他物。

    薛暝大喜,松針安神活血,驅寒生熱,原在江府時,江玉楓最喜這味,底下人再清楚不過了。

    雖不知這和尚取來的有沒有經過炮制,到底聊勝于無,今日雖是立夏,實則人尚穿不得單衣,風吹雨打,別說沸茶,有碗熱水也是好的。

    他自起身撿了個陶碗就著茶水洗盡替薛凌盛了些,薛凌亦是記起江玉楓那廝喜好這個,她本就不想要,現兒越發嫌惡。

    只看薛暝一臉焦急,似乎不喝這碗,她這副弱柳身子就要一病不起見閻王,沒好氣伸手接了吹得兩口,試了下溫度能入喉,咕嚕嚕喝了個底朝天後將碗遞回給了薛暝。

    薛暝未必就沒瞧出她臉上不情願,只這時候,想著能喝兩碗,回去發兩句怨也無妨,收手回來又是滿滿一碗遞了過去。

    薛凌怒不可遏,眼看要發作,薛暝忍笑回頭再三跟那老和尚道謝,幾碗茶水功夫成了大恩大德,言說回去就要讓家人送香火錢來。

    一骨碌話說完,回頭見薛凌還沒接碗,一雙白眼翻的老高。薛暝笑著將茶碗擱在桌上往她身前推了推,身後老和尚仍是尋常語氣說緣分使然,不必言謝。

    車 轆子話來回說多了,誰也沒在意,薛暝喝罷一碗,擰了擰身上水,瞧見薛凌還沒喝第二碗,又催著道“再喝一碗吧,難得大師熱心,沾些菩薩恩惠。”

    話到此處,少不得又沖著那老和尚道了聲謝。薛凌看薛暝身上擰下一灘水來,板著臉咬牙伸了手要去端碗。

    手還沒踫到,忽听得那老和尚突然不再推辭,而是說“施主若真有這個心意”,薛凌手頓在碗側,臉霎時黑的像泥爐里沒燒著的黑炭。

    馬勒戈壁的,喝了兩碗水,這老不死居然敢真的討銀子。她倒不是吝嗇兩文爛錢,然隱佛寺這等藏污納垢沽名釣譽山精鬼怪王八地,哪來的臉敢問自己要錢修佛像。

    那老僧恰在此時咳了一聲,薛暝拿著茶碗背對著薛凌,沒瞧見她手在空中指節凸起,正是暗中用力的樣子,反對著老和尚戲言般道“佛祖面前,豈敢妄言,在下必然與大師多添些香油。”

    薛凌蹙眉,這才將茶碗堪堪握手間,卻沒拿到身前,而是一臉默然盯著碗中茶水,只等那老和尚恬不知恥張嘴要,她就用這茶水潑過去。

    也好讓這等蠢狗知道,整個銀佛寺里的爛泥菩薩朽木佛,都是沾了她薛凌的光,才得了幾口好果子,喝它兩碗水,原是引佛寺該多燒高香。

    那老僧輕笑一聲,道“無須香油燈火。你看這窗外,風雨飄搖,行人艱難。今日佛祖顯相,化茅屋供施主暫避,來日施主庇護他人,誠心必可見佛,此為圓滿矣。

    他搖了搖頭“說什麼金身銀相,問哪樁福禍因果。痴人啊阿彌陀佛。

    憐微即得善緣,渡厄自成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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