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庭前月(二十七)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嗑南瓜子 本章︰庭前月(二十七)

    <b></b>                  “我看她走?走去哪?”

    薛凌嘴角掛上笑意,莫名有些向往。來陳王府時好似還惦記著要跟齊清猗算算舊賬,可此刻她想的更多的是江府的人接到了齊清霏沒。

    馬車到底沒有獨自騎馬跑的那麼快,而且進了林子就得步行,總得折騰不少時候。不過先前去尋人的應該已經到了。

    今兒是個多好的天氣,瀟瀟雨歇,長風少年志,揚鞭催馬正當時。在齊府時,齊清霏就常常說想要當個將軍。此去西北未必能如意,可她能走這一遭,漫漫此生里再夢回懷遠關,必定能狂歌痛飲三百杯。

    薛凌溫聲道“她不肯回來,定要往西北而去,我安排了人”

    齊清猗一甩衣袖,尖聲打斷道“什麼不肯回來,你安排了什麼人,你把清霏送去哪了”,說著話沖上前來,抓著薛凌肩膀吼道“你把她送去哪了,她現在在哪。”

    門口站著的丫鬟怯怯伸出個腦袋喊“王妃”,齊清猗自覺失態,尤其是薛凌還是個外男裝扮,共處一室本已逾越。她丟了手卻不肯住口,低聲繼續道“清霏在哪,你告訴我清霏在哪”,語氣里已是帶了祈求。

    薛凌道“她不肯回來,說我若是敢強求,就要死在我面前。她手有利刃,你知道的,我不敢造次。”

    齊清霏于陳王府里尋死的事,她自個兒在山洞說出來的。想想有了這麼一遭,編句瞎話必能將齊清猗騙過去。

    果然齊清猗頓住,咂摸了片刻,無力退到椅子上,又氣又急又無奈,只顧著自己喃喃道“她這麼說,她竟然這麼說,她怎麼能這麼說。”

    薛凌微躬了身,好似比哪次都來得恭敬,說是寬慰卻又冷冷清清道“王妃不必太過擔心,五小姐既有心出去賞玩,走一陣自會知道在家千日好。府上已安排了家丁丫鬟照應,就隨她去走走吧,待到乏了,再將人接回來。”

    齊清猗仍在失神,薛凌輕笑道“在下特意過來稟過,另有雜事在身,不便久留,請王妃準我離去。”

    她說的確然有理,齊清猗傷懷歸傷懷,可清霏既是寧肯死都不願回來,讓江府著人看護著出門走走也好。這一來憂慮放下稍許,怨怒卻還無處發泄,這些事又是因薛凌而起,听她要走,雖未惡聲,卻是撇過頭戚戚道“她是有利刃在身,都是你薛凌給的。”

    薛凌仍只是笑笑,起身道“你先好生歇息,這一路江府隨時有信回來,若是放心不下,派個人到江府取即可。”

    她轉身走出兩步,齊清猗想起什麼似的,忽然站起追上來,拉住薛凌道“你沒告訴她。”

    “嗯”?薛凌有些不明所以。

    “你沒告訴她真相,你沒告訴她我說的是假話,你也在騙她”!齊清猗貌若詢問,語氣卻甚是篤定,連喘兩口氣後,不可置信的看著薛凌重復道“你騙她。”

    那些幻想出來的安穩假象被擊的粉碎,薛凌一揚袖子,退開兩步,冷道“我騙她什麼,我什麼也不曾對她說。我問她要不要回來,她不願意回來,我成全她罷了。”

    “你成全她還是成全你自己”?齊清猗猛喝道,聲音之大,兩人都愣住。薛凌瞅了瞅門外,再看回來,齊清猗一改目眥欲裂,拍著手往後邊退邊笑道“我知道了,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到最後人又坐回椅子上,還拍著手樂不可支的念叨。

    她知道什麼,並沒說出來。薛凌看人在椅子上坐的挺穩,轉身出了門,丫鬟追都沒敢追。可能是因為魏熠死了,陳王府里小廝也沒幾個,她左拐右拐抄近道翻牆出了門。

    人落到地面上時並未立即走,回頭看一眼,隱隱的不甘心又浮上心頭。若無齊清猗最後那句拆穿,其實大家可以賓主盡歡。當然這不是要緊的,要緊的是她自個心里有鬼沒問魏熠究竟留了什麼東西,齊清猗竟然沒主動提。

    我可以不要,但你不能不給,不然就是一種背叛。

    又何況齊清猗藏著掖著這東西如此久,即使薛凌已經拿到了手且幾乎能肯定齊清猗說的不是別的,被這一鬧,她仍有些許些許介懷,起碼若非她找到了齊清霏,不定那蠢貨能出什麼事。

    午過正中,薄雨早歇,街上人又陸陸續續漸多。薛凌沒急著回江府,撿了家小館雅間安安心心用過膳食,又在躺椅了合衣臥了一倆時辰。

    醒來後沿途消磨了些光陰,等到日頭西斜方往薛宅走了一趟。也不知是來的太早,還是趕了個不巧,逸白不在此處。

    薛凌午間吃的撐,但她原屋里腐潮氣重,無地可躺,只廊檐處一把竹椅還算干淨,她倒是有心在院里半躺著搖搖晃晃等上些許時候,卻時不時的听見約莫兩三鄰處有嗩吶聲,吹的如泣如訴,不知是死了父老,還是喪了妻兒。

    初听下意識覺得晦氣,再听又生惻隱,三五回後猛地一個正身坐起,記起老李頭一死已是半月有余自己竟然沒去燒張紙錢。

    她呆呆定了身,眼里酸澀眨了兩回,又愣愣抬頭看了幾眼天,再次重重坐回去,掰著手指頭數了好幾回。頭七是肯定過了,二七,二七也過了三七三七她十個手指頭不夠用。

    左右數不出個所以然,她干脆就絕了這心思,放了手思忱是即可給老李頭補一筐,還是干脆等七七四十九滿了一次燒個夠。

    生離死別這些事,以為也就是那短短一瞬,等真正經歷過了才知道,一交手,就要整個人生不休。

    越明確的知道錯,就越不想糾正。因為糾正意味著背負愧疚從頭再來,光想想就覺得痛苦不堪,而將錯就錯,再容易不過。

    可能確然是听得多了就覺吵鬧,她實受不得那嗩吶斷續沒個盡頭,起身卻沒往隱佛寺里去,而是信步回了江府,與江玉楓說說笑笑用了晚膳,又吩咐丫鬟備了熱水洗浴後躺的極早。

    含焉應多少看出薛凌困乏,寥寥幾句之後回了自己房。迷糊臨睡前,她又惦記起無論如何三七要去給老李頭上柱香,得空了,也給申屠易倒兩杯好酒敬上。

    她就開始真正相信世間有鬼神,懷著虔誠與敬畏。

    不信的話,那些人,就真的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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